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大家都動起來的情況下,動作飛快,不到兩刻鐘褒曼就裁好了衣形,古代衣服寬鬆沒有版型,結構簡單,說難聽一點就是一塊四方布在領子那裏挖個半圓,再把兩隻袖底挖掉一塊,然後把各邊縫起來就好,考驗的是耐心而不是技術。褒曼卻在此加入現代元素,從挑布料開始就很講究了,樣式則以褒姒的身材當範本,版式適合個人的體型,剪裁合身,這樣衣服穿起來才會漂亮好看,因此一件衣服設計好樣子,就要製圖打版再剪裁。

因為太過認真,等告一段落,褒曼抬起頭來才發現肩膀疼,手也疼,但她的部分已完工,剩下的就沒她什麽事了。

綉工才是最重要的一環。

刺繡需要靜心怕人打擾,當然是全交給褒姒,褒曼直接回自己的院子,就放鬆的洗漱、拆卸髮飾、沐浴後便倒頭大睡,左右她該做的部分都完成了,接下來就看姊姊的嘍。

十天後,兩姊妹把布莊的李掌柜請到了家裏。

李全六十齣頭,滿頭銀絲,但精神矍鑠,腰桿筆直,身邊帶着那日見過的夥計,是他兒子李大。

「那日沒來得及向兩位小姐請安,李大見過兩位小姐。」青年容貌普通,但是渾身上下有股安定而沉穩的氣質,感覺是能做事的人。

「李大哥不必多禮。」褒姒坐在那,舉手投足,進退循法,像一尊冰清玉潔的瓷雕玉人,對他來說只能遠觀。

李大看了一眼後趕緊垂下眼瞼,雖然半掩的眼中仍舊難掩悸動,但沒有人看得出來他的情緒翻轉。

他是奴才,姑娘是主子,能有什麽想法?何況他有妻子還有兩個娃了,即便心神還是劇盪不已,但是他立即將自己不該有的念頭掐死,謹守本分才是他該有的心態。

屋裏沒有人知道李大的遐思,也不會有人注意。

褒姒太美,美得不沾塵俗,只要是正常男人誰能對她沒有想法,但是她低調,平常足不出戶,除了府里的丫鬟、嬤嬤、老門房,能親眼見到她廬山真面目的人還真不多。

換個角度說,這也是褒正濤把兩個女兒護得緊,任何需要女眷出席的筵席場所,一概以女兒年幼為由拒絕,這兩年因為巴氏進了門,他終於有女眷可以攜帶應酬,再也不用把拒絕掛在嘴邊,惹人遐想訕笑了。

對這點褒正濤很堅持,他才不管別人用什麽眼光看他,他有自知之明,自己那對女兒是輕易不能出門的。

那樣的容貌,還是安安靜靜在家等着嫁人就好。

但是身為人父的他又矛盾,在同安縣這樣的小地方,自己能替兩個容貌拔尖的女兒找什麽好對象?尤其是大女兒,隨着褒姒年紀越大,他的煩惱越是加深。

李全卻是激動的,這大姑娘幾乎是以前大小姐的縮影,不過容貌態度一等一,更勝以前的大小姐一籌。

李全是褒曼娘親米氏的陪房,自小看着米氏長大,對於褒曼和褒姒這兩位小小姐的花容月貌除了一開始的懷念感慨,還真沒有旁的念頭。

大姑娘、二姑娘一向少來鋪子走動,姑娘到了一定年紀不能隨意出門他是明白的,上次匆匆一見沒能說上什麽話,挑了料子就走,他很能理解。

鋪子的營運自從大小姐仙逝後都由他管着,他認為這是主子對他的信任,他更要全力以赴把鋪子的生意做起來,可嘆他能力有限,不管多努力積極,加上整個青大街各種布行綉坊環伺,鋪子的生意就是兩個字——慘澹。

這次喚他來,又是為了什麽?不會是想結束營業了吧,因為自己的不力?

他忽然有些坐不住了。

「請李伯過來是有幾套衣裳想請你瞧瞧。」說完,丫頭們魚貫的將那幾套衣服用西式衣架掛上,然後拿出來吊在屏風上面。

這年頭是沒有西式衣架的,只有桁,大多的桁一次只能弔掛一件衣服,佔地方又不方便,於是褒曼腦筋一轉,把現代好用的衣架拿來借花獻佛了。

李全看了衣架幾眼後才把眼珠子轉到那三件衣服上,他看出這三件衣服是大姑娘從鋪子裏拿走那三匹布料製成的,剪裁新穎特殊,綉工更是精湛,奪目耀眼。

用商人的直覺來說,這三件衣服太有賣相了,使上的針法繁複,他賣布多年,就他數得出來的針法就不少,好比花蕊用的是鎖針、喜鵲的羽毛用單套針和刻鱗針、喜鵲腳用扎針,綉法上最特別的是那相疊花瓣,交叉的葉片,葉脈的紋理輪廓都留白線勾出。

這一樣可就難倒他了,他從未在任何布料上看過這種綉法。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他擦擦手,指着那些留白的獨特地方。「敢問大姑娘,我從未見過這種綉法,可否請大姑娘指點?」

「這叫水路,李伯是覺得不好看?」

李全亂揮手。「不、不,好看極了。」宛如山水畫的形式佈局,整體悠閑高雅,形成獨特的畫綉風。

這時候的褒姒還不知道因為妹妹想賺錢的念頭,使她無心插柳的開啟了後世留白技法的先河,成為大家。

「如果把這三套衣服放在鋪子裏寄賣,賣得出去嗎?」

「我們鋪子還沒賣過成衣,不知大姑娘要價多少?」

「嗯。」她瞧了眼褒曼,「李伯就照着時價賣吧,賣多少算多少。」

「不,就從一百兩白銀起跳。」從李全父子一進門就負責專心聽講,偶爾走神的褒家二姑娘語出驚人。

這樣的綉工,這樣的剪裁方式要是賣不出去,她把頭砍下來給姊姊當椅子坐!

李全趕緊扣住椅子的扶手,額上立時見汗。「二姑娘,這樣真的能賣嗎?」

一百兩白銀可不是小數目,何況這裏是偏僻的同安小縣,可不是其他大城,真有人能出這麽高的價錢買一套衣服嗎?

「試試就知曉。」凡事總要試了才知道能不能成,要是連試都不試一下,那就枉費她和姊姊沒日沒夜的辛勞了。

褒曼還是每天按時起床吃飯睡覺,不然就府里四處溜達,去小葉什院和姊姊聊聊天、做點女紅,回來後就抱着一本冊子塗塗抹抹,就連阿汝也不讓看,看似該幹啥就幹啥,一點都不耽誤,但是幾乎十二個時辰都和二姑娘在一起的阿汝可不這麽認為。

她老覺得二姑娘自從和大姑娘聯手做出三套漂亮得不似凡物的衣裳之後,好像對某件事就開始上心了。

褒姒看着妹妹仍舊笑容可掬的到她這裏來,彷佛早把李全帶回衣服的事給拋開了,妹妹年紀比她小卻比她沉得住氣。反觀自己,表面不顯,其實有些坐立不安,老想着那幾件衣服有沒有人看上眼?要是賣不出去可怎麽辦?想來想去,做起手下的綉活也就不如往日那麽心無旁騖的利索了。

也不知是第幾回下錯針了,她索性停下手來看妹妹在搗鼓些什麽。

這麽安靜,有些可疑。

褒曼太過專註,壓根沒發現姊姊的視線。

「這是什麽?」褒曼正專心無比的弄着手上的東西,冷不防的一隻細白的手伸過來抽走案桌上一疊畫好的紙。

「咦……」某人因為突然被打斷沒回過神來。

看清楚紙上東西,褒姒突然臉色爆紅,手指發抖,聲色俱厲,「你居然在畫這種羞人的東西,褒丫丫你皮在癢了!」

從小到大,姊姊只要發怒都會這麽喊她。

褒曼瞄了臉紅得快熟透的褒姒一眼,鎮定的把紙拿回來,看來看去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羞人?姊姊,有什麽不對嗎?」

看着妹妹一臉不解,褒姒幾乎是用盡全部的力氣才把話說全了。「這這這這這這是主腰,你一個未出閣的閨女怎麽能畫這種東西?」

她都想鑽個地洞去遮羞了,妹妹居然趁她不注意的時候畫出這種東西來。

褒曼終於知道自家姊姊在糾結什麽了,她瑩白的小臉上一片不以為然。「如果妹妹說這主腰能賺銀子,姊姊信不信?」

單是這樣,姊姊就一副想挖坑把自己埋了的表情,她都還沒把蕾絲胸罩拿出來呢!也難怪,古代的主腰是女子最貼身的衣物,在現代統稱內衣。這年頭,女子的腳都不能讓人看,要是不小心看了,抱歉,就算對方是暴牙、駝子、瞎子都得嫁……呃,她嘴快了些,瞎子是看不見的,不算。

褒姒覺得自己最近快被妹妹開口閉口銀子給砸昏頭了,明明一個蹦子都還沒看到,還貼了不少體己進去不是嗎?

基於本能反應,她開口就是反對,「就算能賺金山銀山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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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是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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