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瑪德琳(二)
出了一口惡氣,簡宓輕快地出了校門。
她原本不是這樣口出惡言、囂張跋扈的人,可苗於蘭這處處針對、污衊她的言行,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的專業成績比起苗於蘭來並不差,真要比起來,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問題是,現在她的確生活優渥,沒有必要為了生計奔波,在悠閑中享受生活,讓畫畫成為她永遠不變的興趣愛好,不是很好嗎?
把苗於蘭的惡意拋諸腦後,她打車去了和閨蜜約的羅曼西點屋。
這是這家知名的F國西點屋在國內的首家門店,一如既往地帶着F國人慵懶、浪漫的特性,歐式雕花古典外牆,寬大的落地玻璃窗,沿街的暗紅色太陽傘,精緻的暗紅布藝木椅,玻璃小桌上的各種擺件都透着一股子羅曼蒂克。這裏每日做的甜品都是限量供應,價格不菲,而前來北州路這片奢侈品中心消遣的都是小資男女和土豪,看着那精巧如藝術品的西點,不管愛不愛吃,都會買上幾塊嘗嘗味道。
伴手禮里的瑪德琳應當就是出自羅曼的手筆。
精巧的雕花小盤上放着幾粒瑪德琳,猶如金色的貝殼,旁邊一壺色澤剔透的紅茶,侍應生在一旁替兩位美女各斟了半杯,微笑着說:“您要的Spice和Maple口味,搭配我們這款剛到的紅茶試試。”
“謝謝。”簡宓回了一個輕淺的笑容,她的膚色白皙剔透,那雙琉璃一般的黑眸中光點跳躍,彷彿溢滿了初春的陽光,
饒是侍應生見多了帥哥靚女,也還是被簡宓晃了一下神,戀戀不捨地又加了一句:“這紅茶茶味特別淡,尤其適合配着瑪德琳一起享用。”
眼看着侍應生小哥走了,簡宓這才一改淑女風範,搓了搓手,伸手拿了一塊瑪德琳輕輕咬了一口,又酥又軟的感覺刺激着味蕾,一股甜香充盈着口腔,咬到一半時,她抿了一口紅茶,清淡的茶香捲入了馥郁香甜的蛋糕渣,她發出了一聲愜意的嘆息。
“林憩你也嘗嘗啊,真好吃……”她的聲音含混着,被美食捲走了一半。
坐在對面的林憩咽了咽口水,義正辭嚴地拒絕,“我不吃甜食,甜食不僅吃多了要發胖,還會引起眼部疾病和情緒問題,而肥胖更是糖尿病、心血管疾病的罪魁禍首。”
林憩是醫科生,目前正在際安市第一醫院實習,每天都被病人和加班折磨得痛不欲生,她有着身為醫科生的通病,包括潔癖和見縫插針的健康導師。
“可我現在心情超級好,完全沒有情緒問題,”簡宓攤了攤手,心滿意足地又吃了一塊,“我覺得渾身上下都被瑪德琳給撫慰了,只有這烹制過的糖分才能讓我身心得到徹底地放鬆。”
林憩怒了,陰森森地露出了一口白牙:“行了吧,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看你是被霍南邶撫慰了吧,二十四孝男友升級成了二十四孝老公,你這是特地來嘲笑我這個單身狗和加班狗嗎?”
一提起霍南邶,簡宓就甜甜地笑了,雙手托住了下巴,一雙杏仁似的眼睛眨巴着看着前方,迷濛地落在了街邊剛剛爆出嫩葉的冬青樹上,那捲曲的長睫毛濃密黝黑,勾勒出了她微挑的眼線。
“所以你要多學我啊,”她的眉梢眼角掛着一層幸福的光芒,將盤子往林憩身前推了推,“多吃甜點,愛吃甜點的女生運氣都不會差,來一塊嘛,說不定下一刻你的命中注定就來了。”
蛋糕的甜香鑽入鼻翼,林憩最終還是沒有抵擋住美食的誘惑,簡宓的話給了她最有力的借口,她一口氣吃了兩塊,再去拿第三塊時,一雙纖纖玉手伸了過來,把盤子最後一塊瑪德琳拿走了:“林憩,瞧你那模樣,再吃下去都要沒腰了。”
“范蘩,你再這麼毒舌,小心找不到男朋友!”林憩惱火地踹了來人一腳。
范蘩打了個響指,傲然坐了下來:“姐是不婚族,哪像這個傻白甜,被人一忽悠就把自己給嫁了。”
范蘩是IT學霸,和林憩一樣,都是簡宓從高中時就交好的閨蜜,又同在際安市念的大學,感情莫逆,三個人裏面,林憩開朗大方,簡宓甜美嬌俏,范蘩毒舌犀利,雖然性格不一,三人之間卻無所不談。
唯一例外的就是這一次,簡宓和霍南邶一見鍾情,閃戀閃婚,幾乎在最後關頭才告知了好友,林憩倒還好,范蘩卻對此十分不滿,好幾次都提醒簡宓要長個心眼。
簡宓吐了吐舌頭,挽着她的胳膊晃了晃,嬌聲說:“好啦蘩蘩,你要念叨到什麼時候,我的耳朵都要起繭了。”
“知道那個明星安某某嗎?”范蘩很嚴肅地說,“你看他自己長得那麼欠費,老婆是一等一的美人,對他也好,可他還不是出軌了?還有我們的老師,師母冒着生命危險替他生孩子,他卻和一個女學生勾搭上了,現在那個不要臉的還上門挑釁要擠掉正室。我知道這個時候和你說這些不合適,可你要知道,在婚姻里,女人永遠都是弱勢的一方,簡宓你太感性了,要記着,永遠要多愛自己……”
林憩衝著她擠眉弄眼了起來,范蘩一下子住了口。
“愛什麼?”一個低沉醇厚的聲音響了起來,梧桐樹下,一個男人背光而立,身形挺拔頎長,五官舒朗深邃,薄唇唇角分明,在嘴角形成了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他的眼睛是五官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眼線略長,不大卻有股獨特的魅力,目光中透着一股子犀利味道,越過光影下漂浮在空中的點點塵光,從范蘩的臉上一掠而過,最後落在了簡宓身上。
“你怎麼來了?”簡宓驚喜地站了起來。
“猜你會在這裏,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過來接你。”霍南邶淺笑着,“沒有打擾你們吧?”
一絲尷尬之色從范蘩的臉上掠過,她調整了一下表情,淡淡地說:“霍總真是緊迫盯人啊,簡宓和我們喝個下午茶就追過來了。”
“新婚甜如蜜,還請你們多多諒解。”霍南邶神情自若地拉着簡宓坐了下來。
林憩打趣了起來:“哎呦喂我要報警了,你們倆這虐狗太□□裸了,決定了,今晚就去找人相親去。”
簡宓有些羞澀了起來,剜了霍南邶一眼:“我們還在聊天呢。”
“你們聊,當我是空氣就好。”霍南邶微笑着說,不動聲色地把玩着簡宓的手指,簡宓的指甲修剪得十分圓潤,手指修長柔軟,摸着有點上癮。
這還怎麼聊啊。
林憩和范蘩插科打諢了幾句,又約了下次有空一起去春遊,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就知趣地告辭走了。
霍南邶開了他的酷路澤來,囂張而任性地停在了行人路上,簡宓唬了一跳,四下看了看:“快走快走,警察叔叔來了要抄牌了。”
“那就抄唄。”霍南邶毫不在意,替簡宓打開了門。
“都這麼紳士替女士開門了,還不講講社會公德。”簡宓瞪了他一眼,別說,這門還真挺重的,她自己拉還真得花點力氣,霍南邶對她的細心可見一斑。
那會兒父母對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年輕人有點擔心,託人去查了查他的底細,而霍南邶也沒有隱瞞,告訴簡宓他原籍晉山省,靠着同學的人脈和家裏拆遷的賠款,承包了一個煤礦發了財,後來又做了幾個項目,都很成功,錢目前看來是用不光了,所以想在際安這個國際大都市落腳,轉型高精尖的行業。
談戀愛結婚以來,霍南邶對她很好,唯一讓她感到犯難就是霍南邶不愛和除了她以外的親朋好友多接觸,就好像剛才和林憩、范蘩,他就並不熱絡。
這個毛病得改一改。
簡宓正琢磨着,霍南邶上了車,俯身過來,一手按在簡宓的肩膀,一手若有似無地劃過簡宓的胸,還沒等簡宓回過神來,“咔噠”一聲,安全帶系好了。“罰款支援我國的警務和城管建設。”
“暴發戶。”簡宓想起了苗於蘭的這個稱呼,順手拿來一用打擊這個自我感覺太過良好的男人。
霍南邶轉過臉來看着她,幽深的眼睛裏忽然熱烈了起來,簡宓腦中警鈴大作:“喂……你怎麼了……唔……”
嘴唇被驟然堵住了,滾燙的唇撬開了她的唇齒,舌尖掃過她的口腔,追逐着她的丁香,每一寸都被他盡情掠奪。
簡宓的手腳發軟地推拒了兩下,舌尖卻傳來一陣戰慄,順着脊椎傳遍了全身;神智在這一刻飛到了九霄雲外,呼吸都好像停滯了,腦中彷彿有鮮花盛開的聲音一掠而過……
霸道的掠奪驟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輕攏慢捻似的摩挲和挑逗,溫熱的觸感在濕潤而溫暖的唇上持續,簡宓的眼神越發迷離。
握在肩膀的指尖鬆了開來,霍南邶的身體往後一靠,欣賞着簡宓失神的模樣,嘴角露出了一絲愜意的微笑:“暴發戶的吻,是不是特別有味道?”
簡宓的耳垂滾燙,臉頰緋紅,嗔了他一眼:“一股子煤味。”
霍南邶的眼神更興味了,坐正了身子一踩油門:“走,那我們一起挖煤去,慶祝我們相識一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