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怎麼?你不敢承諾我?還是你根本早就喜歡小上,只是想要待在他身邊,求得一個可以成為他女朋友的機會?」洪雪鈴譏諷道。
往常被人以此評論,說她的居心叵測,她皆能淡然處之並且一笑置之,但今日面對的是這位天之驕女,不知為何她心中湧起了一陣煩躁,讓她不由得想反唇相譏,但她終究還是不想逞口舌之快,便稍稍平復突來的憤怒后才出聲問:「你對自己沒信心嗎?」
「我?」洪雪鈴噗哧一笑,「我怎麼可能對自己沒信心。」
「那就好了,如果你對自己有信心,又何必需要我的承諾?」方諾亞隱隱平息內心翻騰的情緒,轉身便要離去,卻又被她叫住。
「方諾亞!我看你根本就是喜歡我們家小上嘛!幹麼不敢承認?」
方諾亞面色一沉,有種硬是被人逼着畫押認供的不舒服感。
她轉身,字字鏗鏘有力,「這世界上,就連我的父母都不曾明確的知道我自己的心意,就連我有時候也抓得不夠準確,你怎麼可以如此確定我的心思?」她眯眼,再說:「我現在已經回答過你的問題了,我喜歡言上邪,但我當他是臭味相投的朋友,他當我是知己,就是這樣,請你不要再多加揣測,關於你自己個人的情感,請你自己解決,不要再來找我。」
「嗯哼。」洪雪鈴點了點頭,並未震懾於方諾亞的嚴厲姿態,而是勾起一絲壞壞的笑意瞥向方諾亞身後,語氣輕揚,「小上,你都聽到了?你的知己說只當你是個臭味相投的朋友喔。」
方諾亞渾身一僵,竟不敢回頭確認身後是否真有那人。
這處空間陷入短暫又詭譎的寂靜半晌,一句話淡淡傳來,「我聽到了,就己經告訴你幾百遍了,你還硬是要來騷擾人家。」
他還真的來了呀……方諾亞抿唇,產生了無法面對身後人的羞赧感。
而洪雪鈴卻是帶着勝利的高姿態,有意無意地瞟了瞟方諾亞,笑得如盛開花朵般嬌艷動人。「好嘛,我就只是太喜歡你了,想要親自確定一我保證短期內都不會再來騷擾你的知一一己!先走啦,Bye!」言畢,她踏着雀躍的步伐離去,留下默默無語的兩人陷入尷尬之中。
言上邪率先打破沉默,語調仍如往常那般溫柔。「諾諾,我剛聽同學提到雪鈴說要來找你的事就趕快跟着來了,不好意思,最近帶給你的麻煩真是太多了……」方諾亞深吸了口氣,勉強揚起笑容后才回身正視他。
眼前的這位俊美男人一目光柔軟,帶着和煦又動人的笑容凝視着她,對於他的真誠相待,她卻只覺得心虛,下意識避開了目光,故作輕鬆的調侃道:「你才知道你帶給我的麻煩太多了啊!你真是太受歡迎了小上!你這樣真的讓我很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也步上那些女孩子的後塵。」
「……害怕?」言上邪低語,神色鬱郁。
「是啊,我真的很害怕,我的自尊心很高的,而且我太重朋友了,如果為了喜歡上你,然後有一天分手又要因此而失去你,我絕對會很不甘心的。」她笑着搖了搖頭。「所以啊,我們還是繼續臭味相投就好。」
她像是刻意解釋自己與洪雪鈴的那番對話,深怕他誤會了自己,卻又覺得心底沉甸甸的難以喘息。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直到她看見了言上邪帶着苦笑的神情。
「諾諾,我記住了,我永遠不會也不敢讓你害怕的。」他輕聲細語的低訴,神情卻是她前所未見的嚴肅。
她明白他一諾千金,卻開始不明白自己從這一天起便開始緩緩失控的心,直到樹蔭下他為她上妝的那刻起,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晚了一步明白。
晚了一步,明白自己的心。
晚了一步,可以主動親他的心。
晚了一步,能夠鼓起勇氣,無畏無懼的喜歡上他。
她自尊心強,想起了他曾經那麼信誓旦旦的告訴她永遠不讓她害怕,但那份承諾,卻像是緊箍咒,每當她欲言又止,想要突破破除兩人之間的曖昧情感時,卻立即退縮了回來,就怕他重諾的心,直接打退了她驛動的心。
就這麼,延遲了,錯失了。
然後,誤會了。
她從未想過,自己因為那日的自尊,卻必須承擔後續的苦果。
倘若時光可以倒轉,她真希望自己能夠像洪雪鈴一樣,拋下無謂的顏面、自尊,直接誠實地看待自己的情感,再也不要悔恨。
當初,她的確是刻意怠慢兩人堆棧累積的情感,才會萬萬沒想到掛上電話的剎那,他已決定訂機票提早飛回台灣,因此而遇上了那場令她三年以來噩夢連連的連環車禍……
「謝謝。」方諾亞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接過他遞來的水,將遠揚的思緒拉回。言上邪輕應了聲,再遞了張面紙給她。
從小學到民宿這段二十分鐘的路程,他們卻走了將近快一個鐘頭。
一方面是熟悉路線的方諾亞沿途邊哭得不能自已、邊為他訴說著往事;一方面是不熟悉路線的言上邪一下買水買面紙、一下沉思一下找地方讓她坐着休息,深怕她哭斷腸的程度會嚴重到休克。
她停下了敘述,呆愣愣環顧四周,問:「我們怎麼會在這裏?」
他聳聳肩,指了指五十公尺前的轉角處,悶悶回道:「剛才在那裏你正好說到你關機,雪鈴找到你的大學好友謝凌,告訴你我搭飛機回台灣卻發生車禍的消息,然後你就突然蹲在那裏哭得肝腸寸斷,我見這裏有地方可以休息,就把你抱了過來。」
「喔……」回想到她剛才敘述的那段過去,方止住的淚花又開始綻放。
言上邪見她唇線又要往下撇,哭笑不得的長嘆揶揄,「諾諾,那場車禍並沒有帶走我,我還好好的在這裏呢!」
「我只是、我只是……太捨不得又太對不起你了……」她哽咽,用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捨不得啊……言上邪沉吟,偏頭凝視着方諾亞,心裏五味雜陳。
有一些特別深刻的觸動,讓他也同時產生了捨不得又對不起的情感,但他卻萬般迷糊於他究竟在捨不得什麼、對不起什麼?
在她的描述過程中,他一直認為在某個重要環節上被她輕描淡寫或是避重就輕地掩飾了過去。
太多地方有疑點,例如她與他為什麼會吵架?又為什麼在爭吵過後他會選擇提早訂機票飛回台灣?
雖然她有提到因為她發生騷擾意外與車禍,讓她驚嚇過度而將氣全出在他身上,但他卻覺得事情並非如此單純,只是在她刻意閃避的當下,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進一步進逼。
那是她現在不願讓他知道的,所以他只能等,或是自己找答案。
「謝謝你的捨不得和對不起,但是我和雪鈴真的沒有什麼,就算你沒和我吵架、就算那天我沒有提前回台灣,我和她還是不可能會在一起。」他鄭重的澄清。
「……你只是因為失憶。」她駁回。
言上邪抿嘴,語氣稍冷,「諾諾,你以前也是這樣嗎?儘管我己經告訴你不是這樣了,你卻還是認為自己所想的才是對的?」
方諾亞被問得啞口無言。
「我待雪鈴,就只是兄妹情誼而已。」即使是失憶,但他卻是相當有把握自己的情感。
「如果你再這麼覺得,我真的要生氣了。」
方諾亞想起過往,想起與洪雪鈴初次見面后,就見言上邪與洪雪鈴走得更近,情感更親密,甚至學校里也傳出了兩人交往的流言,縱使言上邪曾經淡淡地和她提起與洪雪鈴不是情人關係,但從她眼裏耳里所接收到的訊息,卻又是那般的千真萬確。
她困惑了。「可是你們以前一一」
「以前怎麼樣,我不想管。」言上邪霸道地截斷她的話,並忠於自己的感受,正色道:「諾諾,不要被過去束縛了,我們一起活在當下。」
在她愕然的目光下,言上邪非常衝動並直接地俯首,親吻了她。
她的唇瓣雖然帶點淚水的鹹味,卻柔軟得令他想再親近更多,他不管自己是否過於唐突,做了頂多是被賞一巴掌的心理準備后,毅然地將顫巍巍的她摟進懷中,並專註地以吻呵護。
即使聽見了她驚訝的低呼聲,他依然不想就此放手,言上邪對於自己的這舉動並不後悔,因此雙臂用力將她微微退開的身軀再攬入懷裏,將自己渴望與她親近的心情,藉由深吻的繾綣讓她知道,他此刻內心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