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傲嬌哥哥
022
“陸先生,你不僅現在不可以帶走陸尊,我想,你還需要先去派出所解釋一下,為什麼凌晨會出現在瀟湘路的搶劫現場。”
衛展沒有提日期,但是陸銘的臉色已經變了,顯然他這種整天忙到飛起的大總裁,是記得那個夜晚的。
看到陸銘有些心虛,衛展再攻一步,拿着手機衝著他晃了晃,有點得意:“我已經通知了派出所的警察,陸先生,麻煩你了。”
陸銘:“……”
剛才他在一樓,遠遠看見陸尊替衛展拿回手機的那個過程,所以自己先一步上來。和他一起的那群人,一直站在原地,此刻個個抬着頭,跟穿着黑西裝的朝天牽牛花似的。
陸銘冷笑:“你覺得警察能拿我怎樣?”
衛展知道,以陸銘的身份地位,警察當然不能拿他如何。他現在只是想拖一下時間,萬一陸銘一定要強硬地帶走陸尊,至少警察那邊可以替他當證人。
當然,有一件事,他也一直想要答案。
瀟湘路那邊的便利店,衛展也去過好幾次。以前在研究所實習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忙到半夜才下班的經歷。但他從來沒聽說過,那邊會有人搶劫,而且是作案手法特別熟練的團體作案。
最大的可能,是有人授意的。
去派出所的時候,警察沒有明說,但是竟然做了痕檢,就差直接明說側寫內容了。衛展當時就留了心。
他說道:“陸先生,我知道你位高權重有錢有勢,也感謝你出面平息了網上針對我和教授的那些造謠,但是——你也看得出來,陸尊害怕你,不喜歡你。現在你強制帶走陸尊,受傷最大的還是陸尊。我希望陸先生多多替陸尊想一想。”
陸尊為了保護衛展,一直站在衛展和陸銘的中間,此刻他忽然低回頭,眼角掃了一眼衛展。
衛展把手機放回兜里,一隻手扯着陸尊的風衣腰帶,另一隻手撫摸着陸尊的後背,一下又一下,動作很輕很溫柔,似是安撫。
陸尊的目光閃了閃。
陸銘看不見衛展的動作,只是感覺,眼前兩個人之間的氣場發生了變化,彷彿忽然之間,他就被什麼隔離在外了。
他猛然想到了什麼,說道:“你……衛展,你,我們以前見過……你們學校,高三。”
陸銘想不起來那所高中的名字。他只去過一次,是去找陸尊的,那時陸尊就是跟衛展在一起。
衛展卻完全想不起來。在他的印象里,陸尊一直都是獨來獨往的,從轉學第一天,到畢業的最後一天,從來沒見過陸尊的任何親友。
陸銘沒有深究,口氣稍微軟了一點:“你們……吃飯了嗎,來跟我們一起吧?”
衛展看着陸尊,問:“行嗎?”
陸尊面無表情,衛展明白了,對陸銘說道:“謝謝,陸尊不願意。”
“……”陸銘不放棄,“那我跟你們一起吧。”
他打了個電話,只說了一句“你們先走”,然後樓下那群穿西裝的朝天牽牛花紛紛變朝地牽牛花,接着魚貫着離開商場。
衛展&陸尊:“……”
衛展沒想到陸銘竟然這麼不要臉,更過分的事,他帶着陸尊去商場的負一樓吃小楊生煎,陸銘竟然開嘲諷:“你就帶我們兄弟倆吃這種東西嗎?”
衛展:“……”
衛展還沒說什麼,陸尊已經齜牙了。他從頭到尾都用一種特別警覺的目光看着陸銘,彷彿這個人不是親哥,而是實打實的仇人。
陸銘立刻認慫:“你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兩份生煎、兩份牛肉粉絲湯、一份大骨頭粉絲湯,還有三隻滷雞爪。陸銘挺不滿意的,油膩又有腥味,他早餐都吃得比這要好,但陸尊虎視眈眈着,他就只能默不作聲了。
這種小吃店,桌子都特別小。他們坐的四人桌,衛展和陸尊緊挨着,陸銘一個人坐在他們對面。衛展小聲跟陸尊嗯哼:“你哥真摳,還大老闆呢,幾十塊的飯錢都捨不得出。”陸尊立馬兩眼放光,兇巴巴地瞪了陸銘一眼。
“……”陸銘很委屈,“我不知道是先付賬。”
陸尊依舊兇巴巴地盯着他。陸銘只好伸手摸口袋,摸了半天,什麼都沒摸到……他這種*oss平時怎麼可能帶錢包,買什麼都有助理。他想起來微信錢包里還留着群里發紅包的千把塊錢,於是對衛展說道:“我們加微信好友吧,我發紅包給你。”
“……”衛展沒想到陸銘這麼較真兒,“算了,開玩笑的。”
陸尊拿着雞爪,一口咬了下去。以前吃雞塊啊排骨啊什麼的時候,因為骨頭足夠大,又特別硬,陸尊最開始咬不動,衛展就會叫他吐出來。雞爪的骨頭很脆,嚼幾下就碎,陸尊這會兒就直接吞了下去。但是雞爪的根部其實特別扎人,容易卡住喉嚨。陸尊這一口下去,根部立馬碎成幾塊窄而尖的條片,像刺一樣。
陸銘挑着碗裏的粉絲,看呆了。
衛展連忙讓陸尊不要再吃,自己問服務員要了一次性手套和一把小刀。他戴上手上,然後用小刀在雞爪上劃了又長又深的一道,接着用刀尖沿着划痕,慢慢深入,將肉和骨頭分離。這是很細緻的活兒,他全神貫注地投入,全部弄好之後,他很滿意地欣賞了一眼,又特別自然地對陸尊說了一句:“張嘴。”
陸尊聽話地張嘴。
投喂完,衛展繼續把自己的那隻雞爪也拿了起來,又按照原來的方式進行剔骨,再次投餵了陸尊。
陸尊面無表情,可是眼神亮亮的,就像盯着主人吃飯的小狗。衛展一瞬間就愛心泛濫起來,說道:“你喜歡吃雞爪?一會兒回去,我們到來伊份買無骨鴨掌,那個沒骨頭,不會卡到。”
陸銘頭一次聽說:“來一份?無骨鴨掌?”
衛展:“你也想吃嗎?”
陸銘沒說話,默默發了一條微信:“去來一份買點無骨鴨掌送過來。”隨後發了個定位過去。
三個人吃完,陸銘坐着不動。衛展原本今天沒課的,但是之前總是調課,晚上要去上公選課。不能帶陸尊去學校,也捨不得再送去研究所,但是丟給陸銘的話,衛展更不願意。
衛展忽然想到了學姐金菲菲。之前金菲菲說過,他要是有難處,她可以幫忙。
衛展正考慮着給金菲菲的短訊怎麼發,忽然有個人走進了店裏,直接走到他們面前。
那人一身黑西裝,畢恭畢敬的將滿滿一袋的無骨鴨掌放到了陸銘面前,說道:“陸總,買好了。”
陸銘昂了昂頭,意思這些都是給陸尊的,然後跟衛展確認:“你真的跟派出所那邊聯繫了嗎?”
衛展點頭。陸銘回頭對着助理說道:“去解決。”
助理領命離開,衛展:“……”
陸銘說道:“看在你照顧陸尊還算盡心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你還要去學校上課吧,如果趕不及回去收拾陸尊的東西,告訴我他習慣什麼喜歡什麼,我去買一份。”
“……”衛展覺得奇怪極了。這個陸銘給他的感覺特別分裂,把陸尊丟去精神病院不聞不問,但是興緻來了也會對陸尊好,這都是什麼狗皇帝的作風。
反正已經懟過了,再懟也無所謂。衛展毫不退讓:“陸先生,你當初把陸尊送去精神病院,並且要求一切保密,是因為覺得——變成這樣的陸尊,很丟臉?”
陸銘沒想到衛展洞察得這麼清楚,一時愣住。
衛展繼續說道:“你一直掌握着陸尊的去向,他什麼時候離開精神病院去了研究所,又怎樣被託付給我,你都清楚。但是你就是始終不露面,連跟別人說一句都不願意。這樣的陸尊,對於你的權勢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威脅。沒有了威脅,又覺得丟臉,所以放到沒人能夠認識的地方。現在雖然出了一些意外,可是也沒有人認出了陸尊啊,你又為什麼非要把他帶走?就不能給陸尊一條活路嗎?”
之前衛展覺得特別奇怪,小老頭兒為什麼一會兒說陸銘不知道,又一會兒說一切都是陸銘的授意。今天見到陸銘,看到他的表現,衛展很快就明白了。小老頭兒那般口徑不一,是因為說話的人就在搖擺不定。這個陸銘,就是個欠扁的死傲嬌!
陸銘的目光在衛展和陸尊之間逡巡着,半晌嘆了一口氣,承認了:“是的,你說的……大部分都對。把小尊從精神病院轉出去,是因為我去看他的時候,被人跟蹤了。當時的小尊……不像現在這樣聽話——”
他伸出右胳膊,將袖子捲起來,露出近手腕處的一塊傷。那是牙印,很深,陸銘說道:“這個傷口縫了五針,是小尊咬的。”
衛展默默看了陸尊一眼。陸尊面無表情,一臉純真,對自己的殺傷力一無所知。
陸銘繼續說道:“那個時候,小尊不認人,我又要負責陸家的很多事,我實在沒辦法把他留在身邊,就託人找了這方面的專家——就是你的教授。你們教授很負責,每天都把小尊的觀察報告發給我。”
那些觀察報告都是衛展寫的。衛展問道:“陸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陸銘沒有說話,將捲起來的袖子重新恢復原狀,才說道:“我不清楚具體原因……”
衛展瞬間急了:“你撒謊!”
衛展看着斯文內斂,然而敏銳的洞察力還是讓陸銘感到意外。他忍不住辯解:“不是……我,我是陸家的私生子,我和我姐姐一直都生活在國外。六年前,我才來到這邊——而且至今,陸家都沒有公開承認我們的身份。因為這個原因,我回國后都是一個人住,想着怎麼一步一步被陸家接納。”
衛展屏住呼吸,靜靜聽着。
陸銘道:“我第一次替陸宗遠——就是我和小尊的父親——辦事,是六年前,小尊去了一個小城念書,我被陸宗遠囑託去看望他——衛展,我說過,我們見過面的,你不記得了。”
衛展真的不記得了,陸銘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我不知道小尊為什麼會被送去那種小地方念書,也不敢問陸宗遠。後來我就進了陸家的公司,一直跟着陸宗遠混着。五個月前,聽說陸尊出事了,我才去見他的,結果他見面就咬了我一口。”
陸尊變成這樣,罪魁禍首不是陸銘。可是陸尊討厭陸銘也是顯而易見的。
衛展低頭理思路。他和陸銘交談的時候,陸尊一直乖乖坐在旁邊,一會兒看那袋子無骨鴨掌,一會兒看衛展的表情。衛展說陸銘撒謊的時候,他立馬瞪着陸銘,彷彿只要衛展一聲令下,他立刻能再咬陸銘一口。
衛展安撫陸尊,拆了一包無骨鴨掌遞過去,然後向陸銘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那麼,瀟湘路的搶劫案,你為什麼會在現場?”
陸銘雙手交疊,胳膊肘撐着桌面,有些猶豫。對於一個傲嬌來說,袒露真心,真的是非常具有挑戰性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