第4953章 大戰在即
一名禁衛飛奔而來，進門之後單膝跪地：“啟稟將軍，武庫那邊傳來訊息！”
鳥鳴聲便是事先約定的訊號，只要訊號傳來就意味着太極宮內一切按照計劃進行，這邊可以行動。
話音未落，滿堂宗室霍然起身，皆看向李安儼。
雖然等候這個時機已經太久，久到李安儼自以為早已心如磐石、波瀾不驚，可此時此刻卻依舊渾身顫慄，他回頭看向李神符：“讓你們的人馬上自至德門入宮！”
李神符重重頷首：“好！”
馬上讓人出宮，將潛藏於西內苑的死士召集入宮。
李安儼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出門外，站在廊下傳令事先潛伏於後堂的百餘死士來此集結。
很快，百餘死士盡皆抵達，隊列嚴整、鴉雀無聲。
面對漫天大雪，李安儼舉起手臂前指着麗正殿方向：“隨我前去，討回血債！”
“喏！”
百餘人齊齊應諾，士氣高昂、殺氣瀰漫，百餘聲應諾匯合一處，漫天風雪之中猶如炸雷響起、震蕩四方。
李安儼一馬當先，率領死士快步前進，宗室諸人緊隨其後。
“站住！爾等何人，半夜于禁宮之內鼓噪乃是死罪，不怕死么？”
一隊巡邏的兵卒正好途徑此處，見狀出言喝止。
李安儼大步上前，抽刀出鞘，在對方愕然之間鋼刀加頸，厲聲喝道：“陛下遭受奸人謀害，已經龍馭賓天，太子殿下也已在賊人控制之下，本將這就前去解救太子、送入太極宮，以正其位！汝等若敢阻攔，休怪我不講平素情面！”
這一隊兵卒一臉茫然，陛下駕崩？太子被困？
怎麼可能！
可見到李安儼氣勢洶洶，心中半信半疑，只得道：“吾等願意追隨將軍解救太子！”
無論真假，且到了麗正殿見了太子再說，否則現在就得丟掉小命……
一路前行，途中遇到數隊巡邏禁衛，要麼被當場斬殺、要麼被裹挾其中，李安儼乃是開國宿將，功勛卓著、資歷深厚，平素愛戴部下、賞罰分明，故而極具威望，越來越多的人追隨其身後，冒着大雪浩浩蕩蕩直逼麗正殿。
李神符跟在後邊，心中興奮鼓舞，暗道策反李安儼真乃神來一筆，如此威望居然能夠策反東宮禁衛，當真“時來天地皆同轉”！
就該我成就大業！
由佛堂院至宜秋宮，百餘人的死士已經彙集成為數百人的隊伍，甲葉鏗鏘、鋼刀如林，宜秋門前數十禁衛列陣以待、擋住去路。
東宮規制與太極宮等同，皆為前殿、中寢、後院，太子學習典章、處置政務、接待大臣皆在崇教門以南的前殿，與其妃嬪就寢之處則在崇教門、宜秋門之間的寬闊宮殿群，包括麗正殿、光天殿、崇教殿等，故而西側的宜秋宮門、東側的宜春宮門乃東宮要衝，一旦過去此門，便可直抵麗正殿，其間雖然宮殿連綿、樓閣林立，卻再無宮門、城牆之類阻擋。
“爾等速速止步！夜闖禁中，李安儼你要造反不成？”
守門禁衛雖然心中惴惴、忐忑不安，但本身職責所在，卻是面對氣勢洶洶的來敵不敢退讓半步。
李安儼還是那一套話，不過這回未能奏效，他也不敢耽擱，不再多費唇舌，大手一揮，身後百餘死士一聲不吭潮水一般衝上去，瞬間便與宜秋宮門的禁衛戰在一處。
禁衛雖然強悍，可哪裏是久經訓練、悍不畏死的死士對手？
一個衝鋒便被衝散，陣型散亂人數又處於劣勢，半盞茶功夫不到便被殺得七零八落……
“撞開宮門，前去營救太子！”
“喏！”
裹挾而來的禁衛見此情形知道已經退無可退，只能硬着頭皮隨着李安儼往前沖，得令之後從花園裏尋來幾塊大石頭，幾個人一起抱着石頭便衝撞宮門。
只幾下，門閂便被撞斷，宮門洞開，一眾叛軍潮水一般湧入宜春宮門，直向麗正殿衝去。
……
麗正殿內，消息不斷傳來，聽聞叛軍已經攻陷宜春宮門、近在咫尺，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岑長倩環顧左右，沉聲道：“吾等身受皇恩，乃天子門生，如今皇家劫難、社稷動搖，自當奮不顧身、維護正統，以血肉之軀阻擋賊人之殘暴，縱然不幸罹難，亦是殺身成仁！太史公言，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逾泰山，吾等志氣高潔、視死如歸，當勇於戰鬥、青史垂名！”
一番話，將一群熱血青年的情緒完全調動起來，各個士氣昂揚、戰意瀰漫，齊齊振臂高呼：“死戰！死戰！死戰！”
扶保社稷固然是無可推卸之責任，但此戰一旦獲勝，所能獲得的政治資源足矣一生享用不盡，日後無論走到哪一個陞官之節點，今日之功勛都是厚重無比的資歷。
但凡進入書院、在書院之中讀書，哪一個不是志存高遠的天之驕子？
忠君報國的同時還能立下不朽之功勛，足以拿命去拼一回！
岑長倩頷首：“吾等入宮援助、護佑太子，大帥給咱們這支隊伍取名‘神機營’，此戰便是‘神機營’成軍之戰，自今以後，大唐百萬軍隊之中自有吾等一席之地，尊崇榮耀、天子門生！”
“各就各位，準備作戰！”
“喏！”
百餘學子就在正殿臨門之處早已用木料、桌椅等等構築的防禦陣地各自就位，火槍手立於掩體之後，左手邊有人負責供應彈藥，右手邊有人將一箱一箱的震天雷擺好隨時可以投擲，還有人負責從後殿搬運彈藥，即使將要面臨激戰，但各司其職、有條不紊。
可以說，這是目前為止所誕生的所有軍隊當中文化程度最高的一支……
岑長倩作為主官，雖然不能衝鋒在第一線以免陣亡之後指揮系統失靈，但也不甘人後，親自從後殿推出一門火炮，將炮口對準正殿大門，擼起袖子裝入藥包、塞入一枚火油彈，搖動轉盤將炮口角度調至最低，幾乎等同於平射……
然後取出火摺子握在手中，大喝一聲：“熄燈！”
隨着一聲令下，大殿內響起一陣吹氣聲，“噗”“噗”“噗”，旋即所有燈燭熄滅，殿內陷入一片黑暗，唯有窗戶外傳來些許亮光。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
正殿的動靜傳到後殿，先是一陣慷慨激昂的說辭鼓舞士氣，繼而混亂的聲響準備戰鬥，再之後便陷入徹底的沉寂……後殿內，數位貴人、以及內侍宮女盡皆面面相覷。
太子李象從皇后懷中掙脫，躡手躡腳的趴着門縫往外看，卻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只得退回，坐在皇後腳邊的地板上，神情難掩興奮。
長樂公主抱着鹿兒，奇道：“太子不怕嗎？”
李象撇撇嘴，道：“有什麼好怕的呢？師傅既然安排了‘神機營’在這裏，必然是斷定可以擋得住叛軍逆賊，我們只需坐在這裏等待勝利就好了，不必杞人憂天。”
長樂公主嘖嘖嘴，對皇后笑道：“太子平素並未見得好勇鬥狠，殊不知卻有一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之氣度，倒是要恭喜皇后了。”
皇后摸摸兒子的頭頂，既是欣慰、又是擔憂：“正如太子所言，咱們這邊看似凶厄實則不會有什麼危險，畢竟這麼多的火器早早運進宮裏，看着就讓人心安……反倒是陛下那邊不知何等情形。”
有些話，作為皇后是不方便說出的。
最近一段時間，她能明顯感覺得到李承乾性格發生的變化，焦躁、剛愎、輕浮……戾氣越來越重、耐性越來越少，以往虛懷若谷、寬廣慈愛之帝王胸懷逐漸褪去，反倒是愈發急功近利、剛愎自負，不僅聽不進逆耳忠言，甚至一意孤行。
譬如“昭陵大案”爆發，按照房俊等一乾重臣之諫言，應當儘可能的消弭影響、縮小範圍，畢竟此事不僅攸關太宗皇帝之聲譽，更會動搖宗室之穩定，不必大張旗鼓、導致天下驚詫。
結果陛下非但不聽，甚至反其道而行之，屬意“三法司”大肆株連、牽扯，不知多少宗室鋃鐺下獄，使得宗室之內一日三驚、人人自危。
不肯背負“屠戮宗室”之罪名、以靜制動后發制人之想法尚可理解，可這般施以嚴苛之手段，豈不是逼着那些原本並無反意之宗室也不得不行險一搏？
很難說這是“防範於未然”，更像是因為對宗室內部不認可他這位皇帝所產生之憤懣情緒之發泄……
晉陽公主將李象拽過來抱在懷裏，笑吟吟道：“太子是個好樣的，將來長大了一定能讓姑姑好好借光！父皇寵我，皇帝哥哥寵我，將來侄子也寵我，可真是太幸福了！”
李象蹙着小小眉頭，臉上笑容略顯尷尬。
晉陽公主佯怒：“你什麼意思？不寵姑姑是吧？”
李象咽了口唾沫，不好意思道：“姑姑現在寵我，我將來也肯定寵姑姑，多多賞賜、多多誥封都沒問題，只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姑姑若是不肯嫁人，我怕是不能答應啊。”
“……”
皇后與長樂公主看着晉陽公主秀美的小臉兒上滿是羞窘之色，忍不住笑起來。
晉陽公主惱羞成怒，伸出兩根纖纖玉指捏住李象的耳朵轉了半圈，咬牙切齒：“好呀，小小年紀就敢打趣姑姑，今日饒不了你！”
“哎呀好疼，姑姑饒命吧我錯了，你愛嫁誰就嫁誰，我將來給你賜婚總行了吧？”
“哼哼，君無戲言，儲君也是君，可不能言而無信哦！”
“啊？我好像中了姑姑的圈套啊，嗚嗚，怎麼辦！”
“等你將來敢不認賬，我跟你沒完！”
大戰在即，麗正殿內卻很是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