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哪能呢,我爹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去世,留下我和母親兩人,族中長輩欺我家中無男子,竟搶走爹爹留下來的幾畝薄田,迫得我和娘不得不投靠姨母,幸好姨母善待,丈夫疼惜,我這苦日子才算走到底了。」

心一涼,不必再確定了,這個蕭瑀是個冒牌貨,難道當初嫁給劉銨的,不是衛衛翔儇認識的蕭瑀,只是同名同姓?

孟可溪輕笑,對身邊丫頭低聲吩咐幾句,丫頭走出廂房后她又找其他話題與蕭氏閑聊。「不知道姊姊有沒有吃過南棗核桃糕?」

「那是什麼?我連聽都沒聽說過,妹妹在哪兒買的?味道好不好?」

說說笑笑間,菜一道道上來,孟可溪熱情勸蕭氏進菜,杯盤交錯間,外頭有人敲門。孟可溪眼神示意,丫頭轉身開門,衛翔儇快步走進廂房。

他心急難安,因為孟可溪讓丫頭傳話——這個蕭瑀,不是他認識的蕭瑀。

怎麼可能?他敢確定,蕭瑀嫁給劉銨了。

不單單因為皇上的賜婚聖旨,蕭瑀出嫁的第二年,他曾經快馬趕到齊州,遠遠看過蕭璃一眼。

她痩了,可是她很積極地生活着,她用蕭叔叔給的嫁妝開鋪子,看她活得那樣起勁,他才放心返京,才會領旨娶葛嘉琳進門。

一個冒牌的蕭瑀……怎麼回事?

不該鬧事的,這對孟可溪不好,但衛翔儇無法控制滔天怒火。

他快步走到桌前,一擊掌,桌上的碗筷彈起又掉回桌面,嚇得蕭氏往孟可溪身上靠。

如果衛翔儇能控制得住情緒,她本打算介紹兩人認識,再慢慢找出問題所在,可是他這個樣子……翔祺說得對,遇上蕭瑀的事,他就會理智全失。

孟可溪嘆氣問:「說實話吧,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假扮蕭瑀?」

蕭氏怎麼都沒想到,好不容易碰上一個順眼的、肯真心相待的貴婦,竟會向她提出這個問題?心頭一急,她急喊,「屏兒,我們走!」

「你以為,你能走得成?」

「光天化日下,難不成你想強搶良家婦女?」蕭氏怒斥。對方的氣勢太強大,嚇得她驚慌失措,但她硬咬牙,不退卻。

「強搶?哼,就憑你這副鬼樣子?說!蕭瑀在哪裏,你為什麼假扮她,目的何在?」衛翔儇不屑對女人動手,但這會兒他管不得,抓起桌上碗盤往她腳邊一砸,嚇得弱女子軟腳。

屏兒見狀,欲放聲尖叫,可是嘴巴剛張開聲音還沒出來,衛翔儇手指輕點過,她就成了石塑泥雕,動彈不得。

蕭氏看見自己的丫頭被鎮住,嚇得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膛,她結結巴巴說:「哪、哪裏來的盜賊,你不要、不要輕舉妄動,我夫君是二品大官,你敢動、動我一根寒毛,我夫君會、會讓你死、死無全屍……」

「是嗎?要不要試試,當年皇上賜婚,把大衛王朝首富蕭梓華的女兒嫁給劉銨,短短几年他居然敢換新老婆,還頂着蕭瑀的名頭,這分明是藐視聖意,劉銨犯的是欺君大罪啊。欺君之罪禍及九族,不知道劉銨除了老母、兒女和你這個冒牌妻子之外,劉家還有幾顆人頭可以砍?」

一句一句,陰森冷冽,嚇得蕭氏淚水潰堤。

欺君之罪……怎麼會這麼嚴重?他們不過是……貪財……

見她哭哭啼啼,衛翔儇忍不住一巴掌往屏兒臉上轟過去,力氣之大,大得孟可溪不忍看,頓時,屏兒的嬌俏小臉變成豬頭。

真是暴力呵,為避免再出現兒童不宜場面,嚇壞肚子裏的小千金,孟可溪好言好語勸說:「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吧,今天這件事就是鬧到皇帝跟前,你夫君也討不了好,欺君之罪大過天,你可千萬別害一雙兒女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知不知道他是誰?他是當今皇帝最倚重的大臣,也是蕭瑀的義兄,你家劉銨不過是二品大員,人家可是封王封爵的大人物。

「這位爺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差了些,你再不交代清楚,下一巴掌肯定會打在你臉上,爺耐心不足,千萬別等到他斷你手腳、把你削成人棍后再老實說,那時候恐怕爺都沒耐心聽了。反正你不說,你婆婆會說,你婆婆不說,面對皇上時你夫君說不說?」

這話夠嚇人的了,蕭氏怎麼都沒想到蕭瑀還有這麼大一座靠山。

「說不說?」衛翔儇揚聲一喊,蕭氏再也撐不住了,她連忙跪地磕頭求鐃。

「我叫李婉娘,是夫君的表妹,家中落難,寄住在姨母家中,若不是皇上賜婚,娘和姨母已打算讓我和表哥成「蕭妹妹嫁進劉府後,姨母希望妹妹同意我進門為妾,妹妹雖心有不甘,到最後為著自己的名聲,還是勉為其難點頭了,原本我們可以和和樂樂地過日子,可是妹妹她……」

「她怎樣?」他想剁了她!

「她忤逆婆婆,對夫君不恭,但這門親事是皇上賜的,就算不滿,夫君與婆婆也不得不忍氣吞聲。

「那次她與婆婆置氣,怒氣衝天地離開,誰知道一怒之下,妹妹竟會想不開,跳進荷塘尋死,發現的時候,已經無力回天。

「婆婆後悔,夫君震驚,這門親事是皇上賜下的,才成親兩年妹妹就出意外,為怕皇上怪罪,這才隱下妹妹的死訊,由我頂替妹妹的身分。」

哼哼,說得真好,劉府一家都是大善人,只有小瑀壞,專逼人家忍氣吞聲,是以為他不了解小瑀,還是篤定死無對證,竟敢這般胸有成竹在他面前信口雌黃!

「話說得不盡不實,你當真以為我是吃素的嗎?」

衛翔儇的口氣不輕不重,卻壓得她喘不過氣,撫着胸口,她覺得快要室息。

「是實話,大大的實話,我發誓,絕無一句虛言。」

「是句句虛言吧,小瑀才不在乎名聲,若她不想讓你進門,她會有一百種法子讓你心甘情願嫁給別人。小瑀再聰慧不過,她會利用嫁妝經營事業,代表她打算在劉家安身立命,既是如此,何必忤逆婆婆,對夫君不恭?

「再說,如果她真的生氣劉家老太婆,一山難容二虎,要麼,逼得劉老太婆跳河,要麼,離開劉府單過,幹麼想不開?她又不是沒有後路。

「至於為什麼讓你頂替小瑀的名號?再簡單不過,是那些鋪子的掌柜只服小瑀不服你們吧?若他們知道小瑀已死,怕是早就卷財賣鋪,走得一乾二淨,哪肯留下來替你們賣命,我說得對不對?」

李婉娘像見鬼似的望着衛翔儇,他明明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隨便一猜就猜得八九不離十?

她不敢開口了,只能不斷抹着淚珠子,求鐃似的看着他。

衛翔儇越想越氣,要不是他探聽到蕭瑀盡全力經營鋪子,要不是他相信蕭瑀過得很好,他不會放手的。

他不會離開齊州、不會回京,更不會接受皇帝的賜婚,沒想到他一轉身她就遭遇不測……他恨不得把眼前這個女人劈成八段。

孟可溪看看衛翔儇,再看看李婉娘,她理解衛翔儇的憤怒,可再氣,他能怎麼辦?

蕭瑀已經死去多年,屍骨早已化為塵土,而現在劉銨是他們想拉攏的,總不能在這裏把人家的妻子給剁了。

她上前把李婉娘拉起來,說:「你先回去吧。」

孟可溪說不出勸慰的話,只急着把人往外推,直到將人送走之後,她回到包廂里,語重心長地對衛翔儇說:「靖王爺,以大局為重啊!」

衛翔儇冷笑。「小瑀的性命無關大局,所以死得不明不白無所謂?」

孟可溪知他心糟,不願計較,「我不是這意思,替蕭姑娘討回公道一定要的,但總得先查明事實真相,是不是?」

衛翔儇一肚子火氣,明知孟可溪說得對,可是,他就是嘔,就是忿忿不平。

不語,他快步轉身走出去。

滿腹火氣無處發泄,他想縱馬快奔,但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不允許他任性。

把韁繩往衛右手上一拋,自己快步往「家」的方向走,他必須快點回去,快點看到那張能讓自己心定的臉,必須……

什麼時候,顧綺年成了他的定海神針?

是不知不覺間、一點一點慢慢形成?是一次一次交談里,讓他慢慢交心?是命中注定他會愛上她,然後死在她手裏?所以任憑他心中有數,還是逃不過劫運?

如果這是註定……好吧,就讓命運帶他走進去……

只是心痛,只是懷疑,為什麼自己和小瑀不是命中注定?如果無分,為什麼讓他們相聚?如果有緣,為什麼結局是陰陽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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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運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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