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3 沾沾自喜
天氣炎熱,熱得人心浮氣躁,謝池墨穿了身喜慶的錦袍,立在門前,掩不住臉上冷色,見謝正均似有急色飛奔而來,臉色沉了沉,冷颼颼開口道,“父親火急火燎去哪兒呢?”
謝正均頓住腳步,他能去哪兒,屋裏一群死皮賴臉的老狐狸,得把霧寧藏起來。
然而,當他的目光掃到謝池墨身側濃妝艷抹的女子,錯愕得神色獃滯。
急切,煩躁,擔憂,在看見她眼角如血滴的紅痣時,驟然沒了,他以為自己錯覺了,眯了眯眼,一時忘記要說什麼。
劉安淮早按耐不住,謝正均一走他立即緊隨其後,謝池墨出聲時他就瞧見他惦記了一宿的人了,女子步履輕盈,儀態萬方,如湛藍下飄過的雲朵,從容優雅。劉安淮不由得脊背一直,雙手不着痕迹的整理着衣衫因坐久而引起的褶皺,緊張又忐忑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目光相對,他眼神閃過驚艷,片刻轉為失落,霧寧生得美則美兮,終究不是她。
圖冊的美人肌膚似雪,完美無瑕,而眼前的女子,眼角一滴紅痣極為打眼,不是她。
劉安淮說不上是慶幸多些還是失落多些,那樣子的人,約莫真的是畫師捏造想像的而已,拉回思緒,他輕輕笑了笑,面上一派穩重,“賢侄來了,我找你父親說事,湊巧了。”本就是圓滑之人,一瞬的功夫已恢復如常,客氣的和謝池墨寒暄。
謝池墨和謝正均說話,但看劉安淮怔怔望着霧寧,心頭不悅,眼底閃過暗芒,不冷不熱道,“就我所知,皇上派父親徹查官銀被劫之事,和禮部沒多大的關係吧。”
禮部主管禮儀,祭祀,供樂舞姬,較六部其他五部清閑得多,何時,禮部也插手戶部之事了。
被謝池墨挖諷,劉安淮嘴角僵硬,斜着眼,暗暗留意霧寧的反應,雖說霧寧不是圖冊上的人,但生得花容月貌,唇紅齒白,如流風回雪,讓人賞心悅目,他不想給霧寧留下不好的印象。
在美人跟前,男人總會格外在意着裝與行為舉止,他借勢捋了捋下巴一撮鬍鬚,笑而不言。
唐赫平跟着走了出來,和劉安淮反應差不多,他也被驚着了,閱美人無數,那些都不如霧寧有韻味,霧寧紅裙飄揚,妖冶嫵媚,一雙烈焰紅唇嬌艷欲滴,像極了四月里的月季,不懼炎熱。
謝池墨看二人驚愕的反應,像沒料到他會娶個如花似玉的媳婦似的,他心底冷笑,他成親晚又如何,但媳婦美得沒話說,往回多少人笑話他的,可不要太羨慕他娶了個美嬌娘。
他側目,稍有不耐的和謝正均道,“我與霧寧來給祖母請安,父親有事去書房,人多嚇着霧寧怎麼辦?”
霧寧今日臉上的妝容重,瀲灧的桃花眼讓春香描得端莊大氣,炯炯有神,任誰瞧着,都忍不住感慨聲美。
謝正均回過神,心情甚是明朗,開懷笑道,“是這麼個道理。”轉身朝劉安淮拱手,挑眉道,“劉大人,走吧。”
劉安淮本就是為霧寧而來,得知霧寧不是他朝思暮想的人,繼續待着沒什麼意思,其他幾人也是如此,不過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找謝正均有正事,並非只為了霧寧,故而,劉安淮和平昌侯離開后,他們隨謝正均去了書房。
一路上,劉安淮連連嘆氣,昨晚激動了一宿,到頭來空歡喜一場,臨走前,他細細觀察過霧寧,她一顰一笑大方得體,身形曼妙,但腰肢不如圖冊上的人纖細,眼角有紅痣,明顯不是圖冊上的人,昨個兒他怎麼就認錯了呢?
劉安淮把一切歸於久了沒碰女人的緣故。
福壽園恢復了靜謐,謝池墨和霧寧陪着老夫人說了會話就帶着霧寧走了,昨晚,謝池墨領會了鸞鳳和鳴的美妙,難以自持折騰到清晨,沒睡着呢,被劉賢苦口婆心勸來福壽園,這會兒瞌睡不已。
回到雅築院,謝池墨讓霧寧繼續睡,她走路雙腿都在打顫,他不是鐵石心腸的人,娶了霧寧,便是打算和她過一輩子,不想中途鬧出續弦之類的事兒。
霧寧累得不輕,無精打採的點了點頭,脫下外衫,由着春香服侍,見春香的目光落在她腰間紅色的紗布上,她問春香道,“成親還有什麼風俗禮儀?”
春香搖頭,素手牽着紗布一端,繞着霧寧走了幾圈將東西收起來,如實道,“清晨給長輩敬茶認親入了族譜就完了,奴婢打水給世子夫人洗漱。”
旁邊,掛衣服的謝池墨一怔,淡淡掃過春香手裏的紗布,低聲道,“不用在腰間綁大紅色紗布?”
春香不解,低頭望着手上的紗布,她扶着霧寧出門還納悶霧寧的腰上怎纏了幾層紗布,她以為昨晚霧寧受傷了,原來不是這樣嗎?
“這種風俗奴婢不曾聽說,世子爺聽誰說起的?”
“好你個劉賢,捉弄到我頭上來了。”謝池墨罵了句,抓起剛掛在櫸木雕花架子上的衣衫,闊步朝外走,“你繼續睡,我找劉賢去。”
一群老光棍,嫉妒他娶了個貌美如花的夫人,開玩笑開到他頭上來了,真是幾日不打人,一群人都皮癢了。
春香不知發生了何事,早上管家送來幾位丫鬟,她去偏院選丫鬟去了,秦嵐雲看重霧寧,讓她挑選幾個心細的丫鬟伺候,她並不在雅築院。
霧寧拿起紗布看,為春香解惑道,“清晨,劉賢過來說新婦早上要在腰間纏幾圈大紅色紗布才吉利,我以為是習俗呢。”
“啊?”春香撓頭,她跟着秦嵐雲多年,沒聽過這種說法,劉賢是謝池墨身邊的小廝,該不會信口開河吧,她就奇怪,她走的時候謝池墨和霧寧睡着,國公夫人過來都沒搭理她,如何她從偏院回來,守門的丫鬟說二人去福壽園請安了。
原來是劉賢搞的鬼。
霧寧想不明白,劉賢過來的時候還帶了兩個丫鬟幫她妝扮,嘴裏振振有詞,字字為她好,霧寧不好意思推拒,由着丫鬟去了,到了福壽園,二房三方的人都散了,她覺得自己做得不對,問春香,春香好奇的看了她好幾眼,霧寧以為她在看自己眼角的紅痣,抬手觸了觸,別說,上妝后的模樣,她自己都不習慣。
“世子夫人不知道成親第二日要給府里長輩敬茶?”春香伺候霧寧二十來天了,見霧寧端莊穩重,說話處事井井有條,和大戶人家的小姐不相上下,甚至更勝一籌,自然而然的,她以為霧寧清楚成親禮儀。
沒料到,她們這位世子夫人,竟然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
見霧寧搖頭,春香細細解釋了通,隨即出門端水進屋伺候霧寧洗漱,問霧寧誰給她梳的妝,霧寧眉目精緻如畫,五官深邃,其實不上妝已然千嬌百媚,今日的妝濃,蓋住了霧寧原本纖塵不染的氣質,更成熟更有韻味。
“劉賢帶了兩個丫鬟,穿着鵝黃色衣服,我沒問她們的名字。”霧寧不緊不慢回答。
“......”春香不知說什麼,靜默了會,說道,“往後世子夫人梳妝喚奴婢吧,奴婢伺候您。”
霧寧點頭,春香是秦嵐雲給她的人,秦嵐雲關心她才會這麼做,她不好拂了春香好意。
洗漱后,霧寧爬上床繼續睡覺,許久不曾有過疲憊的感覺了,昨晚,謝池墨累着她了。
另一邊,謝池墨怒氣沖沖找劉賢撒氣,偏院的屋子裏,人去樓空,不劉詢和黑衣男子站在走廊上,一臉無辜。
“世子爺,奴才們真不知劉賢如此膽大包天,您和世子夫人去福壽園,他帶着包袱就逃之夭夭了,世子爺,奴才們可是冤枉的啊。”劉詢躬身,楚楚可憐的望着謝池墨訴苦,昨晚他們聽了一晚牆角,天邊麻麻亮了才回來練拳,吃了早飯準備回屋睡覺,聽有丫鬟說禮部,刑部幾位大人來了,他們以為京中發生了大事,並沒放在心上,誰知劉賢如臨大敵,匆匆忙奔去雅築院找謝池墨和霧寧,路上還拉了兩個丫鬟。
謝池墨折騰一宿,起床氣重,劉詢自認膽子小不敢往院子裏湊,不知劉賢說了什麼,謝池墨和霧寧起了,不一會兒,盛裝去了福壽園。
他們圍着劉賢打聽,劉賢緘默不言,簡單收拾兩身衣衫,留下句“我先回邊溪”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劉詢發誓,他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是清白的。
謝池墨被劉詢哭哭啼啼的聲音鬧得煩躁,冷眼看向黑衣男子,後者面色肅然,拍了拍胸脯,“奴才不與劉賢同流合污,世子爺明察。”
“回了邊溪,看我怎麼收拾他。”扔下這句,謝池墨轉身走了。
眼瞅着謝池墨拐過拐角的石柱,劉詢一改弱不禁風的模樣從地上跳了起來,拍手叫好,“太好了,劉賢這回捅到簍子了,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回邊溪看看劉賢怎麼樣了呢。”
謝池墨脾氣不好,尤其剛起床的時候,新房的動靜天明時才歇下,劉賢膽子肥,敢在老虎身上拔毛,有他苦頭吃的時候。
黑衣男子皺了皺眉,“你說,劉賢做什麼得罪世子爺?”
“安穩的日子過久了唄,不成不成,我得為世子爺出謀劃策,究竟讓劉賢脫了褲子滾雪地好呢,還是掛在帳篷頂上放哨好......”
“......”黑衣男子望着一臉雀躍的劉詢,一本正經道,“送去越西國當舞姬刺探軍情。”
劉詢咧着嘴哈哈大笑,朝黑衣男子豎起大拇指,甘拜下風道,“你這個想法,我服,就這麼辦。”
想着劉賢身上不着寸縷朝一群尖嘴猴腮的老男人扭屁股,那畫面怎麼想怎麼精彩。
寬敞的官道上,策馬奔馳的劉賢正揮汗如雨,絲毫不知自己接下來的慘境是出自損友口中,想他為了謝池墨和霧寧能和和美美過日子,真真是操碎了心。
有朝一日,謝池墨體會到他的良苦用心,會感激涕零的吧!
他等那一日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