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弟妹呀,不是我要危言聳聽,贅婿也沒想像中的好,老實是老實,但一旦暴富,誰曉得性子會不會變,要是他本家那邊的人貪圖你李家的財富,慫恿他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你和老李就悔不當初了。」孫老爺又道。

「這。」李夫人倒抽一口氣,心頭一驚。

這也不是沒可能的事,財富迷人眼,再敦厚的老實人一見到白花花的銀子難免心動,再被人帶到那種不幹凈的地方花天酒地,那女兒的這輩子就完了。

她越想越是心驚膽顫,覺得招贅的主意並不好,還是給女兒挑戶好人家,日後當家作主。

「選女婿要挑個品貌好、能疼人的,才智方面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你們要了解這個人,不能隨便來個阿狗阿貓就點頭,起碼得從小看到大……」孫老爺的口才確實無人能出其右,幾句話就又扯到自家兒子身上。

李夫人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她亮晃晃的目光落在被孫夫人攙扶着的孫子逸臉上,她看得滿心歡欣,只差頭一點就要讓孫家人來提親。

可是有句話說得好,好事多磨,就在要拍板定案的時候,有個人跳出來攪局,硬生生的破壞孫家父子早就商量好的苦肉計。

「李二哥,請留步。」

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會叫他李二哥,即使聲音不再柔細似乳鶯,李茂生還是能聽出是出自何人口中,他身軀一震,腳步略微一停,跨入門檻的身軀緩緩轉過去,居高臨下的看着從人群中走出來的素凈女子。

畢竟是曾經深愛過的月里嫦娥,愛到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只為她一人痴迷,他怎麼會認不出這人是誰。

只是他的眉頭倏地一擰,不自覺露出上堂的威儀,心想:她這是在幹什麼呀?一身的素白,還別了朵小白花,她是來哭喪嗎?都幾歲的人了還打扮得像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她臊不臊人呀?

古人說的是,有了新人忘舊人,是他娶了妻子后便忘記曾經搶海難為水的那個人所有喜好,孫翠娘腰上別的白色小花是她最愛的梔子花,李茂生曾為了折朵花給她而折了手臂,在家裏養傷養了六個月。

她此舉是想喚醒他兩人曾擁有的美好過去,她沒變,還是當年那個他迷戀的花中佳人。

但她沒想到適得其反,岳書月比她小四歲,更年輕貌美、更婉約動人,柔柔細細地宛如一朵芙蓉花,從不端架子,不給丈夫臉色看,柔情溫婉的伺候丈夫,早把他的一顆心給收服了。

李茂生如今再看舊人,只有厭惡,只有歷盡渰桑后的俗艷,一身白衣也掩不住她骨子裏透出的庸俗,昔日的冰清玉潔早不復見,白的是衣裳,黑的是人心,滿身污穢再也藏不住。

「你還認得我嗎?李二哥。」孫翠娘蓮步款款、腰肢輕擺,搔首弄姿,想要吸引他的目光。

李茂生正思索該如何開口應對,一旁臉色難看的孫家夫婦已經先一步拉住她。

「二娘,你想幹什麼,還嫌不夠丟臉嗎?!」孫老爺神色鐵青,說出來的話很不客氣,近乎責備。

孫翠娘已死,因此孫家照家中女子排行,改喊她二娘,族譜上的名字也已經劃掉,不再是生人。

「二娘,快回去,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孫夫人也嚴厲的阻止,他們好不容易和李家人和好,不能再因為她而搞砸。

相較兩夫婦的疾言厲色,孫翠娘倒是不疾不徐的輕攏青絲,露出她自認為最誘人的嫵媚笑顏。「哥哥、嫂子,我只是和李二哥說說話而已,你們何必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好像我要吃了他似的。」她一說完掩口輕笑,眼波兒一拋,媚態十足,實際上她是真想把人給吃了,讓他身心都屬於她一個人。

孫翠娘自以為風情萬種,唐寶貴就吃她這一套,每每被她勾得神魂顛倒,慾火焚身,殊不知她這一拋有如煙視媚行的青樓女子,讓人傾慕的清高沒有了,只剩下作嘔。

「你們都各自為人夫、為人婦了,不宜再有接觸。」孫夫人想強行將小姑子拉走,但她拉不動。

「嫂子,你不讓李二哥開口,怎麼曉得他不願意和我說兩句知心話?」面對自家嫂子,孫翠娘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她認為這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婦人,哪能與才貌過人的她相比,她註定要在人前艷麗,誰也不能阻止她走上人人羨慕的位置。

「你……」怎麼這麼不要臉?他們當初就不該幫她,那時她哭得多凄楚,直說李家二爺不是她的良人,這會兒人家當官了,就自打耳光地來攀附,把孫家的臉都丟光了,她看了都無地自容。

「孫嫂子,讓她過來,本官倒要聽聽她還有什麼話要說。」滄海桑田,人事全非,她的美色也凋零了,李茂生想起以前為了討她歡心所做的事,不禁覺得自己真的很傻,只看見她的清麗,卻沒察覺她打心底瞧不起他。

「瞧,李二哥還惦記着我呢!就你們還瞎操心,擔心我給你們惹麻煩。」孫翠娘輕哼一聲,推開攔路的嫂子。

自以為得逞的她,扭腰擺臀,風姿綽約,笑臉盈盈的走向並未着官服的縣太爺,眼底還有着算計,只是她還沒上了石階就被持刀的衙役攔下來,阻止她靠青天大老爺太近,只能在底下聽命。

「你們這些瞎了狗眼的畜生也敢攔我,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你們二老爺的心上人,攔了我不怕狗命不保。」素潔的小白花也學會潑婦罵街,艷紅十指幾乎要戳到人。

面色肅穆的衙役不為所動。

「你就站在那裏說話,本官聽得見。」唉,他當初怎會對她痴迷不己呢?好在他聽了侄女的勸,求取功名到外面瞧一瞧,這才知道天下有多大。

「李二哥……」孫翠娘不滿地噘高紅唇。

「本官是縣太爺,請稱呼本官為李大人,爾等婦人不得有所冒犯。」李茂生把官架子擺出來了。

他是怎麼回事?以前還迷戀她到非她不娶,當了官后就翻臉不認人了。「李二哥,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翠娘……」

李茂生沒讓她把話說完,打斷道:「孫翠娘己死,本官祭拜過她。」

「呸呸呸!晦氣,不許詛咒我,我還活得好好地。」什麼祭拜,想咒她早死呀!

「你是孫翠娘?」李茂生明知故問。

「我是孫翠娘,你認不出來嗎?」她沒變多少呀,只是生過一個孩子,流胎三次,身形略微豐腴。

「放肆!」一名衙役大喝。

孫翠娘縮了縮身子,似乎終於察覺到眼前的男人不再是她能冷眼忽視的秀才郎,而是離她越來越遠的官老爺。

「你是孫翠娘,那七年前為何聲稱自縊而亡?」他明知故問,擺明翻舊帳來着。

「啊!這……」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無法回答,她總不能說:我要跟表哥私奔,不要你了。

「瞧你的妝扮已是人婦,不在家裏恪守婦道、孝順公婆、相夫教子,跑到本官家門口有何用意?」她以冷心冷情待他,還想他報以滿腔熱血嗎?真當他的頭被門板夾到,傻了嗎?!

一說到相夫教子,想到她流掉的男胎,孫翠娘就有一肚子苦水要吐,「李二……李大人,你要為翠娘作主呀!我相公那婆娘不是人,屢屢加害於我,你快點把她抓起來,判她死刑,最好是千刀萬剮?」

「她所犯何罪?」李茂生真想問一句,你的高潔品性哪兒去了,為何變得如此刁鑽刻薄???…難道,這才是你的本性?

孫翠娘揚直頸項,理直氣壯的道:「她害我小產。」

「證據呢?」人證、物證倶在可判案。

她一聽,臉色有些變了,氣急敗壞的道:「什麼證據,我還需要證據嗎?你只管把人捉進牢裏,關她十年八年,看她還有什麼本事讓我立規矩,我讓你做你就做,還問什麼?」

不只孫家夫婦因她的無理要求扶額呻吟,連在一旁看戲的李家人也目瞪口呆,這人的臉皮要有多厚才敢以舊情相脅,對着縣太爺頤指氣使,當他是她家的一名下人。

看得正樂的李亞男忽然察覺到灼熱的目光正對着她,她扭頭一看,和一雙幽深的黑瞳對個正着,孫子逸朝她咧嘴一笑,一擠眼盡釋深情,她回以齜牙咧嘴,以掩飾狂跳的心。

小倆口眉來眼去的,看得偷雞不著蝕把米的孫少逸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他知道今天回去后,孫子逸絕對不會放過「本官審案不用人指手劃腳,若是你無法提出有力的證物,請恕本官不能受理。」誰理她的無理取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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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鋪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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