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作不死(上)
重生就自帶金手指光環了?呵呵。
許多生無可戀地盯着手上的英語單詞。初一的英語單詞啊,她居然還有好些個不會拼寫。然後最恐怖的是,她完全沒有學生時代求知若渴的熱情。
教室里學生越來越多,每一個走進來的少男少女在目光接觸到講台上端坐着的許多時,歡快的腳步都遲疑了,人人皆是小心翼翼,大氣不敢喘一聲地縮頭耷腦光速奔向自己的座位。
許多全程懵逼臉地盯着企圖用前面同學擋住自己身體的小男生:同學,姐只是單純地羨慕你們有一顆青春活潑的心。
另外,姐初中時真是這麼總裁狂霸酷炫拽的屌炸天?!許多高冷地瞥了眼窗外,很想應景地來一句:天氣涼了,讓王家破產吧。
窗外只有寒冬時還強撐着不肯離開枝頭的枯葉被新生的嫩葉擠得蝶兒蝶兒滿天飛。
許多忽然有種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的無限蒼涼。
她看着後面的黑板報,總覺得哪裏不對,不由自主地要眯眼睛。然後她突然意識到,她現在已經是個近視眼了,所以才覺得後面板報好模糊。
嗯,而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現在她已經是近視眼了。
晴天霹靂啊!
上輩子她吃夠了近視眼的苦。好容易愛美一把配了隱形眼鏡,結果剛戴上一天就紅眼病(不許說是消毒不到位,請相信一位執業醫師的無菌觀念!),然後發展為角膜炎,再然後就成了她工作醫院眼科那一年最嚴重的病人,被強烈建議去省人醫。
各種藥水角膜修復因子齊上,她還是畏光流淚。
許多都托在協和進修的同事幫忙掛眼科專家號了。當然沒掛上,該專家要提前半年找人才有可能掛到號。
抱着給省內眼科專家最後一次信任的想法,許多求爺爺告奶奶聲淚俱下才成功掛了省中醫院名醫堂一位一天只看五位病人的老中醫的號。花了一百塊錢的挂號費只求專家奶奶一句話“姑娘,你會好的”。
後來許多都要離開醫院去當公務員了,最後一次去眼科做眼底鏡檢查,眼科主任還笑眯眯地告訴她:還有一些炎性浸潤灶。
許多只能堅定地給心靈的窗戶配上玻璃了。
她整個人都處於斯巴達的狀態中了。從意識到重生以來,她唯一能夠自我安慰的就是一直默認自己的身體是鮮嫩的健康的還沒被歲月摧殘的。結果竟然時光機器按錯了選擇鍵,穿到了蒼老的十三歲。
嗚嗚嗚——求大眼睛好視力。她跑到這個點兒重生幹嘛。
班主任站在自家班長旁邊咳得嗓子都快破了都沒引起魂游天外的少女的注意,只好直接開腔:“許多,你回座位上去吧。”
許多被強行中斷了無處釋放的悲傷,面癱臉的“嗯”了一聲,抓着書包往班上唯一一個空位子走。
她掃了眼同桌,有點兒驚訝,她記憶裏頭初一的同桌可是個長得很像此時很火的一檔綜藝節目《歡樂總動員》主持人程前的清秀小男孩。
可眼前這位瘦弱的白斬雞,咳,呵呵有一種美顏效果叫時光濾鏡。
又或者她的審美觀早變了,程前那一掛已經不是她心目中的帥哥。
話說程前都銷聲匿跡多少年了,他到底長啥樣?
許多面無表情地坐下,將書包塞進桌肚裏。這時她猛然意識到自己手裏頭拿着的是英語書,一抬頭,果見身為語文老師的班主任張老師一臉意味深長。
許多默默在心中為自己點了一排蠟。
張老師確認自己班上的班長終於捨得拿出語文書了,才開腔:“同學們早自習要按照課表安排走,不然讀語文時你背英語,會影響到其他人的。”
許多裝死,她啥也沒聽見。
第一堂課就是語文,張老師只給了學生五分鐘上廁所的時間,然後不等打上課鈴就直接進入教學狀態。
許多早上喝的稀飯,這會兒亟待解決方便問題。他們班有地利優勢,奔到廁所門口還有好幾個蹲位。只是許多在門口一伸頭就嚇得撤退了。
據說城裏人到農村首當其衝的不適應就是上廁所。
許媽當初要裝修老家房子時,第一項工作就是給衛生間裝抽水馬桶。
此時鎮上初中的廁所還是旱廁,許多捏着鼻子能忍下用痰盂解手,卻怎麼也沒辦法蹲在別人的排泄物上解決。蹲坑之間連個圍欄都沒有,整個廁所裏頭的人都眼睜睜着看着你光屁股排泄出恭。恥度爆棚。
許多覺得自己遭遇了重生以來最大的現實難題。
活人哪能被尿給憋死。
許多眼珠子一轉,很快想到校領導跟老師們絕對不會跟學生一起擠旱廁。
事實上,她也毫無這方面的記憶。
她三步並兩步跑向教學樓後面的行政樓,果然在二樓找到了衛生間。只是從裏面出來的老師還楞了一下,似乎完全沒料到會有學生衝到這裏上廁所。
許多顧不上理會一臉驚訝的老師,直接鎖門奔向可愛的蹲式抽水馬桶。她終於得到了拯救,心滿意足地出了洗手間,剛走沒兩步就在走廊上碰見了一位中年眼鏡男。許多微笑點頭,含混喊:“老師好。”
等走到自己班級門口時,她才頓悟:我靠,那……那不是初中時的校長大人嘛。
她剛到座位上坐下,班主任就宣佈:“上課!”
幾乎是條件反射,許多脫口而出“起立!”,然後整個班的學生集體大聲喊“老師好!”。
好險,許多後背上都沁出冷汗了。
整堂課她都老實的不像話。等到下課鈴響時,同桌忍不住問:“張老師說你了?”
許多這時回憶起了同桌的名字,李雷,跟初中英語課本上那個中國男孩同名。她後來聽到《李雷和韓梅梅》這首歌時,老忍不住將他代入。
許多莫名其妙:“說我什麼?”她記得自己初中時代挺受寵的,尤其被語文老師偏愛。
“昨天你不是張燕被張老師喊着回答問題時,你插嘴來着,然後老師還罰你寫了三十個主謂短語。”
許多懵逼,有這事兒?不奇怪。
她初中那會兒上語文課是愛插嘴來着,為此似乎還被張老師罰過抄課文。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多大點兒事。然後嘴角上翹的弧度凝固了,她似乎想起來李雷口中的昨天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她好像在某位同學(李雷說是張燕)被班主任課堂提問要求舉例說幾個主謂短語時,出於濃郁的同學愛(純粹閑着也是閑着),無視課堂紀律,在下面小聲(?)提示了。
然後班主任要求許多寫三十個主謂短語交給他。她立刻動筆開寫,被班主任發現了警告:要是再寫的話就增加一倍。許多非常乖的放下了筆,因為當時她剛好寫完了第三十個短語。
這原本不叫事兒。可是班主任一宣佈下課,許多就跟着他去了辦公室交上被罰寫的三十個短語。
真想為當時的自己點蠟啊,這麼不給老師面子,她是老師也得翻臉。
班主任的涵養明顯要比許多好多了,他只是掃了眼她交上去的作業,問道:“你能寫出一百個主謂短語嗎?”
但凡智商沒徹底掉線的人都能領會到老師的意思絕對不是問她到底能寫出多少。可是許多真心聰明臉蛋笨肚腸啊,她居然一臉不以為意:“這有什麼難的。”
速度奔回教室寫完以後又衝到班主任的辦公室,遞上新鮮出爐的一百個主謂短語。
班主任:……
許多:老師你檢查好了沒?我可以回去上課了嗎?
班主任無力地揮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然後許多做了一件讓現在的她不忍直視的事,她微笑着當著班主任的面將寫滿了主謂短語的那張紙撕了,團成一團丟進辦公桌旁的紙簍,揚長而去。
上帝啊,請放過她吧,她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