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26
自己公寓的門邊,蘇明舟正靠在那裏。
聽到動靜,他抬頭看過來,深藍的眼睛在昏黃的燈光下熠熠生輝。
他輕聲說:“昨天騙我呢。”
姬十一才剛出電梯,差點又往後退一步進了裏面,短促地叫了一聲。
蘇明舟臉色一變,兩三步走過去將她帶出來,“我有這麼嚇人嗎?電梯出事怎麼辦?”
手腕還握在他手心,感覺只有纖細柔弱。縱然他才剛成年,稍微一使勁似乎就可以捏斷。
他微微垂下目光,即使在燈光昏黃,也異常白皙。
蘇明舟再回神,手中已經空了,他收回手,聽到溫柔的女聲:“你不是有鑰匙么,怎麼站在外面?”
姬十一從包里拿出鑰匙,越過他開門。
後面聲音低落,“我昨晚沒來你都不擔心嗎?”
她回頭,蘇明舟正垂着頭,眼瞼微斂,青年身高已經越過她很高,自己也只到他的肩膀。
但看起來卻有種失落,如同被人拋棄的孩子。
她不免想起他們在孤兒院分別的那一天,他得知自己不想一起去蘇家時偷跑出來見她的樣子。
委屈,不解,倔強得不肯掉眼淚。
只會小聲地撒嬌。
姬十一心頭髮軟,伸手捏住他的右耳,糯聲說:“我最親的人就是你,不擔心你還能擔心誰?”
背對着燈光的蘇明舟忽然抬頭,咧開嘴笑了,眼睛裏倒映出她一個人。
他突然開口,低沉的聲音十分好聽,“我想住這裏。”
“住住住,你確定蘇爺爺不會喊你回去?”
蘇明舟猶疑,這個還真不確定,但他已經和爺爺說過了,應該不會有多大問題。
想到這裏,他點點頭。
公寓裏冷冷清清的,《探案情緣》的劇本還擺在茶几上,兩個人倒是有了點生氣。
蘇明舟進門就看到劇本,問:“今天第一天去劇組還習慣嗎?”
“挺好的。”姬十一輕快答道。
果然是這個答案。
每次問什麼東西都會得到這個答案,以前在寢室住的時候,他問她過得怎麼樣,她也是答挺好的。
蘇明舟便想起了當年他回到蘇家,姬十一在孤兒院的日子。
如果不是他偷偷去看她,他是絕對不知道裏面有人帶頭為難她。
想到這裏,他眉間情緒不虞。
偏偏這種性子,他最沒轍。
蘇明舟沒再問什麼,而是直接給伍菁發了消息。
伍菁原本還在上網,大老闆的消息一來,立馬蹭蹭蹭地關電腦,趕緊把早就編輯好的一段話發過去。
幸好她早有準備。
索性今天劇組還比較安全,沒什麼脾氣大的明星在。
提到這個,伍菁又想起張又欣,趕緊發過去:“蘇總,劇組的女主角張又欣可能有點麻煩。”
那邊發過來一個問號。
伍菁拍頭,解釋道:“張又欣以前是凰天的,後來跳槽了,和公司翻臉了。”
“嗯。”
伍菁這下放心了,有蘇總護着,張又欣就翻不了水花了。
張又欣……
蘇明舟覺得自己不記得這人。
他上微博看了一眼,粉絲三千萬,最新的一條微博是《錦繡河山》劇組。
“舟舟,你今晚……”姬十一從房間出來,一臉為難。
看這表情,蘇明舟快速收回手機,之前的陰鬱已轉成不可置信:“你剛剛不是說留我么?”
看到他炸毛的樣子,姬十一抿唇笑,忍不住摸他的頭。
她說:“可是另外一間房我還沒收拾啊。”
他毫不猶豫答:“我不介意睡沙發。”
若是被蘇家人知道恐怕都要把眼珠子瞪掉了。
“怎麼可能呢。”姬十一掐掐他的臉,“等我去收拾房間。”
另外一間房從醫院回來后就再沒收拾過,雖然不臟不亂,但總歸是要散散味的。
她站在門口看了兩眼,回過頭皺眉說:“要不你過兩天再來吧。”
蘇明舟立刻委屈了,眼淚汪汪地看着她。
姬十一嘆口氣,正準備進房間就被他拽住了手,還不鬆開。
“算了,今晚不住了。”他軟着嗓音說,“早叫你換公寓了,你非不換。”
真真是委屈極了。
被這麼控訴,姬十一都有點內疚了,但現在只能這樣了,她還沒說話,手機突兀地響起來。
她一眼看過去,是連亦。
“姬小姐么?”
聽到男人的聲音,一旁的蘇明舟眼睛半眯,警惕地問:“誰?”
“連警官。”姬十一捂住聽筒小聲對他說,而後轉過頭繼續聽。
*
從姬十一那邊得到關於張雅的線索和私信里並無區別。
連亦兩指捏了捏眉心,“好,我知道了,除此之外還有沒有比較特殊的?”
“我當時發完那些話后,張雅的字可見震驚,我覺得她自己應該已經想到了,這件事已經發生過了,時間應該在一個月前。”
“多謝。”
掛斷電話后,車子已停在公安局前。
裏面的人見到連亦回來,迎上前,低聲說:“白雲的男友已經帶過來了。”
“帶去審訊室。”
不管怎麼說,白雲和白雲的男友都是張雅牽扯比較深兩個人。
“他叫張峰,今年29歲,本地人,和白雲同公司,據公司同事說,年初他們兩個關係開始親密,半個月後公司聚會就宣佈在一起了,白雲和張雅旅遊的時候,張峰也會同去。”
那人又補充說:“張峰同事說,私下裏張峰不止一次說看上張雅了,他們都調侃過大明星,他們也不知道白雲清不清楚這件事,在公司里兩個人還是經常秀恩愛的。”
對於張峰看上張雅這件事,大傢伙都不稀奇。
張雅雖然不火,但是長得好看,白雲的辦公桌上擺着兩人的合照,同事都知道她有個閨蜜是明星。
張峰呢,皮相不錯,在公司里也有點油嘴滑舌,女人緣還不錯,這裏調侃那裏調侃,據說白雲開始還會介意,後來也習慣了。
連亦並沒有先進審訊室,而是坐在外面翻資料。
張峰的資料挺簡單,性格一目了然。
他沉思片刻,問:“帶他來的時候,他有沒有表現出什麼?”
小警察回想了一下,搖搖頭說:“挺正常的。”
他們去的時候張峰還沒有下班,警察往那邊一站,普通人都會有點愕然的,張峰也是如此,還問自己是不是犯了什麼錯。
一切表現都和普通人被警察找上一樣。
連亦合好文件夾,走向審訊室,他先是停留在外面,目光緊緊盯着裏面。
張峰一個人待在審訊室里,不時地摸摸頭,這裏看看那裏看看,就沒有老實的時候。
長得的確有點帥,也不怪女人緣會好。
連亦忽然來了興趣,他招手對范陽低語幾句,而後推門而入,直入主題:“昨天晚上八點到十二點你在什麼地方?”
張峰半天才反應過來,說:“我在家裏睡覺。”
“你在說謊。”連亦緊跟其後說。
他的語氣很肯定。
“你回答完問題后,右手下意識地摩擦嘴唇——”
張峰怔住,飛快地垂下右手。
連亦暼他一眼,繼續說:“從頭到尾你都不敢與我對視,如果理由不是編造的,為什麼這麼緊張?”
每個人緊張時的肢體語言都是不同的。
他們在審訊時是必須觀察對方的神態動作的,往往語言之類的可以進行串詞偽裝,但要做到□□無縫是根本不可能的。
在警校的時候,他們都是要學習心理學等課程,和小孩子撒謊不同,成年人在說謊時,防範姿勢是比較常見的。
張峰神色雖然自若,但雙手時常交叉在一起,腳下動作不停,發出微小的磨蹭聲,眼神猶疑不定。
這也是比較平常的緊張表現。
如果是什麼都沒做的人,就算害怕警察也會比較坦然。
張峰顯然心裏有鬼。
至於這鬼是什麼,還需要後面詢問。
“警官,我真的在家!”張峰揚高了聲音,“大晚上的我出去幹嘛,天這麼熱。”
連亦也不和他多周旋,“你在家裏做什麼,有人和你在一起嗎?”
“我在家睡覺,能有什麼人。”張峰反問,他一直是一個人住的。
聞言,連亦點點頭。
張峰以為他相信了,低頭輕輕鬆口氣。
再抬頭,對面的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彷彿看透了一切。
“這不算不在場證據,沒人給你作證。”連亦說,銳利的眼神直視他,“我換個問題,你是不是對張雅進行了性.侵?”
這句話說的極其犀利,張峰腦中一震。
張雅都已經死了,這件事應該只有他和白雲知道才對,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是白雲自己說出來的?沒錯,一定是這樣!
張峰眼神瞬間變得陰鷙,表情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淡定,再看到連亦已經對此事一清二楚,又變得慌張。
看到他的表情,連亦也明白這件事的確是真的,心下嘆氣:“你對張雅覬覦已久,一個月前,你和白雲計謀迷.奸了張雅,此事在昨天被張雅知曉,所以你和白雲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她。”
張峰幾乎要跳起來,使勁拍桌子:“我說了我在家睡覺,我沒殺人!”
連亦點點頭,絲毫不在意,敲了敲桌子。
張峰這才安定地坐下來。
他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只是沒想到對方的下一句話就將他打入地獄。
“昨天凌晨有個混混看見你從小區後面民居那堵牆翻過去,順着水管爬上了五樓,對於這個你有什麼話說?”
連亦眼也不眨地誆他,就算否認了也沒事,繼續調查就是。
張峰不可置信地看過去,昨天凌晨,真的有人發現了?
他咬牙說:“你瞎說!我就是在家睡覺!”
連亦努努嘴,朝窗口那邊示意,很快兩人便推門進來。
“警官,我可以回家了?”全二小聲問,說了有獎勵,結果被拘留……
范陽從后拍了他一掌,“先說完昨天看到的,就放你走。”
連亦餘光瞥到有些慌張的張峰,唇角微微勾起,眉目清秀。
全二雖然有點畏畏縮縮,但剛才經由范陽的指點,也知道該說什麼,立刻湊近打量張峰,作出思索的樣子。
“我昨天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張峰在桌下的手使勁地搓着,額頭也滲出冷汗,嘴唇微微哆嗦。
昨天凌晨他在民居那裏看到了這個混混在瞎逛,但是對方看沒看到自己還真是沒注意。
“我昨晚看到那個爬樓的人,就是你!”
這個混混的驚呼讓張峰瞬間癱軟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