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陸銘

021

上午九點多，衛展拖着陸尊去逛商場。

人來人往的地方，陸尊很緊張，幾乎寸步不離地跟着衛展。衛展怕招來異樣的眼光，也就沒帶着能讓陸尊感到心安的遛狗繩。出門的時候，他想了半天，把一根遛狗繩剪下一截，手鏈一樣繞到了陸尊的手腕上。

陸尊還想帶上小黃雞，衛展好說歹說才給放在家裏。結果剛到商場，一樓進門就是一個公仔店，陸尊興奮得眼睛裏直冒光，幸好衛展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陸尊：“嗚嗚。”

翻譯過來就是：想要公仔想要好多好多的公仔。

衛展：“……”

上午的商場，沒有太多人。衛展努力說服陸尊放棄公仔，先去買個手機。手機城在負一樓，自動扶梯緩緩往下，入眼就是華為、oppo、vivo三大國產巨頭。

衛展戳了戳陸尊的肩膀：“你喜歡哪個？”

陸尊盯着衛展看。

衛展以為他沒聽見，指了指手機城，又問了一遍：“你喜歡哪個？”

陸尊繼續盯着他看。

衛展沒反應過來陸尊的意思，直接拖着他往華為的店面走了過去。導購小哥熱情地過來推薦最新款，衛展直接問：“你們這邊最便宜的手機是哪款啊？”

最便宜的手機是七八百塊錢的那種，還要手動裝內存卡。有點寒磣，衛展捨不得虧待陸尊，咬牙換成了榮耀7，金色的。

手機城就有移動，衛展去辦了一張卡，又花了一百。花錢如流水啊，這才過了十分鐘……衛展把自己的號碼存進手機，然後教陸尊怎麼使用。

他指着通訊錄上面唯一的聯繫人，說道：“這是我的號碼，要是我不在你身邊，你又要找我，就打這個號碼。”

兩個人已經離開了手機城，站在自動扶梯上往樓上走。衛展讓陸尊現在就給他打電話試試。陸尊依然行事，解了屏鎖，觸碰中間的藍色小本本（聯繫人），然後又碰了一下“衛展”，接着點了一下名字旁邊的電話筒標誌。聽到傳來音樂聲的時候，他露出略微驚恐的眼神。

衛展一臉笑，從兜里掏出手機晃着，“我這邊按一下就接通啦，你也就能找到我啦。”

他拖着陸尊離開扶梯，打算去給陸尊買件暖和的羊絨衫。一想到羊絨衫的價格，衛展又要抱着錢包哭泣了，真的好想刷陸尊的那張黑卡啊！

衛展埋頭往前走，手機忽然又響了。他掏出來一看，來電顯示是陸尊。“咦？”他回頭，看到陸尊正拿着手機，執着地等着他接電話。

衛展：“……”

衛展把電話接通了，然後又很快掛了。陸尊看什麼都新鮮，肯定要打個不停。他走回來挽住陸尊的胳膊，叮囑：“別打啦別打啦，我們分開沒超過一小時、距離沒超過一千米的時候，就別打電話了。”

他乾脆給陸尊下載了一個會說話的湯姆貓，說道：“你要沒事幹，就玩這隻貓好了。”

陸尊果然開始玩起了湯姆貓。

.

衛展買東西快，半個多小時就完成了今天出門的任務。他替陸尊買了一件鄂爾多斯的羊絨衫，還剩幾百塊錢，他乾脆又買了件風衣。

這段時間，陸尊身上除了內褲，其它的衣服都是衛展的。夏天的衣服還行，都是寬鬆款的，但是現在天氣漸漸冷了起來，衛展的厚衣服穿在陸尊身上，就顯得有點不合身了。

現在穿羊絨衫還太早，衛展拖着陸尊進了商場的衛生間，替陸尊把風衣穿上了。黑色款，很修身，陸尊的氣質up了好幾個層次，衛展對自己的眼光格外滿意。

陸尊的頭髮有點長了，衛展思索着一會兒帶他去理髮，目光一路往下，最後落到陸尊的腳上。陸尊還穿着一開始來的那雙跑鞋。雖然衛展記得清洗，但是出門只一雙鞋太說不過去了。

哎好像忘了買鞋子……窮狗衛展想蹲衛生間裏多哭一會兒，回去還是多接點兼職吧。

陸尊不知道衛展怎麼了，上一秒還是開開心心的，下一秒怎麼就哭喪着臉了。他抬起頭，搭在衛展的肩膀上，見衛展沒反應，又往上挪了挪，輕輕地摸了摸衛展的頭髮。

衛展：“……”

衛展把舊外套收好，拖着陸尊離開衛生間。差不多到吃午飯的時間了，考慮到身上沒多少錢了，衛展決定要仔細看一下優惠信息。

他掏了掏兜，沒找到手機，又把舊外套翻出來掏了掏，還是沒手機。糟糕！衛展立刻扭頭去剛才的衛生間，半晌沮喪地出來了。

陸尊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衛展有氣無力地說道：“手機丟了……”

他的手機還是6s，是肖裴爵託人從香港代購的時候一起買的。如今肖裴爵已經換了7plus，然而衛展窮，捨不得換。

衛生間裏沒監控，衛展用陸尊的手機試着打了一下電話，沒有關機，但也沒人接。

“靠。”衛展更鬱悶了。

陸尊忽然一把奪過手機，不停地撥着電話。他沒有看手機，面無表情卻目光警覺地掃着商場裏的行人。

不是周末，也沒到吃飯高峰期，商場裏並不是人來人往的熙攘樣子。陸尊一邊走一邊不停地打電話，忽然瞥見樓下女裝區有個人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進了口袋裏，瞬間，陸尊的手機里也傳來機械女音的通知：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陸尊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人，大步地沖了過去。

陸尊走得專註，又特別快，直接帶翻了旁邊的塑料模特。衛展忙不迭地跟在後面對店鋪的負責人說對不起，將陸尊弄倒的東西全部扶起來擺好。

這麼一耽擱，陸尊已經遠遠落下他，轉眼就到了樓下女裝區。偷手機的人似乎也察覺了，正要跑就被陸尊一把拎住后領。

“打人啦打人啦！”那人叫了起來，陸尊面無表情地將他的手臂扭到身後，然後掏出他口袋裏的手機。

“你拿我手機幹嘛！”那人還在做垂死掙扎，陸尊按住他，直接將他整個人貼到了玻璃扶欄上，周圍一片驚呼。

衛展也連忙喊了一聲：“陸尊！”

陸尊抬頭。兩個人就這樣一個樓上一個樓下，對視了一眼。衛展匆匆趕過來，拉着陸尊就走：“手機拿回來就行了，再鬧下去理虧的就是我們了。”

陸尊反過來拉住衛展，托起衛展的手，然後把6s放到他的掌心。衛展本來挺鬱悶的，一下子就被陸尊的認真逗樂了。

哎。他在心裏長長地嘆了一聲，要不是周圍一圈的眼睛，衛展正想把陸尊的腦袋抱在懷裏好好揉一揉。

忽然從老遠的地方傳來一聲：“陸尊。”

這兩個字特別平，卻有一種擲地有聲的感覺。陸尊警覺地抬頭，衛展跟着看過去，卻什麼都沒看見。

衛展莫名緊張起來，很小聲：“誰啊？”

陸尊的背挺得很直，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遠處某個地方。衛展注意到是直梯。

“沒人啊……”下一秒，電梯門就打開了，就在這個瞬間，陸尊扭頭就往近處的扶梯跑去，和剛才一樣狂奔着。只不過剛才是狂奔着當英雄，現在是狂奔着逃命的感覺。

衛展：“……”

衛展想要去追陸尊，然而直梯里的那個人已經出來了。

那是一個看西裝就知道是身份不一般的人，衛展不認識，卻莫名覺得眼熟。他尚未想起來是誰，腦海里卻莫名浮現出當初那件搶劫案，警察對他說的那番描述：身高178左右，鞋碼42，走路輕微外八字，有鬍鬚，很有錢，抽九五之尊。

此刻向著他走過來的那個人，完全符合警察當初的痕檢結論。

衛展愣在原地，不知道怎麼反應。那人一直走到衛展的面前，冷漠的眼神和陸尊如出一轍，他說道：“陸銘。”

自我介紹都如此高冷，衛展完全沒辦法給出回應，只能條件反射地說：“我、我是衛展。”

陸銘完全不關心衛展是什麼阿貓阿狗，露出略微嫌棄的表情，質問：“陸尊是你的病人，你怎麼能讓他做那麼危險的事？”

衛展：“……”

被陸銘的氣勢壓着，衛展挺不舒服的，他沒有回答，抬頭看向陸尊逃跑的方向，心裏有點擔憂。

他不想理陸銘，想去找陸尊，剛抬了個腳，陸銘忽然伸手將他攔住：“我今天就帶陸尊走，你不用再照顧他了。”

衛展瞬間就要炸了，我tm是陸尊的保姆嗎！他深呼吸，說道：“對不起陸先生，你不能在這裏帶陸尊走，至少我要看到醫院還有研究所那邊的通知，手續辦妥了才行。”

陸銘道：“我已經提前通知過，你應該也收到了消息。”

衛展真的炸了。通知了又怎樣，當初也是一句話就把陸尊扔來研究所，把陸尊當東西了是嗎？研究所是幹嘛的，衛展在那兒實習了一年，心裏清楚得很。陸尊變成這樣，陸銘根本就沒期待過他會好起來，只是當成了怪物，丟給別人當試驗品。

衛展說道：“陸先生，提前通知只是第一步程序而已。我是陸尊的直接負責人，當然要確認每一步的流程。”

陸銘這才仔細打量着衛展，忽然疑惑道：“我們以前有沒有見過？”

衛展：“……”

陸銘向衛展走近，幾乎突破了安全距離，衛展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陸銘緊跟上前。衛展還沒來得及說話，眼前忽然閃過一道人影，然後自己整個人就被帶着後退了一步，被安全地保護在那人的身後。

陸尊怒視着陸銘，喉嚨里發出不愉快的咕嚕聲。

既然陸尊這麼敵視陸銘，衛展就更不客氣了。他掏出手機，給一個好久沒聯繫的號碼發了條短訊，然後從陸尊的身後探出腦袋，一字一句說道：“陸先生，你不僅現在不可以帶走陸尊，我想，你還需要先去派出所解釋一下，為什麼凌晨會出現在瀟湘路的搶劫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