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出城
從那日守缺觀林仁肇拂袖而去之後,蕭左再也沒見過他。其實蕭左很想去拜會一下林仁肇,解釋一下誤會,可惜每當他動了這個念頭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又打退堂鼓。自古以來,忠臣名士,除了高風亮節以後,還有一個脾性就是冥頑不靈,食古不化。因此蕭左幾經猶豫,終將還是沒去。
直到使節團出發的這一日,林仁肇才被李仲宣拉來,不情不願地給使節團送行。蕭左今天穿一身官袍,看起來有那麼幾分古代公務員威風凜凜的樣子。本來他當官了心情大好,可一見黑着臉的林仁肇走了過來,不禁皺起了眉頭。
“林將軍,多謝你能為我送行。”見到林仁肇,蕭左還是很禮貌地走上前去打招呼。
可惜,林大將軍把頭撇了過去,冷淡地說道:“林某今日是來為使節團送行,並非只為某一人送行。”
蕭左吃了一鼻子灰,苦笑地搖了搖頭,看來兩人要冰釋前嫌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
本來作為南唐最高領導人的李煜應該前來送行,但這傢伙也不知道前夜吃了什麼東西,搞得鬧肚子起不來,於是便派了李神諭來。這時郡主李神諭也了過來,看見蕭左有模有樣的,不禁微微一笑,“蕭左,一路順風,我等着你回來。”
蕭左很尷尬地看了看李神諭,感覺眼前的郡主這話怎麼說怎麼感覺都像是一個賢惠的妻子為即將遠行的丈夫送行。他愣神片刻,略顯羞澀地回道:“多謝郡主,小人一定不辱使命。”
李神諭說完,又轉而看向此次出行的正使李從善,“皇兄珍重,此番北去汴梁,還望諸事順利,儘快回來才好。”
李從善笑呵呵地點了點頭,“皇妹放心,自當速去速回。”
惜別一番,使節團隊便浩浩蕩蕩地從鴻臚寺出發了。李神諭看着隊伍漸漸遠去,心中五味成雜,此去汴梁,也不知道蕭左他們又會遭遇到什麼。
隊伍剛到北門口,便被巡城司的人馬攔截了下來。那巡城司自接到李煜的旨意配合水雲間緝拿宋國細作后,一直嚴防死守,而今日,那水雲間的統領周其令也親自來到了北門,不知是不是發現了要犯的蹤跡。
“周大人,此是何意,我等乃出訪汴梁的使團,為何攔住我們去路?”李從善上前一步,不滿地說道。
小老頭周其令面無表情,淡淡說道:“我等奉皇命而來,周某剛得到線報,使團內混入了汴梁細作,故此望王爺見諒,配合巡城司緝拿要犯。”
老好人李從善一聽是奉了皇命,臉上的表情頓時就變了。再者水雲間的手段他是很清楚的,如果說整個南唐除了李煜之外,那麼周其令就是他最不敢得罪的人了。
“那麼,周大人既然是奉了皇命而來,本王也會配合,只是希望周大人莫要冤枉了好人。”
“請王爺放心,我等自會秉公辦事,”周其令躬身行了一禮,說道:“把使團一眾圍起來,仔細盤查,不可漏過一人。”
他話音剛落,城門周圍一大群巡城司人馬便把使團眾人圍了起來,然後從側門衝出二十餘勁裝黑衣人,看樣子這些人就是水雲間的細作了。
“且慢!”一直旁觀的蕭左這時候站了出來,把目光投向周其令,冷冷說道:“這位是周人是吧,是誰借你這麼大的膽量居然敢查天子使團?”
“你是何人?”周其令目光一凜,撲面的殺氣瞬間逼向蕭左。
“某是皇上欽定的出訪副使蕭左。”蕭左絲毫不懼周其令身上釋放出來的威壓,迎上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哼!”周其令冷笑一聲,“一個小小的出訪副使,又有何膽量敢阻我水雲間辦案?”
“大膽!”蕭左大喝道:“你一小小的間諜頭子,無聖旨在身,竟然敢阻我陛下欽令出訪汴梁的使節,你可知耽誤了行程,惹得宋帝不高興,到時候兩國兵戎相見,你可是死罪!”
蕭左把“死罪”兩個字咬得很重,但周其令卻不以為然,“好大一頂帽子,周某可吃罪不起,若放走了朝廷欽犯,謀反賊子,惹出大亂子來,蕭大人就不怕株連九族?”
兩個人雙目相視,咄咄逼人,各不相讓。老好人李從善見兩人卯上了,急忙出來打圓場,“兩位大人都是為皇上效命,各有道理,不如各讓一步。周大人快些盤查完,如此也不會耽誤我們的行程。”
李從善的話聽起來好像是照顧了兩個人的感受,但實際上還是偏向了周其令。雖然蕭左橫空殺出來,看起來很受李煜的重視,但周其令也是李煜的親信,況且經營多年。在李從善眼中,最不能得罪地人還是周其令。
“李大人,”蕭左看向李從善,義正言辭地說道:“我等有皇命在身,豈能隨意耽擱,再者使團關乎一國之顏面,豈可讓人肆意妄為。”
教訓完李從善,他又轉而對周其令說道:“周大人,若想盤查我使團諸人,就請出聖旨來,若無聖旨,一切免談!”
李從善看着蕭左威風凜凜的樣子,心裏是又急又恨。急的是蕭左不知好歹,非要跟周其令對着干,恨的是這小子居然連自己都不放在眼中。於是老好人李從善怒了,“蕭大人,請你記住,我才是出訪使!”
言下之意,你只是個副使,有什麼事還需聽我這個正使的。蕭左卻也不懼,正色道:“李大人,您是正使,更應該維護我等使節團的利益與顏面,如此草率妥協,如若到了汴梁也這般,豈不是丟了陛下的臉面,丟了我南唐的氣節?”
一番話說得李從善羞怒不已,卻又無話可說,他拂了拂衣袖,站到一旁,一副這事我不管了,出了問題你負責的樣子。
局面一下僵持了下來。蕭左死活不讓水雲間的人靠近使團,而周其令又拿不出聖旨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卻也不說話。
其實蕭左心裏也很虛,如果真鬧了起來,告到李煜那裏。自己一個不是很受李煜待見的官場新人,十有**討不到好果子吃。但他沒辦法,這周其令定是衝著陳放來的,自己如果妥協了,那麼這事一定會穿幫,到時候自己估計也脫不了干係。
他現在只能賭,賭周其令沒有聖旨,或者說賭周其令不會在大庭廣眾下跟自己動手。畢竟這事鬧僵了,周其令也少不了被李煜怪罪。
而周其令呢,他其實一點都沒有把蕭左放在眼中,也根本不在意有沒有聖旨。只是眼前這個突然殺出來的年輕人,引起了他的興趣,所以一時並未決斷。
“周大人,好大的威風!”
就在這時,接到消息的李神諭趕了過來,她快步上前橫在兩人中間,但實際上是把蕭左護了起來,一臉慍怒地看着周其令說道:“周大人,難道你不顧天家顏面,想在這裏動手不成?”
見到李神諭,周其令便改變了主意,他朝使節團里掃了一眼,淡淡說道:“既然郡主前來,那周某也不能不顧體統,欽犯之事,還望蕭大人重視,若發現可疑之人,還望大人以國法為重。”
“撤了,放使團出城。”周其令閃身退到一旁,水雲間和巡城司的人馬紛紛散開,給使團讓出路來。
李神諭怕周其令刁難,便跟隨着使團一同出了城,待走到郊外時,才停了下來,準備離開。
“蕭左,此去一別,你要諸加小心,還有這周其令,你也要小心。”臨別之時,李神諭小聲對蕭左說道。
“那周其令是什麼人,那麼囂張。”蕭左不滿地問道。
“他便是我懷疑的那太平教安插在陛下身邊的人。如若他真的太平教的人,那麼你們此行可能不太平。”
李神諭雖然不知道為何周其令那隻老狐狸會盯上使團,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想來這老傢伙還有後手,於是便提醒蕭左提高警惕。
說完,她又轉而對李從善說道:“皇兄,剛才之事,還望勿要怪罪蕭左。蕭左此番隨行汴梁,還有陛下秘旨要差,明面上的出使之事,全仰仗皇兄,但若是其他事宜,還望皇兄多聽蕭左之言。”
剛才李蕭二人幾近劍拔弩張的態勢,讓李神諭不免擔心今後兩人再起衝突,故而她便想從中斡旋,但實則是敲打李從善不要誤了蕭左的“正事”。
李從善雖然沒什麼本事,也沒什麼擔當,但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李神諭這麼一說,他便曉得了蕭左此番出使,是有其他機要之事要辦,便沒有再在意蕭左的無理,笑呵呵地說道:“皇妹放心,皇兄曉得,此行定不會於蕭大人生嫌隙。”
周其令站在城樓上,一直看着使團漸漸遠去。
“大人,為何不攔下他們,那陳放定在其中。”周其令身邊,一個黑袍人說道。
周其令微微一笑,“一條小魚而已,再者而言,如果真在這裏跟他們起了衝突,也是麻煩一場,蒼龍,你尋一眾忠心的好手,於途中把你陳放截住,然後取了林仁肇的畫像,前往汴梁交於教主。”
“小人領命。”那叫蒼龍的黑袍人躬身說道。
“另外,派人查一查這個叫蕭左的底細,這個人很有意思,看看他到底是那方勢力的人。好久沒有遇到敢跟老夫當眾叫板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