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親爹和小小兔
官方防盜,下午替換池西西是住校生,沒有進出卡,看到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等在樓梯口的傅川,才記起自己出不去。
“食堂關門了,宿舍里只有泡麵……要不改……”
“那就吃泡麵吧。”
住校的老師不多,宿舍就設在實驗樓頂層,十平米的單間,另有盥洗室和陽台。上一個住在這兒的老師把陽台改為廚房,留了幾樣簡單的廚具。
一打開宿舍的門,帶着橙子香的暖風就撲面而來。
傅川進了門,環視四周。
宿舍很小,卻非常整潔。
除了枕邊的毛絨兔子和窗台上的盆栽,再無別的裝飾。
被子規規矩矩地疊着,傅川記得她住客房時就每天都疊被子,原來不是因為局促,而是本來就有好習慣。
地方小,暖氣足,因而綠油油的盆栽竟開着花。
傅川望着那幾朵弱不禁風的潔白小花,想,果然誰養的花就像誰。
“這是什麼花?”
“茉莉。”
宿舍里沒有多餘的杯子,池西西想了想,把自己的黑色馬克杯拿到水池認認真真洗了三遍,又用開水燙過,才給傅川泡了杯正山小種。
傅川坐到書桌前喝茶,他腿長,桌子矮伸不開,就斜坐着,把胳膊搭在椅背上。
泡麵雞蛋火腿腸都是梁星買的,她周末有時會過來呆一天,或者帶父母做的家常菜,或者自己動手做。
梁星很會做吃的,一碗泡麵一鍋粥也能煮出許多花樣來。
池西西則相反,懶得下樓的時候寧願吃餅乾也不會動火。
見池西西站在燃氣灶前磨蹭,傅川端着杯子走到陽台,似笑非笑:“你是準備請我干吃泡麵?”
“外頭有微波爐,加開水轉五分鐘和煮的差不多。”
“差遠了。”
傅川把馬克杯隨手一放,脫掉羽絨服塞到池西西懷裏,捲起袖子:“去屋裏等着。”
池西西沒和傅川客氣,把他的羽絨服掛到衣架上,打開英語書背單詞。
傅川見狀,嗤的一笑:“你還真會爭分奪秒。寫情書怎麼不嫌浪費時間?你怎麼看上季泊川的?那小子就一半吊子。”
“是我朋友喜歡他。”
這話雖有“我的朋友就是我”的嫌疑,傅川卻沒再問。
“你這兒有油嗎?”
池西西記得梁星曾帶了一小瓶花生油過來,便說:“有吧,你找找。”
瞥見傅川回頭翻找,池西西猛然想起了什麼,扔下書三步兩步衝到陽台。
陽台一半用作廚房,另一半……晾衣服。
趕在彎腰找花生油的傅川直起身前,池西西伸手夠掛在繩子上的內衣褲。
哪知下落時胸衣的鉤子不偏不倚地勾住了傅川運動衣的帽子。
池西西猛地一拽,把胸衣和底褲藏到身後,本想迅速把它們轉移出去,才邁出一步,就和傅川撞到了一起。
她只覺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頭上。
嫩粉圓白點,鵝黃蝴蝶結,十足的小孩子品位——傅川本想笑她大驚小怪,本想說這有什麼值得藏的,然而望着池西西一臉窘迫地垂着粉白的脖子咬嘴唇,不知怎麼的,他一時語塞,耳根也有點熱。
“讓你在屋裏獃著,陽台地方小,你往這兒擠什麼?”到底是傅川率先打破了沉默。
五六秒的工夫,時間卻像凍住了一樣。
他一閃出空,池西西就如魚一般滑了出去。
用餘光瞟到她一股腦地把內衣褲塞進被子裏,懊惱不已地捶自己的頭扯自己的頭髮,傅川輕笑出聲。
她的床單是薄荷色的,上頭有白色的羽毛,傅川只瞟了一眼,便覺得那羽毛掃到了他的心尖上,一直癢到骨頭裏。
傅川把泡麵和青椒炒火腿腸端出來的時候,池西西臉上的紅暈還沒褪下去。
池西西沒想到傅川這種對什麼都不上心的人居然比梁星還會煮泡麵,她這裏的食材如此有限,他用青椒炒的火腿腸也格外好吃。
可是剛剛丟過臉,她只盼着傅川早點離開,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不好吃?”傅川抬頭問。
“很好吃,不過我晚飯吃了很多。”
傅川不再講話,慢條斯理地吃面。池西西努力讓自己看上去神色如常,單詞卻無論如何都背不下去了。
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池西西從暖氣片上拿下了一隻橙子,放在手裏揉了一小會兒,低頭邊剝邊祈禱傅川趕緊吃完趕緊走。
終於捱到傅川吃完,他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從煙盒裏取了根煙,並不抽,只放在手裏把玩:“你怎麼在暖氣片上放了一溜兒水果?”
“直接吃涼。”
“你可真嬌弱。”
池西西只當沒聽到,剝完整隻橙子,遞給傅川:“傅川哥,吃橙子嗎?”
“哥什麼哥,叫傅川。”
傅川伸手接橙子,觸到池西西的指尖,停留了半秒才蜷起手。
細緻,柔白。
橙子是溫熱的,傅川沒吃,裝進了運動褲口袋裏。
“今天耽誤了你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池西西直接省略了稱呼。
池西西不明白傅川為什麼還不走,只好婉轉送客。
“你在我奶奶家一口氣吃三碗面的時候怎麼沒不好意思?”傅川把煙放到嘴裏,起身收拾碗筷。
看到池西西湊過來,他說:“背你的單詞去。”
宿舍的水龍頭只出涼水,那麼怕冷,怎麼能用冰涼的水洗碗呢。
三下五下洗好,傅川把涮過的碗碟隨手一放,甩了甩手上的水,拎起羽絨服:“我走了。”
池西西自然要送他。
傅川站在門前:“行了行了,別送了。你就是沒見過世面,比那混小子好的多了去了,馬上就高考了,別乾沒用的事兒,好好學習專心備考知道嗎?”
話一出口,傅川的腦中就飄過了一句周杰倫的歌詞——用功讀書怎麼會從我嘴巴里說出。
池西西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解釋。
有句話叫越抹越黑,誤會就誤會唄,管他怎麼想。
傅川一走,池西西就去了陽台。
傅川或許會做飯,但一定沒洗過碗。她重新洗了一遍碗筷,把各種物品放回原位,用抹布擦乾淨他弄濕的地板和檯面……一切整理妥當后,才回到書桌前。
這一晚耽誤了太多時間,池西西從不肯把功課推到明天,於是加班到凌晨三點。
池西西睡下的時候,傅川剛好從夢中驚醒。
感受到腿根的濕黏,他有些詫異。
青春期之後,他再沒做過這種夢。想到夢裏的那個人,他從搭在沙發上的褲子口袋裏摸出了那枚沒吃的橙子。
一口咬下去,甜的粘牙。
傅川摸出手機,給遠在倫敦的弟弟打了個電話。
電話鈴響了十幾下才通。
“你幹嗎呢?”
“加班。”
“你那邊幾點?”
“七點多。”
“天天加班有意思沒?”
“比你大半夜不睡覺有意思。”
“……你下下個月回來?”
“嗯。”傅岳合上手中的文件,“你有事?”
“你覺得男女朋友差八/九歲多嗎?”
“那得看是哪九歲。”傅岳知道哥哥不會大半夜無緣無故和自己探討□□話題,直截了當地說,“二十歲和二十九歲不奇怪,二十五歲和十六歲奇怪。”
“怎麼奇怪了,誰說十六!”
“確切的說,騙單純的小女孩不叫奇怪,叫不道德。”
“……”
為了防止哥哥失足,傅岳進一步說:“在我的印象里還沒有哪個女人能讓你維持半個月以上的熱情,上次那個要死要活的比你還大兩歲吧?你只適合心理承受能力強的,千萬別貪一時新鮮。真惹出事兒來,奶奶……”
“艹,咱倆到底誰是哥?”傅川直接掛斷了電話。
雖然受不了傅岳嘮叨,傅川卻不得不承認,弟弟的話從來都對。
他點了根煙,打開壁燈看運動衣的帽子上被她的胸衣鉤出的那根線。
這種純度的,還是留着在夢裏禍害吧。
萬一惹了,等他這陣新鮮勁兒過去,她指不定受不受得了。
……
之後的兩個月,傅川和池西西都沒再聯繫。
四月底,傅岳回來了。奶奶和遲茹一高興,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菜。
不知怎麼就談起了高考,想到池西西,奶奶便讓傅川接她到家裏吃飯。
時隔兩個月,再大的衝動也偃旗息鼓了,可聽到池西西推辭,傅川卻不樂意了。
梁星的堂姐梁沅今年研究生畢業,想考到母校當英語老師,重點中學競爭激烈,因此梁沅交了畢論后,便回母校實習。
池西西答應了去傅家吃飯,就沒上晚自習,和梁星梁沅一起走出了學校。
遠遠地看到池西西,傅川還沒開口叫她,梁沅便率先跑到了他眼前:“傅川?”
傅川從池西西身上收回眼,看向梁沅。依稀有些眼熟。
“你還記得我嗎?”傅川陌生的目光令梁沅眼中的熱情散了一半。
“嗯。”
“我最近回母校實習……你怎麼來了?”
“接小孩。”
傅川向池西西做了個“過來”的手勢,面無表情地沖梁沅點了點頭,拉着池西西轉身就走。
梁沅有點失望,卻並不生氣,中學的時候傅川就不愛搭理女孩子。
……
傅家離學校並不遠,一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聊成績和天氣。傅川本想直接把車開進院子,看到路邊立了個人,他怔了一下,提前停住了車子。
“你等我一下。”說完這句,他就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傅川走到立在路邊的女孩面前,沖她打了個招呼,笑着說:“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
同樣是不期而遇,相對於梁沅,這一次,傅川的笑一直蔓延到了眼底。
那女孩也笑,眼裏藏着一抹羞澀的期待,直到她看見自己下了車的池西西。
瞥見羅馥突然僵硬了的表情,傅川正疑惑,就聽到池西西幽幽地叫了句:“羅姐姐,好久不見啊。”
聽到這聲“羅姐姐”,羅馥的臉色更加難看。
“你們認識?”
池西西只盯着羅馥笑,不說話。
羅馥下意識迴避她的眼神,有些心虛地說:“我給西西做過家教,我……我就是路過,還有事兒,先走了。”
羅敷一走,池西西就給梁星發了條短訊——【我遇見羅馥了。】
【靠,那個賤貨?】
一打開宿舍的門,帶着橙子香的暖風就撲面而來。
傅川進了門,環視四周。
宿舍很小,卻非常整潔。
除了枕邊的毛絨兔子和窗台上的盆栽,再無別的裝飾。
被子規規矩矩地疊着,傅川記得她住客房時就每天都疊被子,原來不是因為局促,而是本來就有好習慣。
地方小,暖氣足,因而綠油油的盆栽竟開着花。
傅川望着那幾朵弱不禁風的潔白小花,想,果然誰養的花就像誰。
“這是什麼花?”
“茉莉。”
宿舍里沒有多餘的杯子,池西西想了想,把自己的黑色馬克杯拿到水池認認真真洗了三遍,又用開水燙過,才給傅川泡了杯正山小種。
傅川坐到書桌前喝茶,他腿長,桌子矮伸不開,就斜坐着,把胳膊搭在椅背上。
泡麵雞蛋火腿腸都是梁星買的,她周末有時會過來呆一天,或者帶父母做的家常菜,或者自己動手做。
梁星很會做吃的,一碗泡麵一鍋粥也能煮出許多花樣來。
池西西則相反,懶得下樓的時候寧願吃餅乾也不會動火。
見池西西站在燃氣灶前磨蹭,傅川端着杯子走到陽台,似笑非笑:“你是準備請我干吃泡麵?”
“外頭有微波爐,加開水轉五分鐘和煮的差不多。”
“差遠了。”
傅川把馬克杯隨手一放,脫掉羽絨服塞到池西西懷裏,捲起袖子:“去屋裏等着。”
池西西沒和傅川客氣,把他的羽絨服掛到衣架上,打開英語書背單詞。
傅川見狀,嗤的一笑:“你還真會爭分奪秒。寫情書怎麼不嫌浪費時間?你怎麼看上季泊川的?那小子就一半吊子。”
“是我朋友喜歡他。”
這話雖有“我的朋友就是我”的嫌疑,傅川卻沒再問。
“你這兒有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