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姐別笑話人家。」林沅臉紅了紅,也顧不得主僕之分,拉着於詠賢的手,細心的打量,看她氣色好,心裏才安心了些。
「我過些日子要護鏢入北域,你和諾諾可得好好照顧姑姑和老嬤嬤。」
聽到這個,林沅頓時苦着一張臉,「小姐又要護鏢?」
於詠賢好笑的揉着林沅的包子臉,「我護鏢又不是第一次,這表情是怎麽回事?」
「沅沅擔心小姐安危,小姐總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明明是個姑娘家卻像個男子似的,小姐年紀也不小了,實在不該再護鏢出遠門,北域——那可不是個平和的地方,鏢局的能人不少,小姐就別去了。」
「你這是要我當個廢人?!」於詠賢不屑的一撇嘴,「朔月堂是我的責任,我可不想當個無用的甩手掌柜。」
「小姐太好強了。」
「難道你沒聽過我的名號嗎?」
林沅不由嘟起了嘴,想想心裏就不平,「什麽名號?根本就是侮辱!小姐人好也長得好,怎麽就叫母夜叉了?」
「可不是什麽人都能擔得起這名號,會叫我母夜叉,當然是因為你家小姐我能力好,功夫強。」
看着於詠賢說得一臉驕傲,林沅嘴一撇。南陵母夜叉——她可是為了這個稱號替小姐難過了好一陣子,偏偏小姐這腦子不知道怎麽想的,竟把這話給當成了讚美……果然當小姐的思緒,不是她這個當丫鬟的可以理解。
聽到身後的聲響,看時辰,林沅不用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姑奶奶回來了,小姐快去瞧瞧,姑奶奶這些日子可叨念得緊了。小姐要去北域的事可得跟姑奶奶說說,姑奶奶肯定也不贊成。」
「好啦!知道了,就你話多。」於詠賢注意到林沅的地才清理了一半,「我自個兒過去見姑姑,等你忙完,再跟你聊聊。」
林沅點了點頭,不忘交代,「我回頭叫諾諾多做幾個菜,小姐可要留下來吃了午膳再走。」
「知道了!」
林沅得到保證,這才踩着輕快的腳步去做事。
「姑姑。」於詠賢一口氣跑到又晴面前,衝進了她的懷裏,「詠賢想你了。」
又晴的眼底閃着光亮,反手抱着她,「好些日子沒見你,我正擔心着。」
「我好得很,只是護鏢入川,回來又累,鏢局的事又多,所以才會耽擱了幾日。」
她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可別累壞了身子。」
「我有分寸。」
「這次入川,可有事發生?」
於詠賢搖頭,「有我在,有事也變無事。姑姑難道忘了,自我九歲押鏢以來,從未失利過。」
看她一臉驕傲,又晴不由一笑,「你的能力姑姑自然知曉,只是凡事小心為上。」
「我知道。只是姑姑,」於詠賢老實的說道:「過幾日我要護鏢入北域,要隔好些時候才能再來看你了。」
北域?!又晴的笑容微黯,北域向來不是震天鏢局的勢力範圍,原本那裏有可與漕幫抗衡一二的馬幫,雖說亂,但也算是亂得有些規矩,沒料到在五、六年前,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雄霸一方的馬幫竟被一群不知從何而來的輕騎,在一夜之間滅了老巢。
馬幫幫主身亡,群龍無首,馬幫很快敗落,分崩離析。朝廷趁亂派兵直入北域,雖說很快掌控了局面,但馬幫畢竟為亂多年,底下者眾,難免有些落網之魚淪為馬賊橫行,商隊經此地總要小心再三,畢竟北域一行太過險峻。
於詠賢也深知其中厲害,這麽些年也不輕易護鏢入北域,但如今——
「鏢物為何?」
「一個人,」她一笑,「一個美人兒,賣藝不賣身的美人兒——天香醉的舞妓。」
天香醉,名號優雅,但說穿了不過就是個勾欄院。
天香醉是南陵最大的青樓,老鴇是個三十多歲雖不再年輕卻風韻猶存的美人兒,據說年輕時還是京城的四大名妓之一,五年前回到出生之地南陵開了這家妓院,短短五年就讓天香醉名震四方,成了南方最知名的青樓。
「屈屈一個舞妓,怎會令你不顧危險地護人入北域?」
向來大剌剌的於詠賢難得有了一絲彆扭,「我是看在托鏢者的分上才點頭的。」
「托鏢者何人?」
「顧家大少顧晨希。」
顧家大少?!「可是天下首富的顧家?」
於詠賢用力的點了點頭,雙眼閃着光亮,「姑姑不知道,顧少長得好俊俏,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心頭小鹿亂撞,幾乎快忘了怎麽呼吸了。」
又晴向來沉靜的眼裏難得有了波動,她已經忘了上次看到這個孩子如此歡脫是什麽時候了,「你喜歡上顧家大少爺?」
於詠賢搔着頭,想了好一會兒,「我沒喜歡過人,所以我不知道,但我想,我應該是喜歡他的,因為只要看着他,我就會覺得很開心,一直一直想要看到他,只要看到他就可以快樂很久很久。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所以在他上門來托鏢時,我一時沒多想就點頭同意了。」
又晴聞言心中一嘆,顧家大少爺顧晨希出身天下首富,兩淮鹽商大家,江淮河畔一帶不少畫坊、酒樓、錢莊都屬於顧家的。
他有個開國大元帥的外祖易崇岳,易家位高權重,他的姨母穩坐當今皇后之位,太子是他的親表哥,骨子裏流着顧家和易家的血,他一出生就擁有財富、權勢與聲望。
一生盡乎完美,唯一可惜的是,他的親娘早死,死得還不太光彩,說是與下人私通被捉,羞憤之餘,自盡身亡。所以顧晨希雖佔了嫡子名頭,但顧家家主卻視為眼中釘,只寵愛小妾也就是漕幫前幫主的親閨女柳氏,其所生次子儼然比他這個喪母的嫡子來得受重視,他甚至被顧家丟棄在外不聞不問了十數年。
如今他出現在南陵,還找上了震天鏢局……又晴心頭的困惑一閃而過,目光落在於詠賢閃着光亮的雙眸,「這趟鏢非你親押不可?」
「自然。」於詠賢回答得毫不遲疑,腦中閃過了初識顧晨希那日大雨滂沱的情景,她不小心墜馬,雷聲陣陣嚇得她面色慘白,是他在雨中抱着她,送她回鏢局,雖然只是片刻溫柔,卻也令她醉心至今。她原想跟姑姑說,但看着姑姑的神情,她沒來由的生了遲疑。
「不妥。」
又晴簡單的兩個字令於詠賢的表情微愣,「姑姑,這是什麽意思?」
「這鏢——接不得。」
她不解的搖頭,「為什麽?」
「顧家當家主母柳姨娘乃是漕幫幫主的親妹子,當年為能入顧家可鬧了不小的風波。」又晴輕聲解釋,她與柳氏有過幾面之緣,只是對方可是高高在上的幫主之女,而她不過是一個從不令人正眼瞧上一眼的小小丫鬟。「她向來視顧家大少爺為眼中釘,與之扯上關係,於朔月堂不利。」
「姑姑多想了。」於詠賢忍不住哈哈大笑,「據聞顧大少爺被逐出家門多年,趁着他爹生辰好不容易才進了顧家大門,誰知又被趕了出來,他帶着銀子和一個小廝坐車南走,船到了淮河渡口,又轉乘馬車,四彎八繞的來到南陵,遠遠離開京城,他儼然已是顧家棄子,毫無威脅。」
又晴卻總覺得事情不若表面所見,只是於詠賢向來固執,只怕是說服不了她改變主意。
「我知你心意已決,震天鏢局又向來信守諾言,若你已點頭接鏢,就不會反悔,總之出門在外,凡事小心為上。」
「我知道,姑姑。」於詠賢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可是大名鼎鼎朔月堂的堂主,護鏢從未失利,只要我出馬,從無不行。」
又晴看着她一臉的得意飛揚,嘴角也忍不住揚起一抹笑,只盼一切真是她多慮了。
一輪明月高掛,空氣中已帶秋意,微風輕送,吹落到腳下的葉子已開始泛黃。
於詠賢俐落的一身黑色衣褲,臉上不見絲毫情緒,獨自一人在天香醉的後院,從天明站到天暗,滴水未沾,分毫不動。
大齊開國至今日漸興盛,尤其是在南陵黃淮一帶,河道兩旁總是通宵達旦的熱鬧,喧囂到天明,在南陵西市更是有不少舞樂歌坊,還有武館,有賭坊,有錢莊,有令人聞之色變,實戰搏擊的比武擂台,更有一個連朝廷都忌憚三分的天下第一大幫——漕幫總舵。
從早到晚嘈雜喧擾之地,卻難得有一處清靜的地方,令人意外的是,這地方竟是在着名青樓天香醉里——
「堂主,失禮,今夜主子已歇,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