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一百零九章
吳殊事件對W&S工作室造成的影響遠比之前所設想的要嚴重,原本脫離了娛樂公司的藝人們最缺乏的就是資金和資源，唯一能夠仰仗的便是藝人本身的號召力。但是有了這件事的影響，無疑讓一票粉絲對吳殊的人品大大產生質疑，繼而對吳殊產生了抵觸情緒。
原本當初被誇讚是勇氣、獨立之舉的出走環國，現在就變成了忘恩負義、過河拆橋；原先被稱讚有情有義的替沈敬亭、穆西然、蘇真等人挺身而出的行為，現在變成了蛇鼠一窩、狼狽為奸……
而現在,距離吳殊最後一次出現在公眾面前,已經過去了三個月。
起初媒體還吵吵鬧鬧想把吳殊給炸出來，但是沒過多久就發現無論他們發表怎樣惡劣的言論，怎樣地惡意揣測,吳殊本人就像是根本不知道一樣,從未出來解釋過,留給大家的只有他微博上的最後一條微博：“清者自清,不忘初心。”
很快就有人爆料曾在機場看到過吳殊與沈敬亭，說吳殊因為受不了輿論壓力已經逃出國去了。
這些黑粉們開心了，紛紛留言道：“人渣終於滾出娛樂圈了”“說你家叔叔是清白的出來看看，你們主子已經跑啦！”“落荒而逃,還真是不折不扣的垃圾”……
少了一個能持續報道的對象,媒體自然是感到不快的,但是很快他們便重新振作了起來，因為他們發現——
雖然吳殊出國了，但是沈敬亭還留在國內啊！
作為吳殊的圈內好友，在之前事件爆出的時候又力挺過吳殊，這麼好的材料，他們怎麼可能放過？
於是媒體又一窩蜂地涌到沈敬亭這邊，帶着一些微妙的惡意向他拋出一個又一個尖銳的問題，然後再放到報紙上亂寫一通。
反正吳殊已經倒台了，沈敬亭現在也沒有公司支持，他們自然也不介意再踩上一腳，更何況這背後還有好處可以拿呢？
“聽說你跟吳殊私交甚密，請問這是否意味着你們倆有着共同的愛好呢？”
“你真的不知道吳殊當第三者的消息嗎？還是說你跟他一樣，因此替他隱瞞？”
“沈敬亭，聽說你加入W&S工作室的違約金是吳殊付的，他為什麼願意在你身上砸這麼多錢？你們是不是有着非比尋常的關係？”
剛開始沈敬亭還表現的有些憤怒和激動，但是漸漸的，大家都發現他的情緒變得穩定下來，因為他知道不管他露出怎樣悲憤的表情，這些在媒體的眼中都不過是更好的爆料罷了。
所以他逐漸變得沉穩，面對這些記者也逐漸遊刃有餘起來，只是有的時候，某些熟悉他的人在看到他的照片後會忍不住沉默，覺得他那漆黑明亮的眼睛裏似乎多出來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悲哀。
沈敬亭的人氣還在不斷地下滑，與負/面新聞相伴而來的是迅速減少的片約，原本在拍攝完《九鬼門》后那些希望邀請沈敬亭來飾演男主角的製片方紛紛以各種借口拒絕了青年，而那些願意對沈敬亭發出邀請的都是一些二三線演員當主角的小製作，提供的角色也都是些反派、配角等不討喜的角色。
對此沈敬亭的粉絲們紛紛表示憤怒，說怎麼能給這樣的丑角給他們的偶像來演。就連少數還保持聯繫的圈內好友也打電話來勸青年，讓他千萬不要接這樣的角色，避免讓他的公眾形象受損，等風頭過去了，他們會找機會給他適合的角色的。
事已至此，粉絲強烈反對，好友好言規勸，所有人都認定沈敬亭肯定要暫時淡出娛樂圈的時候，沈敬亭平靜已久的微博上卻發出了一條新的動態——他將出演《犯罪心理》的反面男一，希望大家支持。
此言一出娛樂圈頓時就炸開了鍋，雖然這是一個全新的劇本，但是從之前放出的概念來看，不難發現這個角色是一個心狠手辣的犯罪天才，一直潛伏在主角團隊裏，欺騙女主角的感情，還辜負了男主角對其的信任，最後眾叛親離，落到一個屍首無存的結局。
這樣極端的反面角色很容易讓粉絲與現實聯繫起來，如果演的不好那就是沒演技，如果演好了又會把厭惡感帶到演員身上，再加上媒體故意引到的風向，評論里一片都是對沈敬亭的指責。
“你別再跟吳殊這樣的人渣混在一起了？近墨者黑，你看看你都成為什麼樣了？”
“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為了錢連這種角色都要去演是嗎？”
“你現實中也是這樣的人吧？不然怎麼會接這種片子？”
外面惡評滿天飛，而處於風口浪尖上的沈敬亭卻只是靜靜地坐在片場裏，看着自己的劇本。
只是現在他在劇組裏處於一個略微有點的尷尬的位置，雖然他是一線，但是某種意義上現在他混的其實還不如劇組裏的二線演員，所以大家見他也都只是笑笑，並沒有上來與他打招呼。
但是不止一次，沈敬亭曾聽到他們小聲交談着自己。
他們一邊說著，嘴角一邊微微往下撇，那是一種極其不屑的表情。
“一線又怎麼樣？現在照樣不是什麼戲都沒有，只能去演丑角。”
“聽說他跟吳殊關係好得很，你說他們倆會不會是……”
“是又怎麼樣，吳殊還不是扔下他跑了？事業這樣了，又被別人甩了，呵呵，他還有翻身的那天嗎？”
而更讓沈敬亭地位難堪的則是——薛奕然也將出演《犯罪心理》。
有了之前《九州》的經驗，薛奕然也學乖了，沒有去搶男主角的位置，而是選擇了男二號這個正面角色。
不得不說這個角色比男主角討喜多了，尤其是他默默為女主角付出，卻並不插手破壞自己好兄弟的感情，而是對他們投以真摯的祝福，最後更是為了保護女主角與反派同歸於盡，雙雙葬身於海底，屍首無存。
如果說沈敬亭飾演的反面男一是丑角，那麼薛奕然選擇的男二號毫無疑問是一個會讓人產生好感的角色，能很好地洗白他之前的形象。
這樣一來，沈敬亭在劇組裏的處境無疑更加雪上加霜了。
今天拍攝的是一場打鬥戲，沈敬亭所飾演的反派需要與主角們一起圍堵逃跑的黑/幫，並在中途爆發了一場大型的火/拼，而沈敬亭飾演的角色會在中間單獨追逐一個認出他身份的小混混，然後心狠手辣地殺人滅口，即使這個小混混還是他的追隨者。
黑暗無人的小巷子裏，少年滿臉恐懼地看着步步逼近的青年，不斷地往後退去，語氣恐懼地開口道：“別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可以跟你們走，把我所有知道的都告訴你！”
聞言青年頓住了腳步，英俊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他望向少年，語氣似乎有些驚訝地開口道：“阿海，怎麼是你？”
名為阿海的少年聞言一怔，冷靜下來再定睛一看，頓時喜上眉梢、欣喜若狂，發現這不就是原先老大身邊的二當家嗎？
難怪說這麼久沒有看見他，原來是去當警/察了。
熟人見面，又互相知道底細，阿明當然輕鬆了些，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心有餘悸地看向青年，又衝著巷子口探出腦袋，長舒了一口氣，“明哥，既然是你那就放我走吧。”
青年聞言笑了一下，那是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裏面帶着些許隱藏的很深的情緒，諸如嘲諷，諸如不屑，諸如……殺意。
他怎麼可能會放過阿海，從他在人群中看到阿海的第一眼，就知道這個知道他身份的人留不得。
所以他才會特地追出來，為的就是斬、草、除、根！
青年一挑眉，黑色的眼中流露出一些為難，他皺了皺眉，聲音裏帶着些許遲疑，“可是咱們組裏的人都看見我追你出來了，我要是放你走他們會懷疑我的。”
說著他還為難地嘆了口氣，然後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瞥了一眼阿明。
果不其然，對方一聽到他這麼說表情頓時就變了，急的手足無措地囔囔道：“那可怎麼辦？要是我被抓進去了，我媽媽誰來照顧？該死，我就不該不聽她的話出來混。”
說著他焦急地抓緊了青年的袖子，一臉哀求地看向青年，“明哥，求求你了！你放了我，大不了就是失職，最壞也只是丟了工作，可要是我被抓了就得坐牢啊！”
青年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他看向阿明，試探地開口道：“那……不如來個苦肉戲，這樣我也好交差，還能算工傷。這樣吧，你捅我一刀，我假裝在後面追你，然後就可以放你走了。”
說完青年便將早就準備好的小刀塞到了阿明手裏，而阿明則是啊了一聲，顯得有些猶豫，一會兒看看刀，一會兒又看看青年，結結巴巴道：“明哥，我、我下手沒輕沒重的……傷、傷了你怎麼辦？”
青年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厭煩，但臉上還是掛着挑不出錯處的笑容，耐心勸道：“沒事，你只要往我說的位置捅，是不會傷及要害的。”
阿明畢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哪裏禁得住青年的一番忽悠，很快便點了點頭，跟着青年到了一處攝像頭下，準備“演戲”。
只見少年兇狠地往青年的腹部捅了一刀，然後便飛快地像是一支離弦之箭一樣地躥了出去，而青年則虛弱地捂住腹部，傷口處鮮血如注，勉強靠在牆壁上，對着阿明落荒而逃的背影慢慢地舉起了槍——
然後，他笑了。
監視器前的導演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站在導演背後的另一個年輕人則是眼神動了動，交叉抱臂放在胸前的雙手的手指動了動，似乎動了些心思。
那是一個很歹毒、陰險的笑容，哪怕是隔着監視器看着都會讓人覺得不寒而慄，感覺似乎有一股猶如跗骨之蛆的寒氣隨之而來。
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殺人機器，沒有情，沒有愛，也沒有恨，沒有慈悲更沒有憐憫，就連是殺人也只是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
雖然此時此刻他笑了，但是在他的眼底，他的心中卻連一絲一毫的波瀾都沒有。
這樣的演技，絕不是之前的沈敬亭所擁有的。
薛奕然有些心情複雜地看着監視器的畫面，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導演似乎很滿意這一條，已經喊了卡，興緻盎然地讓場記們開始準備下一場戲，沈敬亭則默默地下去準備下一場戲的戲服，之前跟在導演身後的那個年輕人也不知道走到哪裏去了，一時間周圍竟然只有導演與薛奕然兩個人。
半晌，薛奕然悠悠開口道：“導演，我覺得剛剛最後的那一個鏡頭還是刪掉比較好。”
導演一怔，似乎有些不滿，語氣沉下來道：“為什麼？”
之前他就聽說薛奕然和沈敬亭一向不和，如果是因為出於個人原因就要干涉他導演的工作，他是絕不會答應的。
薛奕然當然聽得出導演語氣里的懷疑，但是卻也不以為意，反倒語氣十分平靜地解釋道：“我們這部劇的尺/度本來就很大，所以只能投放在網絡平台上。但是我覺得在沈敬亭所飾演的戲份里，太過深入地表現了人性的黑暗。就以剛剛那個鏡頭來說吧，我覺得對公職人員的正面形象影響太大了，搞不好會讓我們整部劇被下架。”
沈敬亭的演技無可挑剔，如果他強硬地讓導演刪去這些鏡頭到頭來只會讓導演增加對自己的厭惡，可是誰會不關心自己的作品呢？
如果自己辛辛苦苦拍出來的電視劇不能上映，那……就不得不得慎重了。
“這……說的似乎也有道理。可是刪掉這些鏡頭，那這個角色就徹底淪為了扁平人物，也很可惜啊。”
導演似乎便說動，不免有些猶豫起來。
如果僅僅只是出於一個導演的角度，他當然是希望這些鏡頭能夠得到保留的，畢竟這些鏡頭都太棒了，每一個都可以說是沈敬亭演技質的飛躍；可是如果綜合起來看，他就不得不為整部劇考慮了。
這可真是讓人為難！
“唉，那……”
“呵，如果怕被禁就刪掉這些鏡頭，那恐怕這部劇永遠也只能是丟入大海的一塊石頭，濺起一絲水花然後就徹底默默無聞了。”
導演的話還沒說完，一絲毫不客氣的男聲就直直插了進來，語氣中帶着一絲不容拒絕的強硬。
薛奕然轉過頭向對方望去，微微一怔，然後則眯了眯眼，似乎有些意想不到又有些玩味地開口道：“你怎麼來了？”
語氣中帶着一絲威脅的氣息，彷彿在說“你不事環國的人嗎？怎麼還要來插手沈敬亭的事？”
白楓瞥了一眼薛奕然，對青年眼中的警告絲毫都不在意，只是輕蔑地扯了扯唇角，將眼神投向一旁莫名其妙的導演，道：“怎麼，我不能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