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第一四五章 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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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小操場,想要正經跑步運動的學生是不會去的,加上小操場上堆滿了鋼筋水泥石塊,亂糟糟的一團,風一吹都是沙塵,徹底成了一個無人問津的地方。
但是前生就就讀一中的我,卻也偶爾知道了這個無人問津的小操場,其實還是在某種特定的情形下有人聚集在那裏。
我從初一初二的教學樓東邊樓梯一口氣跑下去,不敢耽擱,跑出了一樓頓了下,看了眼教導主任辦公室。
這個點天已經處於了黃昏與黑夜的交界,教導主任辦公室的燈亮的很明顯,我有些猶豫,但是想想還是忍住,背着書包朝着南邊跑。
到小操場要路過一個小花園,花/徑中有學生沒走,涼亭里三個女孩子坐在那裏,石桌上攤着很多卷子和教輔書。
我跑過去,還逗留在這裏的學生都不住的去看我,直到我快跑出了這片小花園,小徑已經到了頭,踏出去拐個十來米的彎就能到小操場,我和一個男生撞在了一起。
這男生大概是一直在小徑路口來迴轉悠,路口這裏是密密麻麻垂下來的紫藤,將要出去和進來的人的視線擋得虛虛實實,若是不注意確實就很容易忽視路口是否有人。
我剛踏出去小徑拐向南邊一步,這個男生揚着腦袋向北,我又是心急火燎的在跑,他被我撞的往後退了兩三步。
我顧不得他,穩住腳步就準備繞開他繼續朝操場跑,匆匆的說:“對不——”
這個男生捂住了自己的胃罵了出來:“你媽的不長眼啊!”
我看他彎着腰,罵的很痛苦,頓時嚇了一跳,心想不會給人撞出什麼毛病了吧,只能忍着去操場的急切先走到這個男生身邊。
男生比我高,高出了不少,但現在彎下了腰就和我差不多高。我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很抱歉很焦急的問:“你還好嗎,很嚴重的話……我和你去醫院看看?”
“你妹的——”男生抬起頭,語氣不好明顯還要罵,但他對上我的視線后,眼睛瞪大了不說,神色也很驚訝。
他要罵的話就收了起來,他捂着自己的胃部站直身子,我的手從他肩膀上滑下來,男生伸出了另一隻手,對着我的頭頂比劃了比劃,我發現他站直后和顧庭生差不多高,都高了我快兩頭。
“這哪來的小學生?”
男生眉毛揚了起來,低着頭嘴角一歪:“你是哪個老師的小孩嗎,你跑這裏幹嘛?”
“你沒事嗎?”
我耐着性子問,不過他看着實在也沒什麼事了,我心中實在挂念顧庭生,腳步一繞要走:“你要是沒事,我就走了,剛剛撞到你了真是對不起。”
我心想道完了歉,反正他也罵過我了,應該沒什麼事了,后領子就被人揪住。
這男生揪着我的后領子把我拖回了他面前,這回換我皺起了眉頭:“你幹嘛?”
“你去後面幹什麼?”
“我不能去嗎?”
“……後面的操場是廢的,你要想跑步去西邊那個大操場跑。”
我覺得這男生好像知道什麼,我從他手下面鑽出來,還是照着小操場跑:“我找人!”
十來米的距離幾秒鐘的事,我向小操場跑,後面也傳來追着過來的腳步聲。
我踏進小操場第一步,就見大概五六個男生高低矮胖俱全聚在一起。操場最裏面靠牆堆着水泥管的地方,半跪着一個男生。
男生低着頭,穿的是一中的校服外套,我與他隔着寬十五米的距離,地上飛沙走石一片混亂,好似剛剛經歷過一場小型龍捲風,散亂着紅色的磚頭和鋼筋。
我嗓子緊了緊,熱血衝上了頭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彎下腰撿了一塊磚頭,舉着這塊磚頭就跑了過去。
我覺得這跑過去的時間是很漫長的一瞬,用了多長時間不知道,只是舉着磚頭邊跑邊扯着嗓子大喊:“你們幹什麼呢!”
六個男生全部回了頭,我跑到他們面前,一個胖子擋住我,我和這胖子面對面一條縫的距離,我連他的肩膀都不到,他胖的橫向看着有兩個我那麼寬。
但我喘着氣,舉着磚頭很憤怒的看着他,質問他:“你們——你們在做什麼!”
胖子低頭看我,看着我的眼神甚至是迷茫的,是一副完全摸不清頭腦的樣子,另一邊半跪在那裏的顧庭生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他一動,幾個男生目光又回到他身上,一個男生手中拿着鋼管指着他:“嘿,怎麼的,還想打啊?”
顧庭生弓着身子,搖搖晃晃的走過來,本來與我就兩三步的距離,他走過來,這幾個男生很警惕的盯着他看但也沒有動手。
直到顧庭生繞過那個胖子推了我一把,我被推得往後退了一步,嘴唇發顫。
我想說什麼,想說大哥你怎麼會來這裏和人打架,你為什麼要打架……但最後我只是伸出手想去扶他,顧庭生卻先我一步伸出他的手,包住我握着磚頭的那隻手。
我的手很涼,顧庭生的手是帶着一層沙子的溫熱,我被他握住手不自覺的五指一顫,顧庭生對我說:“鬆手。”
我咽了口吐沫,乖乖聽了話,磚頭被顧庭生拿出來扔在了地上,顧庭生把我往他身後一帶,對着這幾個男生沉着聲說:“不打了,你們走吧。”
我站在顧庭生身後,看不清他的臉色,但只見顧庭生說完這幾句話,那六個男生中拿着鋼管的那個男生就很快的走過來兩步。
他的臉還很稚氣,一看就是十四五的年齡,卻握着鋼管指着顧庭生,低下頭對着地啐了一口,惡狠狠的對顧庭生說:“你他娘的,你怪悻啊!不打?你不打就不打啊,老子今天非要揍得你跪下來求饒!”
我忍不住拉住顧庭生的衣擺,想說趕緊跑吧,好漢不吃眼前虧,你一個人根本敵不過他們六個,這時那個胖子很驚奇的喊道:“張悅洋?”
我不用轉頭,被喊做張悅洋的男生已經走過來,他和顧庭生並了排站着,但是誰也沒先看,而是先轉過頭低頭看了看我,眼神很疑惑。
看了兩眼又去看顧庭生,他問顧庭生:“這小豆芽……你弟啊?”
我聽見顧庭生說:“不是,沒關係的人,讓他走吧。”
我心中滋味很複雜,知道顧庭生是不想讓這眼前不善的處境牽扯到我,但他說的同時又是實話。
我確實不是他弟弟了。
我也確實和他沒有關係了。
“哥幾個。”張悅洋得了答案,又去看那六個男生,“別打了,你們從到這,我掐着表十分鐘了,打也打夠了,又沒啥深仇大恨的,再說招來了老師——也不好吧?”
拿着鋼管的那男生放下了鋼管,張悅洋看着他,突然走過去胳膊一抬搭到了這男生肩膀上:“出息啦,你連這玩意兒都偷渡到學校?”
然後很不贊同的說:“這可要命了吧!”
“哪能呢?”拿鋼管的男生笑了,他瞅瞅顧庭生,很不屑的說,“也就嚇唬嚇唬人,我有分寸的。”
張悅洋勾着這男生的肩膀,他沒有再看我和顧庭生,直接勾着人往外走:“給我個面子,別打了,請你們去擼串,我請客,走不?”
“本來就是給你出氣。”
我看到那男生斜着眼睛,眼睛嘴角都是歪的,看着那個叫張悅洋的男生繼續說:“這小子狂的,向琳琳眼瞎了約他出去玩,咱們洋子比他帥多了。”
這男生說著,又去看一圈那五個男生:“你們說是吧?”
周圍那幾個男生都哈哈哈笑起來:“是啊,洋子比這小白臉帥多了,向琳琳眼瞎吧!”
他們笑,我只看到張悅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差。
他還勾着那男生的肩,臉色已經很差了,但還是壓着語氣笑着問:“給我出氣?給我出氣啊?我是不是必須重重謝你們幾個才行啊,那就再添一箱啤酒吃完串去唱個K咋樣?”
幾個男生一聽,有吃有玩的,他們立即圍着了張悅洋,這次是徹底不關注顧庭生了。
只是那個一直被張悅洋勾着脖子的男生,離開前很兇惡的對顧庭生說:“記住了,以後夾着尾巴做人,別太狂!”
小小的操場,他們什麼時候來的我不知道,但是走的很快,如果不是地上的磚頭鋼筋明顯散亂的是人為的,確實看不出之前這裏有人打過架。
我鬆了口氣,有些感謝那個張悅洋,不是他,真不知道那幾個男生還會做什麼,十四五的男生不能高瞧他們的智商,就像那個拿着鋼管的男生,他就算真的用上鋼管了我也不奇怪。
顧庭生在他們走後,徑直走到了堆着的水泥管那裏,他往上爬了一層坐在了上面,遠處太陽已經快要沉了底,我走過去抬頭看他,喊他:“大哥。”
想了想又說:“回家吧大哥,坐這幹什麼?”
我說完,就不再出聲,只是看着他,顧庭生也不說話,揚着腦袋看着遠方將落的夕陽。我看到他露在校服外的手腕和手都髒兮兮的,還有細細的口子,露出紅色的傷口。
又看到他脖頸修長,下頜是有些削瘦的尖,他的頭髮有點長了,額前的劉海的已經到了眉毛。
這樣的顧庭生就坐在那裏,他安靜沉默的像是一尊少年雕像。也許是我多愁善感,也許是我敏感細膩,也許還是我矯情文藝。
但是我看着這樣的顧庭生,我就覺得他看起來孤獨極了,孤獨到了給我感覺那是沉寂和了無生氣。
他還是那麼的安靜,安靜到我覺得好難過。
我爬到水泥管上與他並排坐着,看着他再次喊他:“庭生,回家吧,天都要黑了。”
夏朝北吃之前摸了把我的腦袋,傻乎乎的咧嘴一笑:“乖兒子!”
我撇了撇嘴,低下頭默默把餛飩填嘴裏了,牙齒一咬下去沒想到餛飩裏面的陷還是燙的,頓時一眼熱淚,立即抬起了頭吐着舌頭哈哈的吸涼氣,然後我就愣住了。
林淑珍伸手推了夏朝北一把:“傻樣!你就不能正經點?”
夏朝北道:“保持一顆童心是保持年輕的最大秘籍。”
林淑珍回道夏朝北:“用不用送你重讀幼兒園啊夏小朋友?”
我就看到站在林淑珍身後的那個少年咧嘴笑了下,我站起了身,少年的名字在嗓子眼囫圇到舌尖,最後我含糊而輕聲的喊道:“大哥。”
沒人聽到,少年也沒有聽到。
反而是林淑珍若有所感,她一回頭,見了背後站了個十三四歲的小少年,就笑着問:“小崽,買餛飩呀?”
顧庭生點點頭,掏出一張一百的遞給林淑珍:“兩碗餛飩。”
林淑珍要起身去下,夏朝北摁住了她:“我去下吧,你坐這裏繼續吃。”
林淑珍搖搖頭:“阿北,你先吃飯,我手腳比你快。”
結果夏朝北蹭的一下拿過顧庭生手上的一百,兩隻大長腿三兩步一跨猶如風一般的跑到推車那裏,他對林淑珍揮揮手:“小珍,你就吃吧,別和我爭了,我都過來了。”
林淑珍又好又好笑,轉過頭對我說:“你看你叔、你爸爸,三十多的人還沒你穩重。”
我腦子很混沌,對林淑珍的話兩隻耳朵只聽見嗡嗡的聲音,我知道她在對我說話,但我只是很艱難的點了點頭,其實並沒有聽清林淑珍說的是什麼。
我看到顧庭生一直看我,然後他走到我身邊坐了下來,他現在就已經不矮了,我算了下十四歲的顧庭生現在高了我快兩頭,我就側過臉問他:“哥哥,你多高了?”
“一米七一。”顧庭生也看我,他說,“你為什麼總是看着我?”
我看看他裏面穿的短袖,是錦城一中的校服,外面套了件夾克衫,又看到他頭髮亂糟糟的,臉上左臉頰還有一道腫起來的紅痕,這才發現顧庭生的打扮和穿着頗有些犀利哥的風采。
“我一直再看你嗎?”我咽了口唾沫,這個眼前的顧庭生讓我察覺到了強烈的違和感——前世我記憶中的顧庭生從來都是穿着整齊乾淨,眼神溫柔明亮,他被他的奶奶教育的很好,從小就是個溫柔帥氣的小紳士。
所以眼前這個犀利哥是誰?我覺得我需要靜一靜。
“對啊,你一直在看我。”
夏朝北端着兩碗餛飩過來,放在顧庭生面前,他和林淑珍也沒管顧庭生和我們三人坐了一桌。
夏朝北把找的零錢遞給顧庭生:“小崽,你也是錦城一中的呀?我家崽子也是啊。”
顧庭生接過找的零錢,捲成一茬直接塞外套兜里了,我看着,心情更複雜了:“大哥,你沒有錢夾嗎?”
顧庭生低下頭吃餛飩,吃的吸溜吸溜的,發出一聲鼻音“嗯”。
我伸出手把他那露出一截的錢往他兜里塞了塞:“這裏夜市人多,容易丟錢的。”
顧庭生連看都不看,也不害怕我把他的錢趁機拿走,他好像是真的很餓了,餛飩剛出鍋,也三兩口很快的就解決了一碗。
他吃完一碗又把湯給喝了,第二碗才不急不緩的慢慢地舀起來等着涼了再吃。
林淑珍和夏朝北看着他,我猜是因為他們現在也是做人爹媽的,顧庭生年齡又和夏綰綰一樣大,他們兩個就不由自主的也關心起來這個一看就很落魄的小少年。
林淑珍道:“我家妞妞也是錦城一中,看起來和你差不多大,她現在初二,小崽,你初幾呀?怎麼這個點一個人出來吃飯?”
顧庭生盯着勺子裏舀出來的餛飩:“我也初二的。”
我一驚,又忍不住側過頭看顧庭生:“我沒有見過你!”
顧庭生轉過頭,他把勺子裏餛飩放到了我碗裏,我、林淑珍和夏朝北都被他這一舉動弄得有些詫異,顧庭生道:“你怎麼這麼瘦,多吃點。”
又見我一臉驚詫,他嘴角提起了一點弧度,那是一個很輕淡的微笑,他說:“這碗乾淨的,我還沒動。”
我抿了抿嘴,不知道為什麼眼睛發熱,大概是因為他這樣對我,就讓我想起前生。
那時我們兩個住在只有一個保姆照顧的小洋樓里,保姆像是幽靈,只是每逢飯點時能固定見到她端菜上飯。
我們兩個小孩住在那麼一幢兩層四百多平的大房子裏,不可憐但也本能般的,相依為命似的互相依偎在一起,因為都害怕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