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2017
傅川自動把最後那句話翻譯成了“時間挺多的,你可以慢慢挽回”。
“我什麼時候說自己沒錯了?全是我的錯成不成?十二點了,快睡吧,明天一早吃過飯我送你上班。”
趕在池西西開口拒絕前,傅川就關上燈,躺了下去。
他當然有錯。
最最開始的時候,池西西不理他,他想的是,只要她願意理他就行,他臉皮厚點,時間長了,她就習慣他天天在旁邊打轉了。
等池西西理他了,他對她說了什麼來着——不要求你喜歡我,你讓我喜歡你就行。池西西聽了一感動,就真同意當他的女朋友了。
從一開始人家就只答應當他女朋友,沒答應也同樣喜歡他,就算利用了、因為他的忽略提分手了,好像也沒什麼不對的。
不對的是他的心態,他不該要求那麼多,就算池西西婚前不肯為了他放棄讀書,他也沒資格生氣——人家從沒承諾過喜歡他,他憑什麼逼人家放棄。
更何況池西西雖然不怎麼喜歡他,可至少也沒喜歡過別的男人,她本來就是那樣的人,看着挺爽朗挺活波,其實比誰都冷淡,比誰都沒良心。
她至少比寧立夏那種心裏一直揣着別人的強,寧御以前就說過,要不是寧立夏心裏有別人,就算她一直不喜歡他,他也不會那麼折騰了。
人家池西西本來就不喜歡他,本來就是他在下風,他居然還敢先不理她,可不得和寧御一樣被一腳踹開么。
全都怪他,怪他不知足。
關人家池西西什麼事兒,誰讓他單單喜歡她,誰讓他受不了上趕子找他的那些女人。
傅川這麼想了一遍后,這些年盤旋在他胸口的那口氣終於平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是覺得有一點點委屈。
池西西也有錯,誰讓她先說複合,誰讓她那時候那麼順着他。怪她結婚前的那一段對他太好,才害他生出了錯覺,害他忘了自己和她從一開始就是不平等的,害他以為自己擁有了鬧騰的資格。
感謝親愛的姑姑,要不是她騙自己去相親,讓他湊巧發現司裴和池西西在約會,他還傻着呢,等回過神兒來,他真得跟寧御一樣給人家的孩子封紅包了。
當慶幸壓過了委屈,傅阿Q終於心滿意足地睡著了。
……
隔天六點不到池西西就醒了,確切地說,她是被傅川的胳膊腿壓醒的。
連日來朝夕相處,睜開眼睛后腫怔了片刻,池西西才記起,她和傅川不應該睡在同一張床上。
好不容易抽出一隻手和一條腿后,池西西又踢又打了好一會兒,裝睡的傅川沒睜眼,卻彎起嘴角笑了。
轉過頭髮現池西西生氣了,傅川一撐胳膊坐起身,笑道:“不好意思,昨天半夜去洗手間,迷迷糊糊地忘了你也在,倒床上就繼續睡了。今天一定注意。”
“……”
這人臉皮太厚,池西西沒話同他說,徑直去了洗手間。
池西西洗漱好、換上衣服后,傅川早西裝革履地等在門外了:“才六點半,這會兒不堵,開到你們報社最多四五十分鐘,你不是八點半才上班嗎,還早呢,咱們可以在外頭吃早飯。你爸他們的早飯有阿姨管。”
池西西不想理他,然而這種遠郊的別墅區根本打不到車,更沒有公交站台,便只好坐上了他的車,冷着臉說:“把我放在最近的地鐵站。”
傅川坐進了駕駛位,計算了一下如果去茶樓吃早餐,池西西中途逃跑的概率后,立刻放棄了一起吃飯的想法,給許然發了條微信,讓他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早餐和玫瑰送到池西西的辦公室。
許然很快回復了過來——【傅總,您早。您確定要送到那個地址?】
【嗯。你把握好時間,別早別晚別涼了。】
【可是池小姐不在那裏上班啊。她換工作了,而且她換工作前的辦公室也不是你發給我的那個,您確定讓我往那兒送?】
傅川轉頭看了池西西一眼,回復道——【她什麼時候換的工作?你怎麼知道的?】
【……過去您加班,她給您送的湯、粥、點心什麼的,都是我到她以前的辦公室取的……半個月前她說有證件落在您爺爺家了,讓我替她取來送到她新辦公室,所以我知道地址……我沒告訴您她讓我送證件的事兒,是因為您不讓我再提她……】
【你別送了。】
想起離婚前,自己從沒送過池西西上班、也沒接過她下班,傅川僅存的那一點點委屈立馬消失了。
池西西剛從香港回來的那一陣兒,經常讓許然給他送吃的,他氣她自己不來,差遣別人沒誠意,吃雖然吃了,卻從沒親口向她表示過什麼,她後來不送了,大概是誤會他不在意。
幸好許然提醒,不然等下送錯了地方,她更要誤會了。
他就是太在意了,過去才會處處計算得失。
……
傅川開得慢,雖然一路暢通,也用足了一個鐘頭。
池西西嫌傅川的車扎眼,離報社的辦公樓還有五百米,就讓他停下了。
池西西一走,傅川立刻掉頭去了茶樓和花店,買她喜歡的餛飩、甜粥和白玫瑰。
他好多天沒回公司了,上午安排的行程非常滿,但想修復關係,還是親自來比較好,讓許然送算怎麼回事兒。
萬一池西西再像當初的他那樣嫌棄沒誠意,不就適得其反了。
帶着玫瑰和早餐重新回到報社外,傅川給守門的保安塞了包煙,說盡好話仍是沒用后,他打了十幾通電話,七拐八繞地找到報業集團的黨委書記,終於摸進了池西西的辦公室。
問路的時候聽到別人說起,傅川才驚訝地得知,池西西竟是這裏最年輕的副主任。
敲開池西西辦公室的門,送上早餐和玫瑰,犧牲了一個半鐘頭的傅川只得到了一記白眼和一句“你來幹嗎?以後別再來了”。
不過他非但沒生氣,反而滿心稀奇——別人叫她“池主任”,再過幾年,她成了總編什麼的,不就成池總了……
小動物居然也能當領導。
……
池西西工作忙,□□點鐘下班是尋常事,開會到半夜十一點的情況幾乎每個月都有兩三次。
父親一家難得回來,她本想早點下班招待他們,然而第一天回來上班,要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開完最後一個小組會、有空看私人手機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九點。
見最後幾通未接來電都是父親打來的,池西西第一個回復了過去。
接電話的是弟弟,說他和妹妹、姐夫已經在她的辦公室樓下等了三個多小時了。
池西西聞言立刻收拾好東西,和原本準備一起去吃夜宵的同事交待了一句,便拎包下樓了。
一走出報社,她就看到了斜倚在車門上的傅川正沖自己招手。
池西西回頭看了眼三三兩兩往外走的同事們,頭痛了一下,假裝沒看到傅川,給他打了通電話。
電話一通,她便壓低聲音,望着傅川說:“你把車開遠點,開到早晨分開的那個地方。”
她剛來這裏不久,因為受領導重視,流言蜚語本就多,再當著同事的面坐進千萬級的商務車,明天一早還不知道要傳出多少個版本。
一路努力的池西西非常不樂意被不服她的人冤枉成靠關係上位。
弄明白了前妻的意思后,當初回公司上班的原因之一就是為了讓心愛的女朋友有面子的傅川的心臟遭受到了一萬點暴擊。
早知道會被嫌棄,那時還不如繼續遊手好閒地纏着她,說不定現在兒子都和池西西一樣高了。
有弟弟妹妹在,池西西沒法拒絕傅川,和他們一起吃過夜宵后,再次住進了傅川的大宅。
第二天一早,為了防止傅川再往辦公室送花和飯,池西西只能跟他一起到茶樓吃早餐,晚上的時候,傅川再帶着弟弟妹妹接她時,就換了輛尋常的奧迪。
這些天池西西的繼母和池智忙着走親訪友,兩個小的沒興趣跟着,傅川不但讓助理陪他們四處玩四處吃,還給他們買了一堆小孩子都喜歡的東西,他們自然對姐夫言聽計從。
第三天依舊如此。
第四天中午,池智一家終於回美國了。
池西西和傅川一道送走他們后,沖傅川說了句“謝謝”,便回報社了。
池西西離開的時候並沒有不高興,聽到傅川說一起吃晚飯也沒有反對。
然而傍晚的時候,傅川如前幾日般再去接她時,卻撲了個空。
傅川只沮喪了一小會兒。
他對自己說,池西西如今不願意理他似乎也沒什麼不對。經過這幾日他才知道,她是真的很忙,離婚前他一直以為她的“加班”、“出差”都是為了躲開他故意找的借口。
而且把對方的家人當成自己的家人也真的挺辛苦的,他只應付了池智一家一個星期就覺得麻煩透了,而從香港回來后、離婚前的這一年裏,池西西每天都和他的家人朝夕相處。
他的全家,包括兩個姑姑甚至遲茹,人人都挺喜歡她的。弟弟那個挺傲慢挺能折騰的女朋友,回來沒多久,也和她成了朋友。
……
下了出租車,走到家門口,池西西才想起自己的行李還在傅川的大宅里。
猶豫了片刻,她還是沒撥傅川的電話。
箱子裏並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不要就不要了。
僅僅相處了幾日,她竟然有些動搖了,有好幾個瞬間,她都在想,要不就和好吧。
可真的就那麼和好了,過不了多久,或許又會重複過去的冷熱交替。
在大堂等電梯的時候,池西西意外遇到了剛從機場回來的司裴。
“你回國了?”
在這裏遇到拿着電梯卡的池西西,司裴更加意外:“剛到,正想着怎麼約你,你也住這兒?”
池西西這才反應過來,這種豪宅和自己的人設不符合,便傻笑着說:“我朋友出國半年,房子空着,讓我幫忙看,我正好可以省一筆房租。”
把自己的家丟給她,這應該是很親密的朋友,雖然山區來的朴**孩會有親密的有錢朋友有點奇怪,但司裴並沒疑惑太久,因為池西西正對他笑。
除了最開始的工作接觸,之後池西西對他一直都挺冷淡的。
司裴本身就是孤傲性子,話極少。除了家中的長輩,他同旁人多說一句話,對方都會受寵若驚。
而在遇到池西西前,他從沒被這樣冷待和敷衍過,稀奇之外,池西西這麼一笑,居然讓他明白了,他多說一句話、偶爾笑一下,旁人為什麼會有那麼熱情的回應。
為了岔開話題,池西西破天荒地主動關心道:“你什麼時候換的房子?上個月底不還住在我和夏夏去找你的地方么。”
“遇到你那個當醫生的朋友后,我的住址被媒體曝光了,之後經常被騷擾,我就搬過來了。”
提到這件事兒,池西西自覺很是理虧,便笑着說:“這個周六梁星會到我家住,她做飯特別好吃,你要是有空的話就過來玩,讓她給你賠罪。”
對梁星有陰影的司裴只笑不說話,池西西立刻反應了過來,笑道:“她挺忙的,說來也不一定有空。我電梯到了,先走了。”
眼見着池西西頭也不回地進了電梯,趕在電梯閉合前,司裴問:“你住幾樓?”
池西西按住了電梯,答道:“四十六。”
聽到這句,司裴立刻笑了:“四十六樓?我也是。”
池西西不想和司裴繼續聊,笑了笑,就按下了閉合鍵。
公寓是電梯入戶,住同一層也用不了一個電梯,看出池西西又恢復了冷淡,司裴唯有同她說再見。
下了電梯,池西西正開門,忽而聽到了敲門聲。
池西西疑惑地走到通向消防樓梯的那個門邊,打開了門。
站在門后的居然是司裴。
對面的門也開着,隔着樓梯,池西西掃了眼司裴的入室花園,笑道:“要不是今天遇見,估計住一年也不會發現我們是鄰居。”
司裴把這個小概率事件歸結為有緣分,便拋棄了面子,決定爭取一下。
“你要不要到我家吃飯?我家阿姨做的飯也挺好吃的。”
“我回來前吃過工作餐了。”
“我收藏了不少酒,也有適合女孩子喝的不會醉的香檳。”
“改天吧,我休息一下還要加班。”
臉皮不厚,且從沒被這樣直接拒絕過司裴頓了頓才笑着開玩笑:“又寫檢查?那就不打擾了。”
關上通向消防樓梯的門,還沒打開家門,飢腸轆轆的池西西便下單叫外賣。
她的手機里有十幾通未接來電,都是傅川打來的,池西西只當沒看到。
放下東西、洗過澡后,外賣小哥準時按響了她的門鈴。
池西西替他打開了一樓大門和電梯。
然而片刻后她一打開門,站在外頭的卻居然是傅川。
“你是怎麼上來的?”
池西西橫在門邊,完完全全沒有請他進來的意思。
傅川卻毫不客氣地硬擠了進來,他四處打量了一下,笑道:“我正愁進不來,恰好遇到一個送外賣的,隨口一問,他手裏的菠蘿焗飯居然是送給你的。多巧啊,老天都看不下去你把我攔在我自己家的門外。你想吃焗飯我給你做,你點的那個一看就不好吃,被我扔了。”
“……”
池西西不知道應該和這種人說些什麼,直接滑開了手機。
傅川瞟了一眼她的手機,問:“你是要投訴送外賣的么?你投訴了也沒用,他不怕,我把他招進我的公司了。”
“……我不餓,不需要你做飯,你可以走了。”
“我為什麼要走?這是我家。要不是打聽你的住址,我都忘了自己買過這裏了。你可真厲害,答應了凈身出戶,居然把最貴的一套房子藏了起來。按咱們的離婚協議,除了給你的五十萬,其它財產都歸我。所以這房子是我的,房產證上只寫了你的名字也沒用,我要是起訴你一準輸。”
“……”池西西平了平氣,看了眼傅川手中的膠袋,說,“這裏面是螃蟹和蝦嗎?我想吃海鮮粥。”
聽到這句,傅川立馬就不提起不起訴了,他彎着嘴角說:“你家有砂鍋嗎?光吃粥吃不飽,我再給你做個焗飯吧。”
“有吧。你去廚房翻翻。”
傅川一進廚房,池西西就拎起包,悄悄地打開門離開了。
叫了一聲沒人應后,傅川誤以為池西西在洗手間,隔了足足一刻鐘,才發現不對。
發現她的包和手機都不見了,他第一時間追了出去。
正等電梯,傅川突然聽到了一陣敲門聲,他打開通向消防樓梯的門,站在門外的居然是司裴。
傅川和司裴一齊愣了。
“你怎麼在這兒?”傅川面色不悅地問。
“我住這兒。”
穿着牛仔褲、白毛衣,一副居家打扮的司裴指了指身後。
傅川順勢看了一眼,立刻陷入了震驚。
說什麼和司裴沒有關係,都住隔壁了,還互相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