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那一刻,他下定決心,他要娶她,他要蕭瑀陪自己走一輩子。

衛翔儇第二次走進這條密道,是為了衛翔祺,他領着大哥走過父皇曾經走過的地道,讓他與孟可溪再續前緣。

這條密道成就了他們的愛情,也為他們帶來第一個子嗣。

他怎麼都沒想到,有一天他會為了自己,再度走進來。

天亮了嗎?應該天亮了吧,所以……他們在吃早膳了嗎?

莫離形容過他們的早膳,很簡單的米粥,卻被她說得好像天上有人間無似的,能嘗到是累積多少代的福分。

誇不誇張?很誇張!不過他的確清楚,莫離的舌頭有多刁。

衛翔儇在大衛王朝開了十七家酒樓飯館,都是當地首屈一指的,但她吃過一圈后,給他的評語皆是「尚可」、「勉強」、「馬馬虎虎」。

每次聽到評語,他都會回她一句,「你就當一輩子的牙籤吧。」

她連當棍子的資格都沒有,當牙籤已經是他寬容了——這個沒胸部、沒屁股、沒腰身,還敢說自己是女人的女人。

四個月了嗎?應該還不到,不長的日子牙籤卻大了好幾號,該凸的、該翹的地方多了肉,衣服綳得讓人看着難受。

衛左甚至說:「衛右回來后,肯定會鬧着主子爺把他的阿離找回來,因為那丫頭已經好看得不像牙籤了。」

所以儘管莫離說話誇張,他還是願意相信,尤其吃過顧綺年炒的空心菜之後。

到底了,他一步步爬上階梯,推開門,主屋裏面已經沒有人。

衛左回稟,這屋子是春天、夏天住的。

春天、夏天?堂堂靖王爺的兒子居然是這樣取名字的——你喜歡什麼?

如果他們回答喜歡小狗、小貓,他的兒子是不是要叫狗狗、喵喵?什麼鬼法子,偏那兩個孩子很高興、更自信,因為顧綺年把他們的話聽進去,並且認真對待。

忍不住地,他又想起莫離說過的,她說:「顧綺年就是會讓身邊的人感到自在舒心啊!」

她真有那麼好?連半點壞心眼都沒?對孟可溪留下來的嫁妝真的不上心?

莫離轉告了她的話,有點諷刺、有些挑釁,她還真是不在乎惹火自己!

這樣的顧綺年,再度讓他感到迷糊,他問着重複過幾百次的話——她還是那個顧綺年嗎?為了自保,拿刀子劃過他喉管的女人?

屋子裏整理得乾淨整齊,他對偷窺沒有興趣,卻還是打開柜子。

春天、夏天的衣櫃裏有將近十套衣服,質料不是頂好,卻是結實舒服的,床上的棉被疊得有些亂,但看得出儘力了。

是春天、夏天自己動的手?

房間裏還有一張長長的軟榻,是幾年前大哥命人打造的,只因為孟可溪想要。

現在它成了衛左睡覺的地方,衛左說,是顧綺年吩咐的,怕春天、夏天半夜驚醒,有大人在身邊比較好。

衛左欣然接受,是啊,睡軟榻怎麼都比睡屋頂舒服。

衛左和莫離的態度讓他自省:他是不是個失敗的主子?

為什麼他給莫離和衛左的任務是監視,到頻來卻一個變成顧綺年的寵物,一個變成奶娘之類的角色?

走出主屋,左邊是書房,右邊是小花廳,辦過去就是下人房,聽說他們都是在花廳里吃飯的。深吸一口氣,空氣里有淡淡的食物杏,遛賺約聽見灶房裏有鍋鏟翻動的聲音。

踏出房門,放眼望去,他愣住了——這裏是……待春院?

沒有僕婢,沒有長工,就一個女人和兩個監視的人,可是顧綺年竟然能把待春院變成一個家?有人味、有笑聲,鮮活生動的家?

長滿荒草的花圃變成菜園,放眼望去一片鬱郁青青,剛種下的青江菜,一棵棵從泥土中探出頭來,番茄奮力往上爬,幾根樹枝搭成的簡單架子上,綠的紅的,結實累累。

白色的辣椒花開一堆,綠色的葉子成了點綴,幾條性急的小辣椒透出漂亮的澄紅,一球球的包心菜、一棵棵的小白菜……生命力旺盛。

衛翔儇的視線停留在番茄上,它們被種在菜圃里,是因為顧綺年拿它們當「菜」嗎?番茄果實顏色鮮艷亮眼,在院子裏擺上一盆,紅紅綠綠的很賞心悅目,百姓常會種來觀賞。

他知道番茄可以吃,是因為蕭瑀,她愛吃,什麼新鮮貨都要嘗嘗,嘗着嘗着讓她試出不少好味道。那麼顧綺年呢?她怎麼知道番茄可以吃?

縱身飛上屋頂,就見衛左盤着腿,坐在上頭監視整個待春院。

發現主子爺,衛左急急起身行禮,衛翔儇揮揮手,自己尋一處坐下。

衛左跟着蹲在王爺身旁,呼……他下意識拍拍胸口,暗道一聲「僥倖」,事實上,他已經很少待在屋頂上,要不是還牢記王爺的吩咐,偶爾飛上來點個卯,不然……他都快換主子了。

這裏的視野確實不錯,衛翔儇前後眺望,屋子前頭是菜園,後面搭了瓜棚和晒衣架,架子上剛晾的衣服還在滴水。

後院很大,一堆新劈的木柴堆成一座小山丘,那是衛左的功勞吧?

屋子右邊是池塘,池塘旁邊養雞養鴨,塘里的枯枝敗葉撈得乾乾淨淨,蓮花迎着朝陽開得燦爛熱烈,空氣里飄着淡淡的清冽花香。

屋子左邊有幾棵老梅樹,是母妃搬進待春院那年種下的。顧綺年剛住進來的第二天,打下梅子,腌了兩大缸,衛左偷了一包呈上。

衛翔儇不喜歡吃酸的,但他吃光了,別問為什麼?對於顧綺年的問題他都找不到答案。老梅樹旁邊種上兩棵玉蘭花,是莫離想要的,後院的新鞦韆,是春天、夏天想要的,梅樹下有一組梅花粧,是衛左想要的。

聽說她很窮、很樞門,卻儘力滿足每個人的需求,聽說她每十天開一次會,聽聽家人的心聲,聽說她堅持春天、夏天讀書認字,不是要他們出人頭地,而是要他們學會足夠的知識,將來好能追求自己的夢想……

難怪春天、夏天偷偷問……可不可以把姨當成娘?難怪衛左偏心,難怪莫離轉性,難怪他們把被監視的女人當成親人,那是因為……顧綺年先把他們視為親人。

突然間,滿肚子的羨慕加嫉妒,因為他沒有衛左、莫離、春天、夏天的好運氣;突然間想發脾氣,因為在自己的地盤裏,他卻不是「家」的成員之一。

衛翔儇渴求家的溫暖,卻從未擁有過,他有很多奴僕屬下,有妻妾通房,他有母親,但是他……不曾有過家。

不想走了,他想賴在這裏,聽雞鳴鴨叫,看炊煙裊裊,聞着食物香,感受家的味道。他很想加入,卻不知道要去哪裏拿加入申請書。

莫離領着春天、夏天繞着池塘跑,他們一面跑一面背詩,莫離念一句,孩子們跟着念一句。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清脆的聲音傳來,很有精神。衛左分辨不出主子爺的表情是喜是怒?只好沒話找話地說:「是顧姑娘堅持的,她說孩子的記性好,每天都讓小主子背一首詩,待會兒吃早飯的時候,就會跟他們講解詩的內容,小主子很聰明,才短短几天已經會背很多詩。」

「他們聰明嗎?」衛翔儇遲疑。對徐寡婦生的孩子,他不抱太大希望。

「顧姑娘說小主子們簡直是天才,是她見過最聰明的孩子。」

「你簡直是天才,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孩子!」

「你是怎麼辦到的?我長到十歲的時候,肯定沒辦法像你這麼厲害。」

「以後你變成狀元郎,騎馬遊街的時候,可不可以帶我一道……」

蕭瑀總是變着法子誇獎他,誇到他輕飄飄的,誇得他相信自己是全世最傑出的男子。

她說:「性格創造命運,自信令人勇敢,人不應該害怕作夢,應該努力追夢。」

衛翔儇緊蹙眉心,明明在說春天、夏天,他想起小瑀做什麼?

搖搖頭,他問:「還有呢?」

還有?主子爺想知道什麼,衛左不清楚,乾脆報起流水帳。

「每日卯時,小主子會自己起床,從不賴床的。小主子告訴阿離,如果賴床,養娘會拿竹枝抽他們,阿離聽見,氣得掄起拳頭要去找徐嬌打架。

「洗臉刷牙后,顧姑娘會給小主子吃蛋羹、喝牛奶,阿離也想吃,顧姑娘不給,說她再吃下去會胖成一團球,萬一衛右不喜歡,她可不負責。顧姑娘真是太英明了,這種話誰敢跟阿離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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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運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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