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她是誰?不曾讀書的顧綺年為什麼會認字?不曾下廚的顧綺年為什麼會有好廚藝?擅長女紅的顧綺年為什麼非要逼不得已才肯動針線?

她到底是誰?

【第六章日子忙得團團轉】

莫離見顧綺年久久不發一語,是不能說的秘密嗎?不能說就不要說,她不會挖,也不許衛左探問。

她轉移話題。「綺年,你知不知道他們叫什麼名字?竟然叫徐大、徐二欸,那個當養娘的實在沒誠意,給孩子取這種名字.小如我們幣他們取新名字好不好?」

顧綺年微笑,他們的名字該由那個做爹的取,她怎能越俎代庖?

「取個小名好了,告訴綺年阿姨,你們最喜歡什麼?」

徐大看徐二一眼,猶豫一下后,說:「我喜歡春天,不必每天掃雪。」徐二緊接著說:「我喜歡夏天,夏天洗衣服,手指不會痛。」

短短的回話,讓三個大人眼眶紅了,還以他們會說喜歡糖、喜歡肉、喜歡盪鞦韆,那麼就叫糖糖、肉肉、千千……沒想到他們竟是喜歡春天、夏天。

心發酸,顧綺年看着他們的目光更加柔軟。

莫離氣不過,手掌往桌面一拍,用力站起來,大有找人干架的氣勢。「居然讓這麼小的孩子在冬天掃雪、洗衣服,他們的養母有沒有良心啊?」

顧綺年摸摸孩子的頭,試着拉出微笑,說:「以後哥哥就叫春天,弟弟就叫夏天,好不好?」

「好。」兩人乖乖應話。

衛左接話,「現在是夏天,夏天最好玩的就是水了,等一下吃完我們一起去玩水,好不好?」

玩水?春天眼底透出一絲驚惶。

夏天連忙搖頭,說:「養娘知道會拿大棍子打人的。」

「她敢?!那個什麼鬼養娘的,要是敢來這裏,我就拿大棍子把她打出去!」莫離義憤填膺,滿臉忿忿不平。

衛左說:「她要是敢來,我把她綁起來吊在樹上,讓你們拿水往她身上潑,好不好?」

想到那個畫面,夏天噗地一聲笑出來。

原來玩水不是壞事哦,春天眉頭開了,大大的眼睛彎了,他在笑,可是莫名其妙地鼻子酸酸、眼睛熱熱,眼淚自已滾下來。

春天強忍淚意的表情讓人心疼不已,顧綺年握住他的手,鄭重堅定地說道:「春天、夏天,記住姨的話,只要你們在我身邊一天,我就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你們,心裏有什麼話,一定要告訴我,不要藏着憋着,喜歡要說、不喜歡也要講,高興、不高興通通要告訴我,讓我知道,好不好?」

兩個乖巧的孩子點點頭,莫離心疼地往他們盤子裏放兩片饅頭,催促他們快吃。

顧綺年沒陪着吃,逕自走到書房。

她從抽屜中取出兩張紙,細讀一遍,走回廳里,交給莫離。

「阿離,這是兩份食單,你去問問福滿樓的許掌柜願不願意買下食單,我不確定可以賣多少錢,你盡量和他討價還價,能多賣一點是一點。

「拿到銀子,你先去成衣鋪子買幾套小孩子的衣服,訂兩床被褥,再帶一些麥芽糖、黑棗和紙筆回來,春天夏天長這麼大了,應該開始讀書學認字。」

她不確定食單能不能賣得出去,但上回在福滿樓里露一手,也許有機會。

「好,我馬上去。」莫離把盤裏剩下的饅頭全塞進嘴巴里。

春天、夏天見狀也學她,塞得嘴巴鼓鼓的,模樣可愛極了,逗得一屋子人全笑開。

「想不想和小雞小鴨玩?」

「想!」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一起點頭一起笑、一起露出期待的目光,那畫面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顧綺年把他們抱下桌,一手牽一個,領着他們到後院。她多囑咐兩句,讓春天、夏天別亂跑,尤其大人不在身邊,絕對不可以靠近池塘。

春天、夏天乖乖點頭應下。

走回廳里,衛左已經把桌面收拾好,碗盤洗凈。

顧綺年搬着柴火走到浴房外頭,浴房裏有個用石頭砌成的大浴池,下方是挖空的,用來放柴燒火,直接把池子裏的水加溫。

搬進來這麼久,她從沒用過浴池,平日洗澡都是在灶房燒一鍋水,再提到浴房裏用,總覺得泡澡費柴費水,不符合經濟效益,但為了春天、夏天,她決定奢侈一回。

衛左看見顧綺年在添柴,自動自發拿起水桶,來來回回把浴池注滿水。

天氣有些熱,水溫不需要太高,等柴火燃起,她就回到主屋打掃收拾。

她和莫離分住在兩間下人房,扣掉用來吃飯的小廳、書房,只剩下這個房間可以睡人,就讓孩子睡在這裏吧,床夠大,春天、夏天再會翻騰也摔不下來。

做出決定,她開始檫桌子,把僅剩的一套被子拿出來曬,再把里裡外外徹底打掃一遍。衛左挑完水,再把廚房的水缸注滿后,走進主屋,「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

看着他的臉,顧綺年惡作劇一笑,回答道:「有啊。」

她轉身,拍拍已經收拾好的木箱,說:「這裏面是孟側妃的衣服首飾,麻煩你送到主子跟前,轉告你的主子——

待春院裏沒有巡夜婆子,也沒有守門侍衛,總會有幾個不長眼的小偷跑進來偷東西,綺年擔心這些貴重物品被偷,還是請主子自行保管。」

刷地,衛左額際冒出三道黑線,這、這、這不是繞着彎子罵人嗎?那個小偷就是……

夜了,天空一彎月牙兒,樹梢頭,徐徐涼風吹過。

蕭瑀坐在粗粗的樹榦上,不怕死地兩條腿晃晃蕩盪,她仰着頭,用力吸一口空氣里的花香味兒,眼睛笑成兩道彎月亮。

她的手忙着呢,忙着把一顆顆蜜汁核桃往他嘴裏塞。

唉,名不副實,哪是什麼蜜汁核桃,根本就是熬糖做出來的,不過是取個好名字,聽起來尊貴些。

衛翔儇坐在她身邊,環住她的腰,生怕她掉下去,可她膽子大得很,兩條腿越晃越用力。

衛翔儇是被蕭瑀從書房裏拉出來的。

蕭家和靖王府只有一牆之隔,第一次見面,是她的風箏掉到他家院子裏,她沒讓下人上門討回:卻自己搬了梯子爬牆。

小小的、圓圓的、很可愛的粉嫩臉魔上掛着甜甜的笑意,她不漂亮,卻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他喜歡她的眼睛,會說話似的。

他們變成朋友,蕭瑀的形容詞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衛翔儇不快樂,他的個性很悶,小小的年紀就把「不苟言笑」發揮到淋漓盡致,但這不能怪他。

他的爹早亡,他是遺腹子,辦完父親喪事之後,母親就搬到待春院裏。

他們家和別人家不一樣,別人家的孤兒寡母相依為命,感情好到不得了,而他們家的寡母不疼愛唯一的兒子,他剛出生,他就連同奶娘一起搬出待春院,唯有短暫的晨昏定省,他才會記得自己還有個親娘。

偌大的靖王府是他一個人的天下,可是他並不快樂。

衛翔祺是他第一個朋友,小瑀是第二個,他和大哥一起念書、打獵、習弓馬,和小瑀只能說些無聊的屁話,但是無聊屁話說著說著,兩人常會無聊地捧腹大笑。

一直到很久以後,衛翔儇還會想起,開懷大笑這件事是不是小瑀教會他的?

她抱着蜜汁核桃翻牆的時候,衛翔儇正在念書,明天皇上要考校他和大哥功課。

「如果我明天書默不出來,你得負責。」衛翔儇把一口核桃咬得嘎吱嚷吱響。

「如果你明天把書默出來了,都是我的功勞。」她嘻皮笑臉地回答。

「書是我默的,跟你有什麼關係?」

「腦子好會事半功倍,腦子不好會事倍功半,核桃呢,恰恰是用來補腦子的好東西,待會兒吃下去,保證你看兩遍就能記牢。」

「最好是。」

她自信滿滿地回答,「當然是。」

「哈、哈、哈!」他笑得很挑釁。

她擠擠鼻子說:「背那些之乎者也多無趣啊,你們上課都不會睡着嗎?」

「你聽過‘苦讀’,有沒有聽過‘甜讀’?我還沒聽誰說過讀書是件趣事。」

「誰說的,讀書其實挺有意思的,只看你會不會從正確的角度切入。」

「正確角度?比方……」

「請問:世界上最天才的人是誰?」

「誰?」天底下的人那麼多,各有各的優缺點。

「賈島啊!‘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三年才作出兩句讓人痛哭流涕的詩,你說他天不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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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運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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