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姑姑,如今像我這麼傻,來自投羅網的人也不多了。」褒曼也笑道。

她告訴自己既來之則安之,不過,她也把腹黑的獨彧給罵翻了。

好傢夥,這是恩將仇報!

帶着她一起走,這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嗎?非得把她這通報人拖下水,他難道不知道刀槍無眼,她一個弱女子要是不小心遭了池魚之殃,能不能完好回去都還兩說。

褒曼哪裏知道自己這隻小白兔被狼給撈了,這事完全是老九一手策劃,和獨彧一點關係都沒有。

只是聽着馬車轆轆的滾動聲和外頭整齊划」的踢踏腳步聲,她暗忖,訓練有素的軍隊和散兵游勇就是不同。

過了一天半,褒曼觀察到,五皇子率領的這批侍從護衛約莫百人,不管埋鍋造飯野炊還是打尖休憩,都看得出恪守着嚴格的紀律和規範,到了驛站,只有五皇子和近身伺候的幾人低調住進去,叫了飯菜也是在房間裏用,那些百人護衛就安安靜靜的駐紮在一裡外的駐地,不擾民。

她沒有得到任何比較特殊的待遇,吃住都和幾個宮人一起,因為事出突然,她沒帶任何換洗的衣物,宣姑姑知道后便讓人拿了套半新的衫裙給她替換。

經過這段時間相處,她和幾個宮人也算有了幾分面子情,只是這些人怎麼看她,她一點都不在意,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好。

按理說皇子就藩,沿途官員遞帖子拜見是官場應有的禮數,這位五皇子說什麼也是正經皇子、是皇帝的親兒子,可事實上沿途官員卻愛理不理的。這也難怪,據說這位皇子從小在皇室就像個隱形人,明面上是就藩,但其實和流放發落沒太大差別,去的還是北越那鳥不生蛋的地方,有去無回的機率太大,官員巴結這樣的皇子有可能是白忙一場,有些人連走個過場也不情願了。

其實對這些事情,獨彧全然不在意,不必接待這些沿途的官員,他還省事多了,他不愛那些熱鬧,再者和那些官員交往太過,容易招忌諱,多添枝節對如今的他毫無助益。

這日上路,眼看再過去便是信州,天色又要暗了,褒曼的警告卻像小石頭丟進水裏般連個漣漪都沒有,不說匪盜賊影,連個可疑的蟑螂螞蟻都沒有,就連褒曼也在想自己是不是杯弓蛇影,畢竟是好多年以前的事,她能重活一世,爹也沒有落水,或許這位五皇子的命運也跟着改變了,又或者壓根沒有刺殺這回事……

這才是對的,也不是所有的錯誤都有機會改正,更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抹去痕迹,一切從頭再來。

是啊,人家沒把她當瘋子看待已經是客氣的了,這回算白忙一場。

褒曼的心裏正在做會得到懲處的心理準備,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只知突然間聽見外頭馬匹凄厲的嘶鳴,也不知它們被什麼驚擾了,等她伸手撩開帘子往外探,剛好目睹車夫被甩出了駕駛座不知生死,而失去控制的馬匹瘋狂地甩頭亂踏,馬車也隨之衝出車隊。

馬車被拖着走,可想而知一車子的女人都嚇壞了,尖叫的尖叫、摔倒的摔倒,有的不知撞上什麼暈了過去,更別提車廂里的什物到處飛舞亂砸,情況混亂至極,加上侍衛們不停的喊着「抓刺客、有刺客、保護皇子」,被甩得眼冒金星,頭昏腦脹的褒曼這才發現她們乘坐的馬車被對方當成製造混亂,轉移目標的幌子了。

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這時候衛兵們忙着抓刺客、護衛五皇子,哪來的空閑可以救她們這種小咖?

電光石火間,她眼角餘光看見宣姑姑像塊抹布般岌岌可危的掛在收起來的腳踏上,只要馬車再碰上個什麼障礙物,她就有可能摔出去。

而且,現在的馬車就像脆弱的玩具,隨時都有解體的可能。

褒曼沒辦法眼睜睜看着一個大活人在她眼前消失,她把雙腳勾住椅座,整個人像根繩索似的盪了出去,用盡吃奶的力氣想構住宣姑姑的手,「抓住我!」

聲音消失在颯颯的狂風裏,她也不知道宣姑姑究竟聽進去了沒有,因為車廂破了個大洞,灌進來的風颳得她眼睛生疼,即便如此,她還是極力把自己伸展到極致,直到感覺到有人攥住她的手就拚命往回拉。

也不知道哪來的蠻力,褒曼千鈞一髮將宣姑姑扯回了車廂,兩人一口氣都還沒喘上,馬車卻在這節骨眼狠狠的撞上硬物,禁不起這衝撞,車體很快四散分飛,她和宣姑姑登時像紙片般飛了出去。

這下穩死了!

爹,女兒不孝要先走了。

飛在半空的感覺除了驚悚還是驚悚,但是她以為的劇痛並沒有到來,就在她快要和地面做最親密接觸的那瞬間,一隻猿臂撈住了她。

有大半天,褒曼都沒能回過神來。

一直到確定自己在地面上站穩腳步,褒曼還是暈乎乎的,別說分不清東南西北,連自己是不是還活着都存疑,只能緊抓着手裏的事物不放。

「你要抓着本王的袖子到何時?」

沁冷幽微的嗓音一如初見,非常有提神醒腦的功能,褒曼的腦子幾乎立即清醒了過來。

「大、大、大爺……」受了驚嚇,體力耗盡的褒曼就這樣倒進了獨彧的臂彎里。

定窯的五尖瓣白瓷茶盞里盛的茶湯明亮澄澈,色澤綠潤,香氣純凈,端着茶盞的手纖長骨節分明,杯沿抵着蒼白的唇,主人並沒有喝它,只是把玩着。

這裏是臨時搭建的軍帳,但該有的傢具一樣不缺。「刺客都死光了,一個沒留?」

「都是死士,唯一的活口當下就吞牙里的毒藥自盡了,臣等辦事不力,請王爺恕罪。」和褒曼有過一面之緣的娃娃臉男子叫沈頡,是長史官,也是親隨。五皇子就藩,這一路的安全也由他護衛。

獨彧掀了下眼皮。

「不過,我在他身上搜到了這東西。」沈頡呈上的是個小小的符印,那刺客貼身藏着,若不是細細搜查很容易就忽略了。

老九接過符印,用指腹按了下。「這裏面有異物。」他拿來小刀挑開,竟是一顆封了臘,紅通通如綠豆般大小的藥丸。

老九和沈頡交換了別有深意的一眼。

「我曾耳聞諸位皇子中有人用藥控制死士為其賣命。」他們都是從皇宮裏出來的人,雖沒有指名道姓,但意思不言可喻。

「讓巫太醫把這玩意帶去好好查個仔細。」老九重新把藥丸交還沈頡,沈頡瞄了眼遭遇如此巨變仍維持着一號表情的獨彧,沒說什麼便退了下去。

別說沈頡看不懂獨彧,從小看着他長大的老九也不明白為什麼主子還能保持鎮定,彷佛被人刺殺是家常便飯,對他來說不痛不癢的。

除開五皇子三歲那年差點沒命,這些年來因為五皇子的低調,想找他碴的人不多,勉強平安的長大了,但是這平安長大的背後是日日吐血和吃苦藥才撿回一條小命的。

令人想不到的是,五皇子長大成人離開皇宮,都被分派到北越這等凄寒苦地,不礙誰的眼了,還有人想趕盡殺絕,以絕後患。

這人的心,未免太大。

「殿下,還有一事。」

獨彧連眼神也不給,老九隻好自己接下去。「王妃受了驚嚇,殿下可要移駕去王妃的帳篷瞧瞧?」因為刺客打亂了車隊的行進,必須等重整后才能繼續上路,重整需要時間,毀壞的馬車、馬匹都需要重新採購,受傷人員需要醫療,幾天內是動彈不得了。

「晤。」若非老九提醒,獨彧還真沒想到這位王妃。

皇家婚姻都是以利益考量為前提,談不上什麼私人感情,就藩前也沒有太多時間和這位皇太后賜婚的嫡妻培養感情,兩人分住兩個寢宮,等閑不往來,上一世他猝不及防的死在就藩路上,更甭提有什麼後來了,既然老九說她受了驚嚇,身為夫婿自該去盡一盡本分。

車隊紮營在一處丘陵地,王妃和五皇子的帳篷相距不遠,可獨彧到了門處,輪值的宮女正要前去通報,卻聽到物件翻倒摔落地上的聲響,還有王妃何妍芝的怒罵和宮女的勸解聲。

接着傳出了何妍芝的啜泣聲,「施嬤嬤你說我怎麼倒了八輩子霉,灘上了那樣的夫君,我不甘願,瞧我都受傷了,他連探個頭也沒有!那個病秧子、藥罐子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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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是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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