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深夜
這註定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蕭左把筱小帶回了住處,走到門口的時候,剛好遇到了一臉愁悶的李從善。李從善見蕭左懷裏有個女人,心下詫異:“這蕭左想不到還好這一口,剛到東京便帶女人出入,要是讓旁人看到了,怎麼看我這個出訪使?”
蕭左迎上李從善怪異的眼神,笑道:“李大人,還沒歇息?”
“哼!”李從善拂了拂衣袖,冷冷說道:“蕭大人,不要忘了你我的身份,還有此行的目的,小王不管你平日裏有什麼嗜好,但這裏不比金陵,你最好有所收斂。”
原來這老傢伙是嫉妒自己有沒人在懷啊,怪不得眼神那麼幽怨。蕭左打了個哈哈,說道:“李大人,長夜漫漫,難道你不出去消遣消遣的嗎?”
李從善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蕭大人,作為一國使臣,你的行為舉止無時不刻不代表着陛下的顏面,你如此這般不檢點,這讓宋人怎麼看我們江南?”
李從善一臉認真,一副領導批評下屬的態度,讓蕭左不禁嚇了一跳,這個老好人什麼時候這麼負責起來了?
“王爺,”雖然明知李從善是李煜的從弟,但他從來不稱呼他為王爺。在蕭左看來南唐的皇帝沒有皇帝樣,王爺就更加不像王爺。所以,稱呼李從善王爺,總是讓他覺得心裏怪怪的。“您老教訓的是,小人受教了,您也是過來人,也知道誰沒有個年少風流時。”
自認識蕭左以來,李從善一直都平等相待,但這不代表自己就沒脾氣。蕭左一直對他都不太禮貌,這讓李從善很不爽。剛才一番教訓其實也是借題發揮解氣而已。見蕭左終於擺正態度,他臉色有所好轉,還忍不住偷眼去看蕭左懷中筱小的模樣。
“你知道便好,”打完官腔,李從善便平和了下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男人不就那點事兒么,本王年輕的時候,在金陵也算是一表人才,青樓勾欄,吟詩作對,附庸風雅,偶爾帶兩個相好的過夜也算是一樁美事。哈哈。”
說著,李從善回憶起年輕時候的風流趣事,忍不住美美笑了起來。他湊到蕭左跟前,用力拍了拍蕭左肩膀,手指不經意間還觸碰了一下筱小的秀髮。
“王爺理解就好,小人感激涕零,還望王爺替小人保密啊。”想不到自己帶着女人回來惹來李從善這個老傢伙一肚子的幽怨,蕭左一頭黑線,冷汗連連。
李從善嘿嘿一笑,又偷瞄了筱小几眼,然後湊到蕭左耳邊,低聲說道:“你懷中這女子姿色不錯,不知是汴梁哪家青樓的,淡春樓還是令月坊的?”
“........”
蕭左完全沒想到,眼前這個老東西居然還知道”淡春樓“和“令月坊”,看來人不可貌相,特別是那些看起來貌似純良的人,更加不能相信啊。
這老傢伙的眼神一副想把人家剝個精光的樣子,這讓蕭左頓時警惕了起來。
“王爺,真是老當益壯啊,其實您誤會了,這個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妹,想不到今夜出去居然讓我遇上了,不是你想像的那個樣子的。”蕭左正色道。
“那你剛才還說什麼年少風流?”李從善滿臉不信。
“王爺,實不相瞞,在下適才是去了那淡春樓喝酒,但這女子真的是在下的親妹,天可憐見,讓我們兄妹有緣相聚,這要托王爺的福啊。”蕭左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那模樣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真動了情一般。
“恭喜蕭大人兄妹團聚,小王身子乏了,便去歇息了。”李從善將信將疑,不過人家已經把話說道這個份上了,自己也不好再質問下去,於是大感失望,說完便轉身離去。
“老傢伙,還想打我的人主意,”蕭左伸手捏了捏懷中昏死過去的筱小嬌俏的臉,“小美人,你說待會我們搞個什麼節目娛樂娛樂呢?,哈哈。”
走進房間,蕭左把筱小放到床上,然後取來毛巾,又打了一盆冷水。他坐在床邊,看了眼筱小,又覺得不太放心,找了塊白布來把她的雙手反捆了起來。
捆好之後,蕭左便把毛巾弄濕,然後很細心地幫筱小擦起臉來。“小丫頭你有福氣了,小爺我還從來沒給誰擦過臉呢。”
“咳咳,”這時候,筱小轉醒過來,睜開眼睛看到蕭左,便猛地朝後退了去,警惕地說道:“你想做什麼?”
“你醒了啊,”蕭左微微一笑,“放心好啦,我只是幫你擦擦臉而已。”
筱小劇烈地掙紮起來,滿臉全是憤怒,“我奉勸你最好不要起什麼歹心,否則,你的下場一定會很慘。”
“哈哈,”蕭左站了起來,忍不住大笑起來,“你還真是很傻很天真,落在我手上,還用這麼幼稚好笑的話來威脅我,你覺得有用嗎?”
其實筱小自己也覺得這麼說實在沒什麼意義,但人身處危險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說幾句硬氣地話來提一提膽量。“你是什麼人,你想怎麼樣?”
“筱小是吧,我把你帶回來呢,只是想讓你好好睡上一覺,做個好夢,然後第二天有個好心情。”
“你綁着我怎麼睡覺?”一時間猜不透蕭左想幹什麼,筱小想來自己受制於他,索性也不再做無謂的掙扎,順着他的話往下說。
“睡覺跟綁不綁手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見筱小突然變臉,蕭左目光一滯,心中暗道:“這小妞還挺有頭腦,猜到小爺吃軟不吃硬,那好我就陪你玩玩。”
“你綁着我,我活動不開睡不着,睡不着第二天怎麼會有好心情呢?”筱小目光中帶着一股子幽怨勁兒,那模樣像是在跟自己男人撒嬌一般,楚楚可憐的神情,讓蕭左一時間也吃消不了。
果然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這媚態十個男人有九個都招架不住啊.蕭左微微嘆了口氣,定下心神,然後又拿起毛巾朝筱小臉邊蹭,“你看你的臉跟個大花貓似的,讓我來給你擦擦,說不定待會睡著了還能做個好夢。”
“夠了,”筱小猛地把臉撇向別處,憤怒道:“你算什麼英雄好漢,有什麼明刀明槍的來,如此這般陰陽怪氣算什麼男人。”
“不擦就算了,幹嘛生氣呢,你還是好好休息,明天小爺抽個時間帶你去淡春樓玩一玩,說不定有意外收穫哦。”蕭左放下毛巾,端起木盆便朝門外走去。
聽到蕭左話中提及“淡春樓”,筱小疑惑了起來。從自己被蕭左擄進這個屋子開始,在她眼中,蕭左就是一個舉止輕浮,言語輕佻的急色之人,她原本以為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子只是見色起意,對自己起了邪念。但現在她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可是在這汴梁城內,知道小姐身份的人,除了晉王便無人再知。難道他是晉王的人?筱小心裏想着,可隨後又搖了搖頭。她雖然與晉王接觸的次數不是很多,但也清楚晉王做事向來心狠手辣,如果真想動小姐,定會計劃周全,而不會派這麼一個身手還不如自己的人來。
那麼他又是什麼人,是屬於那方勢力的呢?想來想去,還是沒想出個結果來。不過只要到了明天,以小姐的手段一切就清楚了。想到這裏,筱小不禁笑了,真不知道這個連自己都打不過的毛頭小子哪裏來這麼大的膽量,居然要去淡春樓,這不是等於自投羅么。
蕭左走出門來,一時間沒了去處,便一個人呆在院子裏,看看天色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心裏莫名地惆悵起來。
從師傅延壽圓寂之後,自己下山到了金陵,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想不到晃眼間發生了這麼多事。他突然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孤獨,心裏所擔憂的,卻又不能跟親近的人說,這種無奈實在很難受。
水無形被水雲間抓走,原本蕭左以為他是得罪了南唐方面,可現在看來,定是當年太平教謀圖陰菇之心不死所為。可是,不知底細的太平教究竟有多強大,還有其中那個武功極高的藍子姝。他感覺以自己現在的力量,對付他們無異於以卵擊石。
如果太平教還在打陰菇的主意,那麼他們就不會對他怎麼樣。這一點是蕭左唯一放心地。但他同時又擔心,如果水無形還在神志不清,以後太平教利用他來做出什麼壞事來,那是自己極其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蕭左並不清楚太平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組織,但他心裏知道,從太平教帶走水無形的那天開始,自己就註定站在他們的對立面。
前面的路,有個強大的太平教要對付,還有金陵那邊要保護的人。蕭左感覺到自己要想做到這兩件事情,就必須強大起來。這時候,更加堅定了他心底里投靠趙匡胤的想法。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以蕭左性情,他寧願留在天台山當和尚過無拘無束的生活,也不願意做什麼官,圖什麼大事。榮華富貴於他而言只是過眼煙雲。
但人活着,並不是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自己關心的人和關心自己的人陪在身邊,為了他們,有些時候便要捨棄自己的隨性,保護自己在乎的人。
蕭左想了很久很久,徹夜難眠。這是他人生很重要的一個決定,也是他心態轉變最重要的一個夜晚。不為雄圖霸業,不求榮華富貴,只為在這個亂世之中尋個安身立命之所,生命不會被人隨意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