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她一肚子氣卻無處可泄,只能緊咬下唇,任淚水紛飛,委屈又傷心,她微偏頭,把楚楚可憐詮釋得淋漓盡致。

看着顧綺年如入定老僧似的紋風不動,衛翔儇皺眉,不畏懼嗎?不想爭取嗎?這可不像她。

衛翔儇冷笑了,還是作戲吧?行,他倒想看看,她能演到什麼程度。

難怪說,三個女人就能演一出《紅樓夢》。

大廳里,張柔兒哭紅雙眼,深情款款地望着衛翔儇,顧綺年卻視若無睹,魂魄不曾停留現場似的,至於葛嘉琳,憋上一天的鬱氣緩緩吐出,終於雲開見日,她暗嘲自己杞人憂天。

燦然而笑,多心的她決定再添一把火,「妾身明白,但她們終究是娘娘給的,王爺不能太冷落,即便不喜也得給娘娘做做面子……」

冷笑,衛翔儇瞥了葛嘉琳一眼,還真是個不省心的。「留下那個聲音好聽的。」

聽見王爺點名自己,眼淚還掛在腮邊,張柔兒展眉,露出笑靨。

葛嘉琳卻忍不住想笑,她那沒有道理、說不出因由的恐慌,被王爺親手掐死了,是陰錯陽差?是王爺算準皇后認定他會挑顧綺年?不管起因如何、歷程如何,只要結果不是顧綺年,她便安心了。

王爺終究把大業看得比女色重。

覷一眼喜不自勝的張柔兒,葛嘉琳暗自輕蔑,就憑她那副張狂樣兒,能攏得了王爺多久?

「那麼另外一個……」葛嘉琳問得小心。

「隨王妃處置。」

葛嘉琳暗自欣喜,她不是個蠢貨,不會一進門就把人弄死。

屈膝為禮,她溫柔回答,「妾身明白。」

【第二章找人監視她】

待春院……顧綺年仰頭望着木門上面的牌匾,如雷灌耳呢。

那位在新婚夜出事的孟側妃,就是被送進這裏,短短一年便香消玉殞。

送顧綺年過來的郭嬤嬤,很好心地「大力介紹」一番。

她說待春院已經荒廢許久,鬧鬼的傳聞甚囂塵上,曾有人聽見有女鬼哭泣的聲音,因此太陽一下山,府里的下人就不會往這裏靠近。郭嬤嬤讓她夜裏沒事早早鎖上門窗,就算聽見外頭有動靜也千萬別好奇。

郭嬤嬤的表情生動,口才優秀,很具有說服力,幾段鬼故事被她說下來,誰心底都要存上疙瘩,至於她如此賣力演出,理由是心腸好,或是有人指使……重要嗎?不,沒那麼重要。

顧綺年不是木頭樁子,自然能理解王妃的眼神。

於王妃而言,她就是個來瓜分丈夫的壞女人,更甭說背後還有皇後娘娘撐腰,若不是弄死她得承擔些許後果,也許她已經墜入輪迴。

把壞女人發落到偏僻院落,大概是王妃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處置方式,鬼故事不過是替她添點堵,算得了什麼?

她並不怨恨王妃,自己能留下一條命,她已感恩戴德,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若干年後有機會被送到莊子上,眼不見為凈。

若能如此,再好不過。

從皇後向皇上提議那刻起,她便明白,夫妻和樂、舉案齊眉這種事與自己無緣,沒有丈夫孩子、沒有一個圓滿家庭,她心裏多少覺得遺憾,但要明白這世上有些人就是天生缺乏際遇。

無妨,她本就是個隨遇而安的,日子再苦,總能活得下來。

靜思院、靜雨院、靜聽院……王府多數的院子都靠得近,與待春院隔着一座相當大的花園,說花園也不像,那一大片地上種樹、種竹、種花,沒有屋子只有涼亭,靠近前面院子的還有人整理,越靠近待春院的部分就越荒涼,直到門前小徑都被齊腰的芒草給淹沒了。

郭嬤嬤剛走到大門前就迫不及待跑掉,想來除了給她添堵之外,鬧鬼傳說也有幾分真實。

莞爾一笑,她握緊拳頭對自己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

大聲說完,顧綺年推開門,迎向生命的另一段歷程。

院子很大,裏頭有三、四棵老樹,枝椏粗壯,上面結着累累果實,走近一看,方知是梅樹。

池塘里的蓮花抽出小小的花苞,蓮葉長得鬱郁青青,再過不久,便是滿院芳芳的好時節,可惜沒人整理,去年的枯枝殘葉還留在池塘里。

幾片花圃都荒蕪了,裏頭只剩下雜草和一叢開得旺盛的茉莉。

屋子有些簡陋,可顧綺年細看,發現造屋的木料極好,即使無人照看,屋子仍然結實。

她推開每間屋子查看,最左邊的兩間是灶房,裏頭鍋鏟用物一應俱全,堆放柴火的屋子很乾燥,裏頭的木柴不見濕霉。

緊接在灶屋隔壁是浴房,令人訝異的是,浴房裏竟有石造的池子,可以供四、五個人同時洗浴。

偏僻的院落卻有完善的設備,奇怪,王爺對孟側妃到底是喜愛還是不喜歡?

剩下的五間屋子,兩間下人房裏床櫃桌椅樣樣有,各項設施完備。

書房很大,有兩面牆排滿書架,架子上的書冊排得整整齊齊,桌面上筆墨硯台樣樣都有,並且是上等貨,連筆洗都是白玉雕成的。

小廳里的擺設很雅緻,杯盤茶盞都是官窯出的,掛在牆上的書畫也非凡品。

這些都罷了,讓人訝異的是主屋,紫檀制的床、桌、櫃……是完整套組,精緻非凡,這些都是孟可溪的嫁妝?

衣櫃裏還留着不少衣服,妝奩里的釵環珠簪多到讓人側目,這麼一大筆的財富……是當年孟可溪死時沒帶走的?

皺眉,關上衣櫃,她打算從屋裏退出來時卻發現衣櫃旁的牆面……是突出來的?

她伸手輕觸那面牆,誰知一碰,牆竟然自動打開?

錯,那不是牆,而是門,但蹊蹺處不在門后,而是在地上,地板是空的,連接着一道樓梯。

顧綺年猶豫片刻后,轉身翻箱倒櫃,尋找燭火。

運氣好,找到一根蠟燭,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樓梯慢慢往下走,當雙腳踩到實心地面時,她發現自己多事了。

這裏根本不需要燭火,長長的甬道里有十幾顆夜明珠,雖然不夠明亮,但柔和的光線讓行走在地道里的人不至於絆倒。

孟可溪知道這條地道嗎?或者說這條地道就是為她準備的?

不對,顧綺年一下子推翻這個論點,沒人知道新婚夜裏發生什麼事,但孟可溪被送進待春院確實是突髮狀況。外頭傳言,待春院是王府的冷宮,孟可溪被送進來時面無人色,所以絕不會是為她備下的。

如果不是為她備下的,那麼是為誰?

這座府邸是從過世的老靖王手裏傳下的,據說老靖王死後,王府買下一大片地,把王府擴增一倍。難道待春院和這條甬道,通通是擴增的部分?那個時候的待春院裏住的是老王妃,她為什麼需要一條甬道?

顧綺年絞盡腦汁,想了半晌后失笑不已。

就算她有再多推論,又不會有善心人士跳出來給她解答,既然如此,分析這麼多做什麼?

事實上,她連好奇心都不該有的。

甬道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長,要不了一刻鐘便走到底。

底部也是一道往上延伸的階梯,只不過多年沒人走過,階梯上滿是灰塵。

顧綺年一階階往上爬,爬到最上一層,發現和待春院相同,也有同樣的一扇門,門相當厚重,她花了大把力氣才推了開來。

門開,光線從窗口斜射過來。

顧綺年四處探望,和待春院的屋子一樣,這扇門關起來時,從外頭看着就是一堵牆,只不過比起甬道另一頭的屋子,這邊顯然簡陋得多,床櫃桌椅都是尋常物事,屋樑壁角處處結滿蛛網。

她走到門前,拉開門,這一拉灰塵兜頭落下,她咳上好一陣才能繼續往外走。

門很大,院子更大,可以同時停兩、三輛馬車,有意思的是,偌大的院子裏卻只有三間屋,沒有灶房,倒有一口大井,左右兩間則是空屋,只擺上幾張椅子。

她深吸口氣,拉開大門走出去,這條巷弄挺大,但似乎是附近幾戶人家的後巷,除她走出來的屋子之外,沒看見其它的門。

她快步走出巷子,只是兩個拐彎,景象迥然不同。

這裏是湖東大街,她知道,街上有一家賣糧的,老闆肥肥胖胖,老是掛着一張笑臉,對誰都招呼得很熱情。

每天早上,街上有許多叫賣的小販,靠近新展大街那邊有個婆婆,她永遠是最早出來擺攤的,她賣的菜又鮮又嫩……

等等,她怎麼知道這些?她家又不在京城,她對京城該是全然陌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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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運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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