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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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變幻的年月

冥界的幽暗陰鬱與寒冷永不改變,無處不在的霧氣冷漠地駐足旁觀時光流轉。永生的冥界眾神不會老也不會死,白楊樹林在歲月地洗禮下終於蛻變為冥府固定的一景,不再是他們覺得新鮮的玩意兒。

四匹黑馬牽引的戰車沿着慣常的路線前行,樹木和無邊的荒原無聲地自下方掠過,攪動瀰漫的白霧彷彿成了本質虛幻的東西。戰車帶動了風的呼嘯,與遠處不絕於耳的亡靈悲鳴融合成了某個巨大的慨嘆。

誰還記得那些亡靈在未喪失生命氣息時還是人類的形態。

他們中的第一紀也許是最幸運的,無憂無慮的一生,當命運女神的紡錘終結時他們亦毫無痛苦,如今尚能行走在雲霧中成為滿有憐憫的保護神;第二紀卻是備受父母溺愛卻又不成熟的悖逆一代,毫無節制、肆意妄為,對神祇與生命缺乏必要的崇敬,當神王惱怒喝令他們撲倒時,大部分的這一代成為遊盪的魔鬼,繼續與神靈敵對。

如今黑暗的地下王國中充滿的是第三紀與第四紀。無論生前高大強壯尊貴公正,或是貪婪殘暴兇惡狡詐,若不能在死後進入宙斯設立的極樂島,就只能下降到地府的黑夜中。活着時流血拚殺來的王座結網腐朽,千方百計賺取來的金銀珠寶在倉庫里黯然變色,而它們的主人則在監牢裏承受應得的刑罰憔悴悲戚。①

那曾被某位燦爛頭髮的俊美情人預言過的真理審判台終究還是建立起來,一如他所宣告的那般用了三位幾乎沒有任何休息時間的判官。每當有新的亡魂被引領至此宣判永恆的歸處后,勒忒泉湧出的遺忘之水也許將是他們來到冥界所被給於的第一件、亦是最後一件禮物。

被越來越頻繁取用的勒特泉源非但沒有枯乾,那本只是小小一泓的如今幾乎形成了一條河流。而它對面的謨涅摩敘涅泉卻一如既往的始終不滿,哪怕每天都會有那位備受冥王寵愛的情人滿懷期待地去觀望。

於是敗興的情人將滿腹的不滿轉移到了對冥界的改造上。

再具體點,是對冥王宮殿的改建上。

即使身為自然女神的他應當對這地下王國一無所知,但他似乎真的從那號稱擁有古老世襲高貴血脈的斯萊特林或是馬爾福的名號中繼承了充分利用一切的能力。當他欣然發現他的冥王情人擁有地下所有的財富時——這原是這國度里最易被忽略、也最不為冥府眾神看重的特點——他那難以忖度的行動力與浩瀚無邊的想像力終於得到了充分發揮的最大支持。

不知增加了多少的傢具早已超越貴重華麗的範圍,數不勝數的各式擺設也充滿別緻的情調。大小物件佈局如此得體融洽,色調搭配如此豐富又和諧,匠心獨具已不足以形容。若沒有靈巧的雙手、一雙慧眼與超凡脫俗的高雅鑒賞力,這一切不會如此賞心悅目。當然,這榮耀的所有無不完美而充分地體現了設計者高超雍容的品位。

——以上節選自某位鉑金頭髮的情人宣稱毫無誇張的自我表述。

今天那位燦爛頭髮的少年保持着他始終如一的下巴仰起角度從戰車上下來,儀態優雅地站在回憶之泉邊挑眉:“我得說萊爾,壞消息是今天也沒太大變化,好消息是周圍的泥土似乎比昨天濕潤。”

我看着有翼的小蛇從他肩上歡天喜地飛向黑色的樹林中尋找天鵝玩耍:“所以?”

“所以其實……我不是那麽在意你到底有沒有恢復記憶。”

這些年對他的口不對心我已深有感觸。

“就像你其實也不是那麽在意普羅米修斯與地上的人類?”

俊美的少年直接過來狠狠吻了我一下:“知道的事不一定非得說出來。你的禮儀呢,冥王陛下!”

我扶住他的腰:“對說不過就惱羞成怒的情人似乎不太需要講究禮節。”

“我的陛下,您不講究這一事實真的不需要更多細節去說明了。當然我還是誠懇地希望您不要因為我收下過一次沙弗萊石就每次都送這個!”

我親吻了一下那故作嫌棄的俊美臉蛋:“或許我可以在送禮物前得到建議。”

“禮物的意義在於驚喜不是麽,我的陛下。”

“那麽下回請別在收到它們時沖我怒吼。特別是如果禮物不算小,請盡量別扔到我臉上。”

“梅林的鬍子!你指望一個斯萊特林在收到一頭活·獅·子當禮物時有甚麽反應?!”這壞脾氣的情人沖我翻個白眼,“我不得不懷疑那個建議你送我那蠢東西的傢伙是不是跟巨怪交流過。”

“以某位自然女神大部分時候慵懶的躺在我旁邊發獃,或者指揮我再給某處添點兒甚麽的樣子論,我以為和獅子還挺像——”

“多麽感人的觀察力。”他假笑着鬆開剛狠狠咬了我一口的嘴唇,“請繼續啊,我的陛下!”

“與耐心等待、撲擊奇襲的蛇類確實很像。”我舔了一下被咬傷的唇角,“但若說這像獅子也並非不可。”

鉑金頭髮的少年這次直接跳到我身上再次堵住了我的嘴。

“唉——如果哪天沒看到明托黏在陛下身上,我真得懷疑冥土是不是即將沉沒了。”金髮的斯拉芙裝模作樣捂着一隻眼睛嘖嘖道。

“陛下。”銀髮的死神塔那托斯一如既往地先沖我行禮后再給了他兄弟一個白眼。

我微笑着看燦爛頭髮的少年帶着滿臉得色和睡神開始了每日必有的一場彼此嘲諷:“怎麽了塔那托斯?”

“豐收女神有信使來。”

一隻黑棕色、眼睛周圍有黑斑的小獾怯生生地從塔那托斯的袍子后探出腦袋來,小心翼翼地對我舉起兩隻握住的前爪:“冥王陛下。”

我微微頷首:“得墨忒耳最近可好?”

“女神一切如常,她非常挂念您。當然她的女兒珀耳塞福涅也很思念您。”

珀耳塞福涅麽?不知道那個小圓臉的侄女長高沒有。

我又詢問了幾句她們的日常起居才讓它說出來意。

“女神說石榴成熟了,如果您有時間不妨去品嘗。”小獾眨巴着眼睛看我。

“……轉告你的女神,我——”

“石榴?”不知何時結束了與斯拉芙爭辯的少年過來從背後摟着我,“我可不喜歡聽到這個。”他傲慢地掃了一眼那隻小獾,“臟乎乎的顏色與笨拙的身體,你一定是得墨忒耳的信使。”他大大嘆口氣十分無奈地歪頭看着我,“我說萊爾,你就不能讓你妹妹重新選個高貴端莊——總之不那麽傷眼的動物麽?”

我看了眼那隻可憐巴巴耷拉下腦袋的小獾:“好了德拉科,讓你的刻薄稍微休息一會兒沒壞處。”

“所以得墨忒耳又送了甚麽好吃的來?”突然沒了對手的金髮死神也跟過來,誇張地學着德拉科那樣摟住他兄弟。

塔那托斯按着他的腦門將他推開:“你還記得自己是個神靈麽斯拉芙?”

“這和我喜歡美食並不衝突。”斯拉芙舔了舔嘴唇一臉回味,“況且我得說,得墨忒耳送來的食物別有風味。”

我身後的少年翻個白眼:“你最好祈求梅林永遠沒人知道神秘莫測的睡神是這樣的。”

“我是個表裏如一的神好麽,幹嘛要欺騙?哦對,梅林到底是誰?!”

“欺騙?這可是為了一向冷漠森嚴的冥界好。”德拉科惡劣地挑眉嗤笑,“所以說福利家的孩子真的永遠和周圍人如此不同。”

“得了吧女神,你既然始終不肯告訴我那個梅林或者姓福利的菲尼亞斯都是誰,你就不能用他們來說我。”斯拉芙沖他呲牙。

“只要你還不治療眼睛叫我女神一天,我就有權利不告訴你一天。”

“可你就是自然女神明托嘛。”

“所以嘍——”我身後的少年一臉的悲天憫人。

“所以甚麽啊?!”

我低咳一聲打斷這極有可能演變成的一場無意義的對話:“我會儘快去一趟。”

那隻小獾大大鬆了口氣的模樣逗笑了斯拉芙,它害羞地抓抓臉跑走了。

“又要去見那個豐收女神。”我身後的少年大大嘆氣,“她身體健康神格穩定,那倒霉的女兒也該十六七成年了,我真想出來有甚麽理由你還去探望她們。”

“你也知道珀耳塞福涅的狀況……不是很好。”我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而且這些時日我也只去看望過她們一次。”

“第二次或者第三次還不足以使用‘又’麽?”我身後的少年頓了頓,格外冷漠地這樣說,“而且,我討厭她。”

無法剋制在心底嘆氣,我並不十分清楚為何每次談到這個他的心情總是不好。我嘗試過在他心情愉悅時詢問,他幾乎立刻就翻臉。

“……當然,你是冥王,想去就去,沒人攔得住你。”少年毫不留戀地鬆開抱着我的手,板著臉轉身踏上了我的戰車騰空而去。

斯拉芙眨了眨眼:“甚麽時候開始明托能命令陛下的戰車了?!”

“在你只會吃和睡的時候。”

“啊,討厭的塔納托斯!你這個死神怎麽可以這樣悠閑?!”

“自從命運三女神主動來到冥界,以及增加了三位判官分擔我很多工作。”

“哦吼!所以在厄里尼厄斯三姐妹每天不斷處罰那些凡人忙得不可開交時你就悠閑地到處亂晃!”金髮的斯拉芙立刻興緻勃勃跳到我面前,“陛下,我覺得很有必要立刻派給這個遊手好閒的傢伙更多的——嗷!”

塔那托斯一臉嚴肅地收回拍打他弟兄後腦勺的手沖我鞠躬:“請原諒陛下,我會立刻把這個聒噪的傢伙帶走。”

我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樹林。

冥府的霧氣清晰地向它的主人指明了尋索的道路。

克塞特斯這條悲河如今更加寬廣,或許與來此服苦役的罪犯不斷增多有直接關係。河神科庫托斯站在河的中段,他身旁站着我尋找的那個少年。

他們似乎在說著甚麽,這令我頗為疑惑。至少,自那少年來到后我從不知曉他們有過交談。在我記憶中,當我尋找時這個少年總在我目光所及之處。

下意識將自己化為與周遭相同的霧氣,緩慢無聲地飄到他們附近。

“……效,我很感激,自然女神。”科庫托斯以一種恭敬又略帶疏遠的姿態應答。

“一個小小的靜音咒而已。”燦爛頭髮的少年嫌棄地看着河面,“每天都聽這一點都不華麗的哀嚎簡直是對耳朵的不敬與折磨。”

科庫托斯露出個小小的笑:“顯然是的。”

“所以……嗯,你還好?”少年頓了頓,頗有些踟躕。

科庫托斯欠了欠身:“感謝您的挂念,我一切都好。”

“我說過了不必對我使用敬語。”灰色眼眸的少年嘆了口氣,“無論如何,你是——這身體的父親。”

科庫托斯抿了抿唇也有些不自在:“您這樣說……我很惶恐。”

少年踏前一步的舉動就此停住:“我想也許你從未想過讓自己的女兒成為冥王的情人,我——很抱歉。”

“畢竟非塔耳塔洛斯承認的血脈是無法常駐於此,而非永生的神靈徘徊冥界的結果只有死亡。”科庫托斯微微搖頭,“所以每隔一段時間,陛下都會帶你離開冥土。”

“……我知道。”少年很不自在地低咳一聲,“當然,其實我覺得我在冥界並無不適。”

科庫托斯驚詫地看着他:“這麽說那個傳言是真的?”

“傳言?”鉑金頭髮的少年眯了眯眼。

“據說陛下非常寵愛你,寵愛到——將自己神格的一部分都分給了你。”科庫托斯頓了頓才又有些不確定地垂下頭來,“畢竟你能隨意進出陛下的房間,以及——”他瞟了一眼不遠處停着的戰車。

“哦阿沙阿帕克那些家養小精……總之它們本來也會聽我的。”少年搖了搖頭,“神格不可讓渡只能被取代,這不是你們的常識麽?”

“但非如此不能解釋。”科庫托斯喃喃道。

“我其實也不清楚,但我的神力能與萊爾融合——”少年出乎我意料之外地並沒有露出炫耀或者得意的神情,反而有些低落地垂目,“我想也許是上一次,他把所有的魔力都給了我的緣故。”

科庫托斯皺了皺眉:“魔力?”

“沒甚麽,總之……請你保重自己。”

頭一次見這少年居然也能如此誠摯禮貌地說話簡直讓我驚訝。

“我想說明托——”

“德拉科。”少年話語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彆扭的祈求,“或者馬爾福。”

“……好吧馬爾福,事實上當我的女兒跌落冥河時我已不抱希望她還能活着回到我身邊。”科庫托斯嘆了口氣,“如今即使你從內到外沒有一處像她,我也仍然感激命運之神。至少‘明托’以另外一種樣式幸福快樂地生活着。”

少年沒有回答,只是對向他低低嘆息的河神突然行了個禮才轉身快步離開了。

當戰車返回至遠遠望得見冥府神殿時,一直若有所思的俊美少年慢條斯理開了口:“還不打算出來向我道歉麽萊爾?”

我從霧氣中脫出坐到他身旁:“我不確定你是否還在生我的氣。”

“偷聽我和科庫托斯的談話?”他將頭靠在我肩上。

“我不希望你再次掉入冥河。”我摟住他。

“我想念我的父親母親,萊爾。”德拉科輕聲道,“我想念我的教父,澍茨叔叔——就是你的父親,還有麗爾雅媽媽。我想念布雷斯和潘西他們,我想念馬爾福莊園、迪厄多內堡以及霍格沃茨。我想念我的同學,甚至——我偶爾也會想念嘲弄蠢疤頭以及愚弄窮鬼紅毛鼴鼠和那個麻種婢女的日子。”

我親吻他的額頭:“你想回去麽?”

“我無法說我不想,如同我不能也不敢辜負我父母的教養之恩。”他閉上眼睛嘆息,“但如果沒有你,回去是另一種可悲的寂寞。”

我輕輕撫摸着他的後背:“因為今天提到了得墨忒耳和他的女兒?”

他低低笑了一聲:“萊爾你還是這麽敏銳。”

“若我真的敏銳就不會讓你這麽傷心。”

他睜開那雙美麗的灰色眼睛看着我:“無理取鬧似乎是每對情侶的必經之路?”

我無奈地拍拍他的腦門:“我可從未聽過這種道理。”

“吸引,靠近,相處;誤會,爭吵,和解。”他頑皮地用手指點着我的胸膛,“所以現在你該向我道歉,然後我們就可以和好。”

“我真該慶幸有個寬容的情人不是麽?”我吻了吻他的額角。

他舒服地喟嘆:“所以作為一個同樣寬容的情人,我陪你去見得墨忒耳吧。”

我可不太相信小心眼的他突如其來的大度。

大概這神情從內心流露到了臉上,鉑金頭髮的少年翻個白眼:“好吧好吧!我就是不放心!總之我得一直在你身邊,免得出現甚麽——”他惡狠狠地揪住我的頭髮,用一個纏綿的吻將所有他不屑於說的話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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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的鬍子[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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