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衛翔祺知道他的心事,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劉銨立下大功,軍隊以他馬首是瞻,如今四海昇平,把一個握有重兵的大將放在外面,父皇豈能放心?這次把他調回京中,多少有就近看管的意思,沒猜錯的話,應該會讓他再升一等,許是武顯將軍吧,我想父皇會讓他管京畿大營。」

「確定?」衛翔儇問。

「八九不離十,在葛氏出手之前,我打算先見他一面。」望着心事重重的堂弟,衛翔祺輕嘆,「翔儇,瑀丫頭能嫁給劉銨是她命好,聽說瑀丫頭已經為劉銨生下一雙兒女,且劉銨身邊並無侍妾,可見夫妻和美,舉案齊眉,你心裏便是還有那麼點兒念想也該放下了。」

衛翔儇幽幽抬眸望向遠處,笑容裏帶着哀切恍惚。是啊,不放下又如何,小瑀已嫁作他人婦,此生他們……他無奈長嘆。

「我明白,她過得好就行。」衛翔儇語氣中帶着說不出的落寞。

戰場上回來,衛翔儇到過齊州,當時他曾想,若小瑀過得不好,就算敗壞名聲、就算與劉銨對陣,他都要把小瑀帶回身邊。

「當年蕭伯父給瑀丫頭一筆可觀嫁妝,她用那些銀子開不少酒樓飯館,經營得有聲有色,才能為劉銨四處打點,短短几年,劉銨官場順利、一路晉陞,否則憑他一個沒背景的泥腿子,哪能如此順利。瑀丫頭願意為他儘力,代表心裏有他,劉銨感激自不在話下。」

「能娶到小瑀,是他好運氣。」眉心浮起淡淡的悲涼,原本,這份好運氣是他的。胸口的氣順不過,失望、懊悔在心中交錯。

「我明白。」

「劉銨是個實誠的漢子,我希望你不要對他心存偏見。」

「我知道。」

明白、知道,嘴巴說得順,可口氣中的不甘依舊。

衛翔祺輕嘆,握住衛翔儇的肩膀。他心急了,這些年葛氏的黨羽被翻出多少齷齪,父皇打打殺殺、切切砍砍,卻始終不肯動葛興儒,枝葉除了主幹依舊在,再過幾年又是綠蔭繁茂,一派熱鬧景象。

父皇為什麼這樣在意葛氏?理由無二,父皇一心想讓衛翔廷上位,所以要護着葛氏,要讓葛氏護持衛翔廷。

到時葛氏豈能容得下他?他死了,可溪怎麼辦?孩子怎麼辦?

「翔儇,兩年後的秋天,我將會被弔死在東城門。」他的語氣沉重如積雪森森,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衛翔儇。

心頭一顫,衛翔儇反問:「為什麼?誰告訴你的?」

深吸氣,衛翔祺緊盯着他,半晌后他問:「翔儇,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夫妻」對坐,孟可溪想起陳年往事。

她還記得那個晚上,衛翔儇一進屋便說:「把枕頭底下的匕首收起來。」

她嚇壞了,以為自己的舉動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以為自己活不過那個晚上,沒想到他下一句話問:「你喜歡寧王,是嗎?」

她真勇敢呵,竟當著他的面點頭坦誠,「是的。」

三世感情三世恩,第一世的自己和衛翔祺相知相愛,相惜相憐,在那個遙遠的二十一世紀,他們對彼此承諾約定,誰知一場空難,斷卻兩人愛情。

第二世,她來到戴維王朝,她發誓要找到衛翔祺,要想盡辦法喚起他的記憶,她辦到了,幾乎是毫無困難地,他愛上她,一如前世。

她深信,即使是孟婆湯,也無法摧毀他對她的愛情。

誰知賜婚聖旨下,皇上亂點鴛鴦譜,她不甘心,她怨恨狂怒,她恨這個世界為什麼要與她的愛情作對,於是她選擇做傻事——在新婚夜裏刺殺新郎。

當然會失敗,弱女子怎能刺殺得了身經百戰的將領?她刺傷的是他的自尊。

衛翔儇是個好男人,但她固執到底、作對到底,她深信穿越的目的是為著尋覓上一世的愛情,她甚至相信若此生能與衛翔祺圓滿,那麼在二十一世紀的他們會有不同的結局。

再度失敗,她的不妥協只換得自己傷痕纍纍,並讓葛嘉琳有了可乘之機。

她死了,魂魄卻不願離去,她跟在衛翔祺身邊,日日夜夜伴着深愛的男人,看着他的喜、他的憂、他的恨、他的仇,她多希望能為他抹平緊蹙的雙眉。

幸運重生,她回到穿越的那個時間點,她對自己發誓,再不讓舊事重演。

她刻意結識衛翔祺,對他預言即將發生的事,在事件一一應驗間,他慢慢愛上自己,兩人重拾愛情,他們又是知心知意的愛侶。

誰知,她還是敵不過葛皇后的慾望野心,前世的故事重演,她再度被賜婚,再度成為兩兄弟的心結。

她試着逃跑,卻被家裏抓回去,她試着絕食相逼,嫡母卻以她親娘的性命要挾。

時間到,她還是出嫁了,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痛恨走上同一條軌跡,殊不知衛翔儇一句話讓所有情況天翻地覆。

衛翔祺溫暖的手心握住她的,點點頭,微笑鼓勵道:「別怕,把你知道的通通告訴翔儇。」

孟可溪望向衛翔儇,他會把她的話當成惑眾妖言嗎?

舔舔雙唇,她緩聲道:「前輩子我被賜婚,嫁與王爺,心存怨懟,我在新婚夜裏……」

她開始說故事,說的每句話都是她與衛翔儇的共同經歷,那些場景一直留存在他的腦海里。

他形容不出心中感覺,是狂喜還是驚奇?原來不只有他重來一遭,原來孟可溪是和自己一樣的人?

他太震驚、太震撼!這意謂着什麼?意謂老天爺企圖矯正錯誤?意謂他和大哥都不應該死?

「……我死了,卻捨不得離開,魂魄悠悠蕩蕩地跟在翔祺身邊,我眼看情誼深厚的你們漸行漸遠,葛皇后一次次的挑撥、一遍遍的離間,最終你們被分化、被各個擊破,我這才恍然大悟,從賜婚開始,整件事就是葛皇後用來離間你們的手段。

「她贏了,顧氏切斷你的喉管,直到死,你都不相信自己會死於婦人之手,那時王爺只有二十五歲,你一死,兵權旁落,短短兩個月,葛皇后毒殺皇帝,圍剿翔祺,最終他被弔死在東城門,而衛翔廷坐上龍椅。

「十七歲的少年皇帝雖然聰明,卻殘暴剛愎,他急着享受權力,把朝政交給葛從悠和葛從升,那對兄弟是怎樣的人物,王爺比我更清楚,內政一團亂,貪官污吏一堆、災情連年,戴維王朝的國力迅速衰弱,引起鄰國的覬覦,內憂外患、戰事不斷,百姓痛苦不堪……」

故事說完了,孟可溪不安地望向衛翔祺。

他拍拍她的手背,要她安心,他看向衛翔儇問:「你相信嗎?」

當然相信,怎麼能不信,他現在想做的事是大笑三聲,他終於確定自己為何重來,這是上天交給他的使命,要他協助大哥,為天下百姓請命!

「告訴我,前輩子你的死是誰下的手?」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她不愛他卻無損於他了解她,一個連殺人都敢的女子,怎會選擇投繯自盡?

「葛嘉琳。」那個從進王府第一天便失寵的女子。

果然——衛翔儇猙獰了面目,前輩子的自己,處事太直接粗暴,心知葛嘉琳是皇后的人,連她的臉都懶得多看一眼,於是她的恨刻進骨子裏,以至於視孟可溪為仇敵。

孟可溪死,他與大哥之間出現嫌隙,裂縫已成,哪禁得起葛皇后一再下斧?

太蠢了,這輩子他改弦易轍,處處和葛嘉琳虛與委蛇,他當她是青樓女子、逢場作戲,不過她永遠別想有他的孩子。

臉若寒霜的甩袖,蹙眉冷笑,他凝聲問:「大哥有什麼計劃?」

兩個月過去,靖王府里沒有太大變化,靖王妃還是每天盼着肚子鼓起來,然而,送子觀音依舊對她不聞不問。

侍妾通房們還是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企圖勾引王爺的注意力,尤其在侍妾圈裏多了個新成員之後,新刺激出現,眾人變得更積極努力。

新成員的名字叫做張柔兒,人如其名,柔得像水似的女人,她的聲音很好聽,連哭聲都動人心弦,這位張姑娘別的不會,勾引男人的能力是侍妾圈裏面數一數二的佼佼者。

短短兩個月,這位冠軍選手成了眾人嫉恨的中心。

靖王府的變化不大,但待春院的變化大了。

短短兩個月,園裏搭上新棚架,絲瓜、苦瓜、胡瓜攀着架子,拚命往上爬,原本的花圃種上蔬菜,已經開始收成,後院用竹籬笆圈了塊地,裏頭養雞、養鴨還養兩隻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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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運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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