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98 委託人的面具
這場雪不知不覺來了,白尹推開窗戶伸手去接,飄舞的雪花帶走了白尹手掌的體溫,可她不願縮回,她感受着片片雪花悄悄地落在掌心,柔軟冰結的小小軀體,多像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對“他”的思念。
白色窗欞邊花色玻璃外,雪花靜靜地降落在第三帝國的中心,白茫中的模糊,模糊中的蒼茫。白尹抓不住它們,只能怔怔的看着粘在窗戶上的冰晶,等待它們消融的那刻。
她記不起今天是幾號,唯一每天做的事就是發獃和回憶——那耿耿於懷,永難抹滅的,他的點點滴滴……
從醫院回到她在柏林的“家”,她窩在此處什麼都不想做,她想不起來有多久沒有出去走動了。每天有人給她送飯,提醒她該睡覺了,她會悶聲不響地,如同木偶一般乖乖照做。
她記得,她還在柏林的醫院,艾德里安似乎是她的主治醫生。
她記得,他治她渾身的傷,卻從來不開導她。
她記得,艾德里安的臉,總是出現,面向她卻沒有任何情緒。
她記得,艾德里安冰冷的說,他還有任務要完成,不會再陪着她。
她記得,艾德里安離去前,乾澀的親吻她的額,告訴她,覺得累了,可以放棄,他會自己想辦法。
她還記得,艾德里安最後對她說的話:弗蘭茨-馮-哈特曼,死了!小尹,忘了他!
那一刻,她的知覺蘇醒了,她傷心的掉淚,傷心的看着艾德里安離去,傷心的明白一件事。
她不願去想的事,不想去提的人。
弗蘭茨……她的弗金毛,他死了,他離開了她,永遠不會回來了。
然後,她才傷心的記起她的使命,那連哭泣都足以令她掉入萬丈深淵的自責。她無法原諒自己,她竟全然忘卻了此行的目的。
她的傷心,她的心碎,只為她愛着弗蘭茨的心。
對不起,師父……她連穿越的初衷都忘記了……
白尹,對不起您的救命恩情……
21世紀她差點被火燒死,是墨晉救了出車禍的自己,他讓她有了信任,讓她相信還有一個他是她在那個世界的相依。
然而,她異鄉異客的在這個世界,那個說好要跟她在一起的男人現在又在哪裏?他說過的話還在她耳邊徘徊,可現在白尹回憶起的話中,沒有一句是他的甜言蜜語。
她想不起來弗蘭茨曾對她說過的那些甜蜜、心顫、令她動情的話語。這是為什麼?她為什麼會想不起來?
“白小姐,有人找您。”
身後有關門聲,白尹沒有理會,用五指慢慢抹乾了眼淚,就像是電影中的一個推進的慢鏡頭。
身後那人無聲佇立,白尹仍沒有理會,她沉浸在她的回憶里,沒有盡頭,沒有出路,沒有未來……
她想起弗蘭茨對她無從而來的固執,想起他無數次強吻她的觸感,想起他對自己生氣卻依然英俊出挑的臉,還有他事事為她擔憂着想的那份真心……然後,她想起自己對他的冷漠,想起自己一次次的拒絕他,想起自己也像他一樣用固執這把雙刃劍,用可笑的借口傷他一次又一次……
那時候的自己,真是個心口不一的女人,她自相矛盾,她表裏不一,她分明就是個膽小鬼!
現在,她後悔了,她悔不當初,該愛他的時候,她又在做什麼?她似乎從沒有告訴過他,她愛着他……
他們這代人,有錯嗎?
他成為軍人,有錯嗎?
他為了她,犧牲了自己,這是錯嗎?
那是她與他的最後一面,他暈倒的時候,她受不住,也昏了過去。
心傷與身傷,她一病就是百天。送他入土的告別儀式,她沒有趕上,她甚至認為,這樣也不錯。沒有送行,沒有告別,沒有說完最後的話,他就還在她的心裏,他沒有走出去,她也絕不會趕他出去。
她會告訴他,你可以永遠住在裏頭,安安心心,生生世世。
一步一步,熟悉的軍靴“噠噠”的敲着地板,幾月來,頭一回打斷了白尹做繭自縛的封閉世界。
一陣一陣,熟悉的煙味淡淡地飄過來,幾月來,白尹頭一次聞到了在弗蘭茨身上偶爾會出現的氣味。
她緩緩移動許久不動的脖子,在她的餘光里出現了羊毛質地的軍服、暗黑的手套、正面翹得很高的大檐帽……
挺拔消瘦的身姿,冷酷固執的氣息。
眼淚爭先恐後,掉出她的眼眶,落到她的手心。
他還沒有走近,她就撲入了他的懷抱,像一顆墜入大地的流星,火熱后便是無法估量的碰撞。
“我後悔了……”她第一句話是向他反省。
“我愛你……”她的第二句話是要告訴他,她從未對他說過的感情。
她嚎嚎大哭,發/泄的哭,這些日子以來的默默流淚,終於可以收去了。她埋在他懷裏,不顧形象,肆無忌憚,放聲痛哭……
再沒有什麼可以逃避,再沒有什麼允許她去躊躇,她不相信一見鍾情,但她徹底明白了,什麼是致命吸引,逃不開的命,就像他——和——她!
她撲向他的時候,他早伸出雙臂,騰出了他的懷抱,牢牢抱住了她。
他的唇壓向她的發,淚水漫過他微翹的長睫,墜入她的髮絲。
他告別了他最親愛的兄弟,他送走了最親的親人,她沒有出現,他也沒有去找過她,那些日日夜夜,他責怪過她與“他”,但他卻對她恨不起來。
此後,他開始尋歡作樂,酒不離身。
在“他”離去的那幾月,他麻痹自己,醉生夢死,渾噩度日。他逃避“他”寫給自己的遺書,逃避“他”硬塞給他的狗/屁責任。
他對她的感情,怎麼會是責任?為什麼他最好的,血親般的兄弟,要對他說“責任”的話來束縛住他對她的感情?
所以,他怎麼可能來找她?怎麼敢來招惹她?
他要告訴她么?告訴她,“他”給他們安排好了未來,她要乖乖聽從,否則,“他”會死不瞑目?否則,他就要擺出長官的架子對她下達命令?
每當深夜,每當艷麗的女人纏上他,每當他想忘掉她的時候,心卻率先一步背叛了他。
每當他對着深暗的天空高吼,每當他毫不憐惜的推開身上的女人,每當他想念她的時候,他無邊蒼白的掙扎已失去了任何意義。
所以,他來了,他來找她,抑制不住的,深藏也無用的,由“恨”升華為“愛”的感情。
他要拯救她,更要拯救的是他自己。
他蒙住她滿是淚,看不清人影的眼睛,然後,毫不顧忌的吻上她。
突然的肌膚相親,將她身體裏百日沉澱的冰冷驅趕,所有的血液都被點燃,炙熱的、沸騰的、灼燒的火苗將他們當頭掩埋。
她想念這樣的體溫和火般炙烈的擁抱。
是她的思念換來了他,是嗎?弗蘭茨……是你回來了,對嗎?
白尹用力回應他,回應他的愛,那矜持的,不敢告訴他的,她的深刻愛情。
她感受到了他不予餘力的親吻,那膜拜她的熱情,夢魔一樣的纏上來,捆緊她,束縛她,纏結的再不願分離。
吻上她的那刻,他已做好了準備。他不會告訴她,弗蘭茨的遺書,不會告訴他,他們計劃了她的未來。但他會告訴她,這是一個安慰的親吻,她無須有太多的想法,她更無須對他負責。
他,有時間,很長的一生,他會等她。
但是,他有再多的時間,卻再也等不到弗蘭茨了。
他的眼眶濕了。
他們的淚交融在一起,激/烈的親吻成了過往,然後,在淚眼婆娑中,他們看清了彼此。
“尤……利安?”白尹倒退一步,顯些跌倒。
男人摟住她的腰,抓了她的手,狠狠甩向自己的臉。
“氣消了?我已經挨了你的打。”
手在發抖,接着整個身體都在發抖,在看清男人的藍眸后,白尹徹底清醒。
“你在做什麼?”她尖叫着質問對方,“你愛着弗蘭茨為什麼還要吻我?”
他一愣,清醒時他瘋狂的搖晃着她,奮力吼回去:“我不是‘同/性戀’!白尹,你一開始就弄錯了!”
白尹震驚。
“我,喜歡你,我愛你!”
白尹大駭。他,為什麼要向她表白?想安慰她么?她看起來有那麼可憐嗎?不,她不想看到尤利安為她做這些事,他不用犧牲自己來照顧她……
“你……你瘋了!”
他沉沉的笑:“我也覺得自己瘋了,我不想再隱藏我對你的感情,我該讓你知道……”
“別說了!”她捂住耳朵。
他有些慌亂,來回走動,他喘了口粗氣,用事先想好的台詞安撫她的脆弱:“安慰,一個安慰的親吻,白尹,你不用想太多。”
白尹瞪着他,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我今天來找你,我覺得,我們需要談一談。”
白尹思緒混亂,因為弗蘭茨的驟然死去,也因為尤利安的突然表白。
她幾乎已經忘記,她來到這個時空,應該做些什麼。她沒有完成任務,她的委託人沒了,她的愛人沒了,她救不了師父,她一事無成。
她傷心欲絕,她無處可去……
談話?呵~~有什麼可談的?她或許會老死在這裏,永遠回不去她的時空,但,那又有何懼?她從不覺得對弗蘭茨的愛會這麼深。她沒有仔細想過,她愛着他的心會那麼強烈。當她醒悟,帶着這份愛,停留在這裏,好像也沒有那麼難熬……
她想站起來,手指摸到床底翹起的木板,回憶如潮,淚幾乎又傾落。
是了,該給面前男人的東西……“他”的東西。
白尹拿出了盒子,只取出了一枚戒指,顫顫的戴在左手無名指上,其他的東西,全數交給了面前的男人。
“他喜歡看我戴着他送我的戒指,”她緩慢撐開手指,細細的打量戒指上的寶石,這才發現寶石稜角分明,切割精細真的很美,就像弗蘭茨魅惑的眼睛,為什麼之前她一直沒有發覺呢?
“我只要這枚戒指,其他的給你。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們就像親兄弟,他一定也是這麼希望的……”尤利安告訴她,他們不是同/性戀,但白尹已經不想去追究尤利安的/性向了。對她而言,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呢?
尤利安深深的盯着她,沒有推辭,沒有拒絕,他接過盒子,摸着盒上的花紋一言不發。
“你回去吧,今天的事我就當沒有發生過。”她站起來走到窗邊,木然的透過玻璃看着不遠處的鐘樓,鐘點剛好敲過11下,餘音還迴響在街道口。
尤利安苦笑,沒發生過?不,他愛上了她,她可以當做風過無痕,雪化無跡,可他卻不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你還會上戰場嗎?”雖是明知顧問,再見或許了了無期,白尹軟下心,輕聲問。
“是的,下周,東線。”他收斂情緒,回復的緩慢乾脆。
他側身,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她。
白尹回頭,望着英姿不減的他,再次走了神。
當年,她不知道誰是委託人,現在,她沒有保住委託人,不知道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如果連委託人親人般的兄弟也死了,弗蘭茨會不會更加難過?她不想他在天堂看着他們,跟着難過和傷心。
她呢?也會無法承受失去尤利安嗎?如果尤利安死在了蘇聯戰場,她會像失去弗蘭茨這般難受心疼嗎?
她不能當賭徒,她也不想再後悔一次。
“尤利安……”她咽了口唾沫,明知不能告訴他這些話,感性卻令她犯了戒。
“你要……活着,不管今後你在哪裏,德國人,會有活路的。”
他站起來,繃緊肩膀,蹙緊雙眉:“你是什麼意思?”
她咬着唇,使了豁出去的語氣:“法西斯會輸,你要活着,替……弗蘭茨活到戰後,活到刑滿釋放,活到百年之後,活到我的世紀……該受的罪你得受着、挨着,那是你們作惡該還的債!”
“你說什麼?”他摔落了盒子,大步流星欺近她。他與她,面對面,眼對眼,鼻觸鼻的寸厘距離,“你在胡說什麼!白尹,你瘋了?”
這回,他說她瘋了!白尹仔細將他看着,鼻頭微酸。她想到過往種種,想到戰後種種,想到曾經看過的二戰資料,手已經不受控制的捧住了他激動的、俊瘦的、深刻的臉。
她輕輕的笑,帶着過來人的口氣:“你可能會不信,但我要告訴你,我來自——未來,我知道二戰的結局,你會經歷這輩子最痛苦的歲月,但是,未來的德意志,引領歐洲,將超越任何輕視你們的國家。”
他霍然放開她,從質疑的、焦躁的眼光,漸漸恢復到清明睿智的神情。
“你為什麼而來?”他的聲音就像來自遙遠的國度。
為什麼而來?是的,她從沒告訴過尤利安,她為什麼而來,她已經破戒,那麼,告訴他又何妨呢?
“有一位21世紀的老人,委託我回到他的年輕時代,找到二戰時期的他,接受他的委託。他叫,哈特曼,國防軍,陸軍上校。”
他倒退數步,碰翻了桌上的花瓶,白尹定格了。
整個二戰中有59000名美國護士服務在各個戰區,一共有201名護士死亡,其中16人死於敵對原因。在太平洋戰場有83名美軍護士被俘,其中64人是在菲律賓的巴丹和克雷吉多爾陷落時被俘的;但幸運的是所有這64人都活到了戰後。
盟軍對德國的轟炸還影響了德國婦女的穿着。由於擔心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會在空襲中隨房屋一起被炸為廢墟,因此德國婦女普遍喜歡把最好的衣服都穿在身上。尤其是魯爾區,幾乎每個婦女都穿着皮大衣。
二戰中,英國全國散佈着大約180個機場,這些機場共有4000英里的機場跑道和汽車跑道。當時人戲稱:“一個飛行員可以不離開地面從英格蘭最南部開到蘇格蘭東北部。”
以偉大的科學家“伽利略”命名的潛艇在與英國一艘武裝漁船的對決中失敗,並被對方捕獲。開始時“伽利略”號對對方發起攻擊,卻被連照明瞄準器都沒有配備的漁船(注意:是漁船!)連續命中,最終因艦長受傷而投降。
二戰中美國陸軍和陸軍航空兵共使用了63萬輛吉普車;吉普車的名字來源於GP這兩個密碼字母,G指政府,P指軸距80英寸的偵察車。在吉普車生產高峰時,汽車工廠平均每80秒就生產一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