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
啟動陣眼后,牌位前的供桌旁的地磚上朝兩邊緩緩移開,原本光滑完整的地面陡然出現一條地道。
傅蘭芽在平煜身後,聽見動靜,身子微側,往前看了看。
瞥見地道黑黝黝的入口,竟無端生出一種心悸之感。
這感覺來得毫無預兆,她情不自禁抬起手,捂住胸口。
彷彿只有如此,胸膛里那種悶鈍之感才會稍有緩解。
上一回出現這種奇怪的感覺,還是第一次看見坦兒珠時,雖只持續了短短功夫,但那種不適感太過強烈,令她記憶猶新。
她驚疑不安,不明白為何身子會無故出現這種變化,
林嬤嬤察覺傅蘭芽不對勁,吃了一驚,忙抬起手來撫了撫傅蘭芽的額頭,焦急道:“小姐這是怎麼了?可是剛才在外頭吹了冷風?”
平煜人雖在前頭,卻時刻留意傅蘭芽,聽見林嬤嬤的聲音,忍不住轉頭一看,就見傅蘭芽臉色發白,身子顯見得有些不適。
本已拔刀準備進入地道中,又面露遲疑之色。
平焃回頭一望,瞧見弟弟的神情,先有些不解,轉眼看見傅蘭芽的臉色,旋即瞭然,道:“這地道是護廟之人進出所用,只要不胡亂觸碰牆上機關,當可安全無恙進入地殿中。三弟,王令大軍將至,為防生變,你自管留在主殿當中殿後。若地道中有什麼不妥當之處,我等會立即知會你。”
此話一出,不止平煜和李攸詫異,連傅蘭芽都暗吃一驚。
她不是不知道平煜有多看重他這位大哥,跟李攸更是情同手足,放在平日,絕不肯讓他們單獨犯險,剛才之所以踟躕不前,多半是見她身子不適。
聽見平煜大哥這麼一說,怕平煜為難,忙要狀若無事跟上眾人步伐。
沒等她邁步,平煜卻應了,沖平焃和李攸點點頭道:“不止王令,右護法也蟄伏左右,此人覬覦坦兒珠已久,見神廟現形,勢必會有所行動,我早就有心跟他算五年前的一筆賬,釣了他一路,就等着他今夜自投羅網。”
這是默認大哥的安排了。
平焃思緒卻停留在弟弟那句“五年前的一筆賬”上,不知右護法五年前因何故跟弟弟有了交集,眼下卻無暇細問,嗯了一聲,另作安排。
李攸平日少不了打趣平煜幾句,如今大敵當前,也沒了心思。
地道並不開闊,無法容納太多人,只能點些一向謹慎的精兵強將,在平焃的引領下下到地道中。
秦勇和秦晏殊見傅蘭芽留在殿中,並不隨李攸等人下去察勘,遂自告奮勇留下,以便保護傅蘭芽。
李由儉跟秦家姐弟形影不離,自然也無非要進地殿的道理。
平煜見狀,若有所思地看一眼秦勇。
直到此時此刻,他對秦門的防備和疑慮才終於放下,不再懷疑他們保護傅蘭芽的初衷。
秦勇一向敏銳,見平煜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有些釋然之意,怔了一下,雖不解何故,仍回以一笑。
面上看着再尋常不過,耳根卻免不了有些發燙。
轉頭,卻發現傅蘭芽正靜靜望着她和平煜,一雙黑白分明的明眸里透着瞭然。
那種隱秘心事被人窺破的感覺又來了,她莫名有些心慌,為了掩飾,正要鎮定地移開視線。
誰知傅蘭芽忽然展顏一笑,竟友好地沖她點了點頭,隨後便轉頭,跟林嬤嬤低聲說起話來。
彷彿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她的錯覺。
尷尬的感覺頓時得以解除,她不由得暗鬆口氣,雖然心中難免有些狐疑,卻因傅蘭芽剛才的態度太過落落大方,讓她全無窘迫之感,又懷疑自己想岔了。
時間這東西,非常奇妙,有時過得極慢,有時又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間,半個時辰過去,
平煜在外頭做了安排后,蹲下身子,將手中綉春刀撐在地道口處,凝神聽着裏頭的動靜。
眾人雖然偶爾彼此交談,心卻無一例外懸在半空中。
忽然聽得裏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往出口處無措地走來。
下一刻,便聽見有人急聲道:“平大人,平將軍和李將軍請你速速下去!”
音調都有些變形,難掩激動之情,似是在下頭髮現了極為震撼之物。
殿上人霍的站了起來,齊齊涌至地道入口。
***
酒席不過持續了幾個時辰,王令隨即下令拔營,連夜趕路。
幾個老臣心中不免納悶,王令既如此心急火燎,剛才為何好端端地吩咐大軍駐紮,飲酒取樂,平白耽誤許多功夫。
王世釗卻心知肚明叔叔為何突有此舉。
不過是他千辛萬苦趕到叔叔身邊后,第一時間將這兩月來所發生的事巨細靡遺都告訴了叔叔。
從前因着一份自負而有所隱瞞的東西,如今失了顧慮,統統如倒豆子般倒了個徹底。
其中自然也包括平煜對傅蘭芽的情愫。
因着那日險些喪身在平煜刀下,他挫敗之餘,越發對平煜生出滔天的恨意。
自己苦練五毒術許多,亂七八糟的蛇蟲鼠蟻吃了無數,本以為有朝一日可狠狠羞辱平煜,沒想到平煜不費吹灰之力,內力竟也無端暴漲許多。
他越想越覺得憋悶。
在叔叔面前說起平煜和傅蘭芽之事時,他有意添油加醋,非但說平煜痴戀傅蘭芽,更無中生有,說他二人背地裏如何顛鸞倒鳳,平煜的內力又是來得如何之怪。
只恨不能借用叔叔手中滔天的權力磨刀霍霍,立時將平煜斬於手下。
讓他沒想到的是,原以為傅蘭芽是叔叔志在必得的“藥引”,絕不能落入旁人之手,沒想到在他吐露之後未多久,叔叔竟索性安排人在皇上面前進言,大肆誇讚傅蘭芽的姿色,分明有意要將傅蘭芽送到龍床上去。
他納悶,傅蘭芽到了皇上手中,還怎麼做藥引?
且以傅蘭芽的聰敏,若真承了雨露,是福是禍,尚未可知。
可他也知道,叔叔行事向來有章法,否則也不會在皇上還是太子時,便成為太子心中第一信重之人,之所以將傅蘭芽推舉到皇上面前,恐怕還是為了對付平煜。
皇上雖然見慣了美人,但驟然得見傅蘭芽,難免不會動意。
而讓君臣離心,美人計是個長盛不衰的好法子。
叔叔這麼做,無可厚非。
讓他想不明白的是,叔叔自來最得皇上倚重,不像是會怕平煜在皇上進讒言的模樣,究竟有什麼把柄落在平煜手中,會嚴重到動搖君心的地步,讓叔叔不得不防。
想了一回,他突然冒出個念頭,
難道說,叔叔之所以這麼做,不是怕平煜挑撥離間,竟是為了讓平煜徹底恨上皇上不成?
大軍緊趕慢趕疾行了近百里,天近亮時,終於趕至旋翰河下游。
然而沿着河畔跋涉了沒多遠,便見迎面疾馳而來數名彪騎,還未近前,聽到那幾人道:“稟翁父,前方終於發現平焃及榮屹等叛軍的蹤跡,奇怪的是,上段河床里的河水不知去了何處,河中無端冒出一座屋宇,看上去……竟有些像神廟。”
河裏有神廟?王世釗聞所未聞,驚愕地看向叔叔。
剛一轉頭,便嚇了一跳,就見叔叔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五官猙獰的程度,似乎恨不得下一刻便要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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