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尷尬

2.尷尬

“容她最後再蹦躂幾天吧,那女人不成什麼氣候。”

陳蓉自己輕輕拈開一枚龍眼,纖長的手指塗著蔻丹,托着小小的果子塞進了陳芸嘴裏。

“才幾天不吐血了,又覺得自己有勁兒了,叫了幾家的夫人帶着女孩兒來相看,這是要為平王選妃打算呢。”

陳蓉沒有說許多,在後宮浸淫數年,她的心早已經無情狠厲。盧氏那人她最是清楚,誰願意捧着她,她就願意給誰做棒槌。

當初陳蓉一直沒有對付惠賢太后盧氏,讓她一直在宮裏耀武揚威的,無非就是新帝才立。

她以生母的身份做了太后,若是行事太過,或者惠賢太後有什麼意外,人人都會猜測是她下的手。宮外的那些人,各自都有自己的小算盤,被他們抓到了把柄,也是又添許多亂子。

現在過去兩年了,她插在盧氏的千秋宮裏的人手,早就混成了心腹,正是下手的良機,她很快就無需再忍了。

盧氏的身體她有數,就是她精心安排的結果,盧氏活不了多久了,要繼續作,她就讓她往死里作。

“平王才幾歲呢,這麼早打算有用嗎?”

陳芸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盧氏相當的看不上。她們心知肚明,盧氏背後就是孟氏在攛掇,她這是被當了出頭的椽子。

且不說大位已定,新帝劉瑞也算得上聰慧老成,繼位後學習也挺認真的,更沒有劣跡,沒什麼重大原因不可能被踢下皇位。

就說平王也就才七歲,長不長得大還另說呢,現在肯為盧氏那點心思招攬的幾家,也都精得很,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

世情如此,冷暖自知,這些人只有錦上添花的份,根本不可能為了她們捧平王上位的野望傾盡全族之力。

陳蓉與陳芸相視一笑,都把盧氏當笑話一樣。

當初擇新帝時,孟氏就輸了,現在他們的資本也早不是那時候能比的了,只要維持住不出大岔子,被人抓到什麼痛腳,更加不可能讓孟氏得逞。

這個話題說到這裏,已經不需要繼續了,陳芸知道姐姐自有對策應付。吃完陳蓉剝給她的龍眼,把核哐的一聲吐到了榻上的黃花梨木塌桌上。

緊接着又被投餵了一塊雞油卷,一塊八寶糕,一塊玲瓏塔,點心雖小,只有兩口,但是分量足,加上早飯吃得飽,吃了這麼些點心,陳芸再也吃不進去了,忙不迭苦着臉推開姐姐的手,拿起小几上的茶盞,小口小口的抿着,在肚子裏組織接下來的話稿。

陳蓉的眼底閃過笑意,這才停住了手。

她就是故意的,陳芸生的晚,是蔣老夫人四十多歲才生的么女,那時候陳芸的兩個兄長連兒子都生了五個,陳蓉也是八歲了。

蔣老夫人那個歲數,孩子生的艱難,早產後身體需要調養,精力也不濟。

陳蓉從小就想要個姐妹,這個小妹妹雖然來得有點晚,但是從第一眼在娘親身邊看到她包在襁褓里小小一隻的樣子,就喜歡上了,娘親忙不過來,她心疼妹妹,總要親自照看着才放心。

特別是等陳芸兩歲后,陳蓉更是帶着她同吃同睡,可以說陳芸是她一手照顧長大的。

因着陳芸是早產兒,陳蓉擔心她長不大,因此總是找機會投喂她各種點心糖果好吃的,陳芸也被陳蓉喂的胖乎乎的像個肉丸子。

這樣乖巧可愛,軟乎乎,白嫩嫩,胖嘟嘟,會哭會笑的胖娃娃,完全滿足了陳蓉對於妹妹的所有期望,更加熱衷於打扮她,投喂她,以至於這樣成了習慣。

長大后陳蓉也是看見桌上有好吃的,就忍不住要投喂,始終忘不掉妹妹小時候那個可愛的樣子。

後來即使有了自己的兒子劉瑞,但是宮中教養皇子規矩大,皇子身邊日日圍繞着一大群黃門養娘嬤嬤等,母子之間相處的時間也有限,反倒不如一手養大的妹妹親熱。

“可是有話要說?”

陳蓉笑吟吟的看着妹妹一臉“我很糾結”的喝茶,一盞茶都要見了底,因此主動問道。

“唔,倒也……”

陳芸醞釀著即將開口的話,到底覺得尷尬,因為涉及的是最為親近喜愛的姐姐,總是有些進退失據。

“可是和周校尉有關?”

陳蓉思來想去,覺得能讓妹妹這麼瞻前顧後難以言說的事,無非就是和周定光有關了。事實上,對於周定光和陳芸,她知道的比陳芸認為的還要多得多。

不僅知道周定光和侄子予溪一直有聯繫,前段日子托予溪送來一枚玉劍,並且陳芸曾經在彭城外公家和周定光的交往經過她也都大概的了解,而且她還知道陳芸不知道的。

比如他們外祖康威將軍送予陳芸作為添妝的二十個護衛,就是周定光一手訓練的,這事陳芸就不知道。

“和他沒什麼關係。如今我已經定親了,豈能胡思亂想那些有的沒的。況且,一切都是他自己決定的,落子無悔,他是,我也是。”

陳芸知道母親和姐姐都知道她在彭城時的事,而且以前也隱晦的和陳蓉說起過周定光,雖然現在極其不願意在別人面前談到他,不過此時也不做他想,只是眼一閉,咬牙逼自己開口。

“吶,姐姐也還年輕,唔,我沒有別的意思,本來這話不當我來問,但是……總是不放心姐姐,我知道姐姐這些年都不容易。人這一輩子嘛,遇到個可心的人不容易,就是有時候,不得不,嗯,你懂嗎?”

支支吾吾的總算含混着把話吐了出來,陳芸心裏有些忐忑難安。

雖然陳蓉一直很疼愛她,小時候再淘氣也沒怎麼罵過她,但是自陳蓉進宮后就積威日盛,自有種不怒而威的隱隱氣質,讓陳芸還是又愛又怕的。

聰明人不用響鼓敲,說的再含糊,陳蓉也是聽懂了妹妹的話。

把端在手裏的茶盞放了下來,陳蓉眸光黯沉。

“可是你猜到了什麼?”

陳蓉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只是最初的一絲慌亂過後,面上卻是一點不顯,依然冷靜自持,看着妹妹神情溫和,像是在說一道點心一樣的輕鬆口氣問道。’

“昨晚上,不小心扯到了姐姐的衣服,有點像以前在彭城將軍府時,有一次看到小舅舅侍妾脖子上的樣子。”

陳蓉表現的太過鎮靜了,陳芸頓時覺得自己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擔心都太多餘了,也放鬆下來,找了個借口圓過去。

“哼,蔣正陽算什麼正經舅舅,庶子就是庶子,上不得檯面的東西,行事都忒不講究。”

因為素來知道舅舅有些貪花好色,不是個講究人,所以陳蓉聽了這個說法並沒有特別驚訝,只是心裏後悔早知道將軍府那麼亂,就不放任妹妹每年都去彭城了,沒得帶壞了妹妹。

而且陳蓉外祖母只生了蔣氏一個嫡女,現在威遠將軍府的兩個舅舅都是庶子,且沒有什麼能耐,只是熱衷酒色,如今的康威將軍府日漸衰落,就是外祖家在軍中後繼無人的原因。

雖然外公對他們都很照顧,說起來三皇子繼位也是受了外公是鎮守西方邊境的康威將軍的遺澤,但是陳蓉一直對這兩個庶出的舅舅不太看得上。

“姐姐這是玩火,後宮守衛森嚴,與外男關係過密太危險了,隨時能被發現,不得不心生警惕啊。那個人……到底是誰?”

最初的艱難過去后,沒有被舅舅那個話題岔開,陳芸索性更加直接的開口道。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後宮那麼多人,是藏不住秘密的,如果心存僥倖,一定會東窗事發的一天。

所以陳芸會這樣急切的和姐姐捅破這層窗戶紙,就是想她早一天把關係斷了,早一天安全。

“我知道,此事我自會有分寸的,也會小心的,其他的現在說來還為時尚早。二娘,且不要和母親他們提起。”

作為太后和外男有了私情這種事到底上不得檯面,如今兩人當面說破了,陳蓉饒是內心堅韌,也總是有幾分不自在的。

陳蓉不欲妹妹一個還沒出嫁的姑娘知道太多,只是隱約的做了保證,也不想被家人知道。

陳芸本想勸着姐姐放手,但是看着陳蓉眼中一閃而過的那些情緒,想着她話中未盡處似有深意,忽然心頭微微一動。

若是真的和她想的那樣,如果是那個人,陳芸倒是也可以理解了。

陳蓉看着妹妹若有所思的樣子,微微一笑。該說的,不該說的,她們姐妹兩個自有默契,那個話題,也言盡於此了。

“好了,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該怎麼做,就交給姐姐吧,你且安心當你的待嫁新娘。”

撫着陳芸的肩頭,陳蓉看着她出落的越發眉目婉轉,兩人眉宇間有六七分的相似,不覺有些感嘆。

一轉眼就走過十年,當年她要離家進宮時,那個扎在她懷裏嚶嚶啼哭,不許她離開的小包子,真的長大了啊。

“該準備的綉品和喜服我已經為你都打理妥當了,另有幾樣頭面和首飾,就現在提前給了你,都是能壓箱底的東西,別胡亂糟蹋了。其他的添妝過些日子從宮裏賞出去一併給你。”

“早就說過,等你要嫁人時姐姐就為你請封鄉君,等皇兒那邊定好了封地,就下旨。”

“陪嫁娘親必然已經安排妥當了,我這裏就讓鄭嬤嬤隨你去謝家吧,周嬤嬤雖然處事周全,但是謝家人心駁雜,到底不比侯府家人疼你,鄭嬤嬤原先在宮裏司刑罰,最會不動聲色的磋磨人,不僅辦事的能耐多,處事也變通,能夠借勢幫你解決那些棘手的問題。我且信得過她,你也放心用好了。”

“如果謝家人敢欺負你,就派人給宮中送信,自有姐姐幫你作主。”

想起妹妹很快就要離宮,嫁作謝家婦,陳蓉不僅也開始嘮叨起來。

“恩。”

陳芸全部點頭答應,拉着姐姐的手不捨得摩挲。

那雙手嫩如凝脂,指如削蔥根,指甲上精心的染了艷麗的蔻丹,像是再完美不過的藝術品。

也就是這雙手,溫暖又柔軟,讓她捨不得放開。

陳蓉當真是做到了長姐如母,小時候教她走路,為她縫製各種香包,手帕,串精巧好看的各種絡子,午間怕她淘氣,摟着她睡覺時總是握着她的手。

當初陳蓉意外參選進宮,陳芸很不捨得姐姐,而且那時候皇帝年紀也不小了,她覺得姐姐受了委屈,哭了很久,連病兩場后,才被家人送到彭城外祖家散心,以後幾乎每年都會去彭城住上小半年。

這次回去,她短時間就不能進宮了,嫁人後到底就不如現在來去自由了。

“噗,都是大丫頭了,要走了還要掉幾串金豆子不?以後想你了,我照樣可以讓人去謝家傳召。”

拍了拍陳芸的前額,陳蓉淺笑盈盈,看的陳芸也沖淡了几絲離別之意。

姐妹倆又說了一陣窩心話,最後趕在午後才依依惜別,將陳芸送離皇宮,順便帶回了幾大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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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女虐渣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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