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山的那邊有一群草泥馬,踐踏不問自取者的荒冢與小偷強盜的墳。賽爾溫心疼的往我臉上抹藥膏:“還好沒有流血不會留疤。”
“這個連白蘚都沒用。”布爾斯特羅德放下我的手差點兒要哭了。
艾格尼絲忙着檢查我其他部位,只差沒把我推翻了脫衣服。
我被羅西耶和羅爾一左一右按住動彈不得只得開口呼救:“還有誰在,速來救駕!”
“哇喔拉陽你還活着哦。”菲尼亞斯猛地撲到我懷裏蹭,“拉陽你都沒有肉不好抱。”
“那就滾下去。”我咬牙切齒。
托比奧斯嚴肅的坐在我面前:“這次不是我。”
克魯維嗯了一聲也坐下來:“也不是我。”
我無力的示意羅西耶和羅爾放開我:“我知道。”
“你居然不懷疑我們倆?”
“一切為了最終帶來的利益。”我斜了眼牆上的掛毯,“讓院長狠狠處罰我一頓並不會給你們帶來甚麽實際上的利益。”
事實是,抽出紙條后箱子下面的魔法陣附帶產生一個契約。泄密者左面臉頰會出現迪厄多內家奴隸的烙印,這本來就是個試探。新生全體過關,更加印證是某人。
“說不定就會動搖你的級長之位呢?”克魯維哼了一聲。
“那也輪不到你。”我不客氣的擺擺手,扯到傷口不由嘶了一聲。
托比奧斯看了一眼:“這,是個黑魔法?”
我把手放回袖子裏:“並不是。”
克魯維咽口口水:“是院長?”
“也不是。”
“那還有誰能在院長的辦公室這樣傷你!”賽爾溫緊緊揪着自己的裙子,恨得臉色又紅又白。
“你說呢?”我特意一臉無所謂又落寞無奈的聳聳肩。
一圈圍着我的新生都沉默下來。
“該死的...”
“他到底把我們斯萊特林當甚麽了?!”
“是校長就可以隨便對待學生麽?!”
“拉陽是德國人他就這麽肆無忌憚嗎!”
“和德國人沒關係,他就是看我們斯萊特林不順眼!”
“拉陽算是我們裏面對他最禮貌的了,他居然敢這樣!”
“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
我掃了一眼沉默着沒怎麽說話的高年級挑起眉毛來:“我說過是誰了?”
“可是你——”
“我甚麽都沒說,我誰的名字都沒說!”我眯起眼睛將手指放到嘴唇上,“在我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和你們之前,我都不會說。”
小蛇全都沉默下來。
羅西耶緊緊握住我的右胳膊:“我懂了。”
羅爾半蹲在我面前仰起頭來:“雖然我還不太明白,但我會私下去問利亞尼克的。”
賽爾溫和布爾斯特羅德一左一右環住我的肩膀將眼淚統統滴到我的脖子裏:“拉陽,拉陽——”
我被刺激的打個抖,她倆立刻哭得更大聲了。
艾格尼絲狠狠一巴掌拍在沙發上:“我要寫信回家!”
告訴你爸爸是吧?
阿喂,你們其他一圈人都在點頭是幾個意思。
我連忙道:“我們沒有任何證據。”
賽爾溫大哭着拉起我的手:“這個還不是?!”
“這能算是麽?”我收回手來拿出手帕,“好了芙拉爾,還有你克瑞秋,都不要哭,不要讓任何人看出你們哭過。”
我想了想道:“其實如果我今天再厲害點兒,不說不受傷,至少也不用這麽狼狽。”
羅西耶想說甚麽又閉緊了嘴。
我看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說甚麽,但是我一個人算甚麽?如果我只是一個人,今天也不會有事。”
羅爾愣愣的張嘴:“難道你還被威脅了?”
我聳聳肩,然後笑着拍拍他肩膀:“羅爾,接下來幾天要麻煩你了。院長讓我禁足整個周末,三餐都得靠你了。”
羅爾一拍胸膛:“沒問題,所有雞腿都給你!”
這個就不用了少年,真的。
“這些交給女孩們。”賽爾溫翻個白眼擦擦眼淚,“我懂你的意思拉陽,我們會努力更強的。”
“單兵作戰不是常態。”我苦惱的嘆口氣,“也許是最近斯萊特林的努力被有心人過度解讀了吧。”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還要我們斯萊特林怎麽樣!”布爾斯特羅德把手帕揪成一團。
“我猜你有計劃了拉陽。”賽爾溫吸吸鼻子。
“是這樣沒錯,但我需要再想想。”我眨着眼睛,“力量不是成就決勝的關鍵,但不可缺少。”說著我又很是無奈的嘆氣,“啊,最開始明明只是不希望某些我不喜歡的情況再發生來着。”
“如果不是被惹到你大概可以抱着本書直到地老天荒呢。”賽爾溫翻個白眼。
好吧妹子,一旦不哭你的冷靜理智和諷刺都回來了。但中二少年和他的小夥伴怎麽可以如此弱雞?
“啊別這麽說,我可是個熱愛生活的好少年呢。”我特別陽光燦爛的笑起來。
一群人狠狠瞪我。
艾格尼絲卻皺着眉頭:“我覺得這事不對勁。”
“這件事根本從頭到尾都不對。”布爾斯特羅德忿忿的握拳。
“不,我是說,斯萊特林內部開舞會,為甚麽他會知道?”
一群人都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這話太誅心了妹子,但是,幹得好!
“話不要亂說姑娘。”我和氣的笑笑,“斯萊特林喜歡宴會也算有名。這不是甚麽大秘密。”
“但一想有這麽個人在身邊天天同進同出我就覺得渾身發涼。”艾格尼絲抱住自己的手臂。
“如果是針對拉陽我尚且還能理解,但若是為了針對就去聯絡他,簡直,簡直!”賽爾溫的家教讓她說不出更難聽的話了,“但若不是針對拉陽,那就是針對全體斯萊特林,我們就這麽不值得信任?難道非得把我們全體關進阿茲卡班才算好麽?!”
我掃視了一圈休息室里在的人:“這些不過是推測的推測,不要當真。”
我微笑着注視托比奧斯與克魯維動搖到堅定的神情變化。
“你還笑得出來!?”
“杯弓蛇影,疑鄰盜斧,疑心生暗魅。”我搖頭晃腦說著大天.朝的語言。
“甚麽,那是甚麽?!”羅爾眨着眼睛。
我拍拍他肩膀:“下個學期還是想不明白的話找個拉文克勞問問吧。”
然後就被趕回寢室修養去了。
雙面鏡里的澍茨先生格外有范兒。
“哇親愛的迪厄多內先生,我發現跪着看你你特別帥。”我真誠的看着鏡子,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澍茨先生英挺的鼻子哼了一聲:“被跪着看特別帥的迪厄多內先生在他俯視時更傻的兒子來雙面鏡前和他的院長剛剛通過一次壁爐。”
我特別嚴肅的端坐在沙發上:“請指示。”
澍茨先生打量了我好幾眼:“小迪厄多內先生的計劃已經開始有一陣子了吧。”
我眨眨眼睛,澍茨先生又道:“從甚麽時候開始的呢?分院之後的第一封來信,就讀霍格沃茨,與馬爾福家的小少爺和好,還是遇到救世主?或者更早。比如,在小迪厄多內先生甚至只有七歲就強烈促成與馬爾福家合作的時候。”
我覺得冷汗要下來了:“您覺得這可能麽迪厄多內先生?”
“我是覺得不可能。”澍茨先生深深看我一眼,“但是連自己的兒子在想甚麽都不知道的父親只能說很失敗。”
突然好慶幸澍茨先生的真愛是麗爾雅女士。媽媽我好怕!
“然後呢,今天打算如何解釋又準備如何說服你可憐的老父親?”
“老爸你才幾歲就老父親?!”我驚訝得都快綳不住貴族禮儀了。。
“在兒子決定甩開他的父親自己獨立的時候,這個父親就老了。”
我沉默下來:“對不起爸爸。有些事太難說出口。”
“比如你的小女朋其實是個男巫師,又或者他也是某個大家族的唯一繼承人?”
我就知道院長不會那麽簡單放過我:“這個不是最重要的我其實——”
“行了。從小你最希望的總是最先說,然後再亂七八糟找些別的理由來充數,好顯得自己準備得格外充分似得。”澍茨先生的臉上有些懷念的笑意。
“呃,我知道這個很不對也不好。”
“我不是那種你說甚麽都反對的父親——”瞎說,你就根本不讓我說出口,“也不是非逼着你一定要聽我說的話的那種父親——”又瞎說,你會有千百種手段幫你“說話”,“我只是希望你慎重。”
我沉默了。
“聖誕節太遠。”澍茨先生在雙面鏡凝視我,“下個月。迪厄多內家族的傳統是家主要慶祝半個月的生日來招待龐大的親友成員。以前沒心思辦這些雜事。”說著他意味深長的看着我,“除了你性格言辭都很有個人風格的院長外,我也很期待好好當面見見你從七歲就挑中的人。我聽你母親說過一些,當時還不相信。現在我不得不承認,這種事情還是女性更敏銳和準確一些。”
不是等會兒澍茨先生,某個鉑金小混蛋在我卧室那麽多次,你居然不知道?!
澍茨先生完全明白我的想法:“你上學后我給了馬爾福先生一把只能進出你卧室的門鑰匙,為了‘緩解一位小朋友不能見到他摯友的悲痛與思念’。沒想到...我一直以為英國人也挺保守的。”
這就是小壞蛋只在卧室出現的原因?認真想想自己真是有夠蠢的。
“我想也許馬爾福先生並不知道。”我努力解釋,“而且我真的對小馬爾福先生沒有任何超越友誼的想法。當然他也是。”
“你我不打算再說甚麽,只希望他真的如你所言。”澍茨先生嘆口氣,“這樣你還能看上別的人找到其他的幸福,而不是像...好了,就這麽決定。我會提前寫信告訴你時間,並把一次性門鑰匙寄給你和你要邀請的朋友。”
掛上雙面鏡我還有些恍惚。
我似乎有些明白為甚麽上輩子我那樣瘋狂的行動澍茨先生沒有反對到底。他是不是在心底里希望我最終絕望然後放棄再看上別的人,這樣就不必像某人一樣永遠愛着一個無法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
我低下頭來,很久之後苦笑。
澍茨先生你放心吧,你的期望有一半是絕對成立的,另一半是在不斷努力可以實現的。
勤有功戲無益,哀嘆過往不是好中二少年。
我去浴室把自己從頭到腳洗個清爽,出來到書房寫那個據說要一百或者兩百英寸的計劃書。
這個計劃我早已有想法,可惜上輩子無緣得用。好在多活一輩子賺到不少光陰,很多地方都曾在腦中修改完善。如今付諸筆端,添添改改也不甚難。
凡是不好解釋之處,統統推開澍茨先生這個“高貴德國巫師世家的內部傳承”,以及麗爾雅女士的“法國傳奇世家的神秘傳統”。
保守落後的巫師界也有好處的不是?
我足足看了一分鐘甚至更久才確定那不是真的,是寶石與魔法陣的結合物。
這片美麗的星光我有多久沒看到了?在戰爭開始的第三年就被拆下來全數賣掉了。
抬起手臂,死死盯着光潔的左手胳膊,我的眼淚終於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在父親澍茨去世時我沒哭,在遠離阿爾卑斯山時我沒哭,在我匍匐於那個瘋子禿頭老蛇臉面前打上烙印時我沒哭,在迪厄多內家族的城堡於大火中化為灰燼時我沒哭。
甚至在馬爾福與格林格拉斯家聯姻時我都沒哭。
想都沒過要哭。
勝者為王敗者寇,哭是沒有用的。
我總以為自己知道一切看穿一切就能如所有同人小說里的主角一樣大殺四方抱得美人歸,事實告訴我,我就是個不折不扣的中二混蛋。
如今我哭,是因為我終於明白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
一個在內心深處渴望活着的,快樂的,幸福的,普通人。
梅林的鬍子一定掉光了。不然俯衝而下的禿鷹怎麽可能會哭。
七弦琴的鬧鐘打斷眼淚與回憶,我跳起來拉開窗帘,拂曉的清風送進來花園裏烏樟的香氣。近乎貪婪的深吸一口,看着東天從微微泛紅直至旭日奪目的躍出,我露出了快五年來的第一個笑容。
嗨,迪厄多內堡的早晨,我來了,我回來了。
一聲輕微的爆鳴響起,家養小精靈特有的腔調傳來:“尊敬的小主人早安,主人詢問您是否已經準備好開始今日的行程。”
出於習慣我劃了一下手指,看着顯示的日期啞然。
看來重生的福利還不錯,七歲的孩子居然能毫無遲滯的使出無聲無杖咒,即使它只是個顯時魔法。
我立刻轉頭道:“阿沙,我禁止你告訴父親剛才發生的事情。”
阿沙燈泡一樣大的眼睛裏閃爍着激動的光芒,它好像要哭出來一樣狠狠掐住自己的手指和胳膊來克制想要撞牆或者捶地的沖.動:“阿沙是好精靈,阿沙會聽小主人的話!阿沙真高興小主人是個厲害的巫師。但是阿沙不能告訴主人...阿沙一定要聽小主人的話!”
我無奈的擺擺手,就算從上一世開始就儘力調.教這些家養小精靈讓它們不必過分激動,但是天性這種東西還真是呵呵呵。
快速的收拾完畢,我在鏡子“小主人您這樣快速的奔跑完全不符合貴族的禮儀完全是迪厄多內家族的恥辱”的吼叫聲中出門下樓。
我近乎貪戀的看着坐在餐桌前那挺直脊樑的腰背:“父親,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