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人間情感處理中心
鍾譯的爺爺去世后別墅一直空着,偶爾鍾程鬧個離家出走來住幾天,也就時不時請人打掃。最近鍾程偷了幾天假期準備練個小號,沒想到剛來就跟唐勝超來了個會師。現在事情雖然解決了大半,但被狂轟濫炸了一輪的腦子已經經不起任何挫折,鍾程覺得自己渾身都是玻璃心,直到下了車整個人還沒從唐蘇那句話里回神。
以前的孤兒院被推平建了一處休閑度假中心,療養院原本就是好山好水的伺候着,這會兒房價更是水漲船高不斷打“近兩年房價會控制”預測的臉。車從度假中心外經過時,唐蘇不經意地向外掃了一眼,記憶中得一處安閑的樹叢,無知無畏的孩童與殘忍的欺凌,以及仿若天意的莫名救助,統統被剷平填埋最後成為帶着雅緻氣息的度假中心。
唐蘇一陣恍惚,耳邊忽然傳來鍾譯的話,“到家了,帶你去房間休息會兒。”
鏡花水月的波瀾一晃,拂去夢裏往昔今生的糾纏,晚風拂面,令唐蘇心頭一震,猛地將自己從回憶里拔出來。
事情越發的不受控制了,他想。
避暑的人三三兩兩地穿街越巷,有的人手裏拿着不知從哪裏買來的手編蒲扇,也不正經地搖扇,三五步還跳個大神,一會兒把蒲扇插在後領里,把自己cos成濟公。直到身邊的鐘譯幾步邁過去,對着演戲上身的人兜了一巴掌,對方才跟中了暑似的跟過來,眼睛還不怎麼敢看唐蘇。抬起眼飛快地瞄了幾下后,立馬低頭左撇右看。
唐蘇這才樂了,問他,“鍾程你作什麼妖呢?蒲扇從哪兒弄來的?”
“家裏翻出來的,”鍾程還不敢看唐蘇,被大哥從後背拍了兩巴掌,像是終於把氣給捋順了,才正腔正氣有個人模樣地說:“唐蘇哥,你真跟我哥在一起啦?”
這會兒不止鍾程緊張,鍾譯也眼神緊緊粘在唐蘇身上,生怕一不留神被打下馬。唐蘇看著鐘譯,笑着說:“當然,這還有反悔的嗎?”
“沒有!”鍾譯走過來,斬金截鐵地帶着唐蘇回了家,二話不說把人往自己房間裏領。
鍾程平常在鍾譯面前喊嫂子喊的最厲害,但其實也就是個嘴上功夫,這會兒大哥跟唐蘇暗中勾結,實打實地把他嚇了一個跳,魂兒還在懵懂着,腦子根本沒清醒幾分。這會兒終於見唐蘇也是認真的,才細細長長地鬆了口氣,把嫂子地位給落實了。
他屁顛屁顛地跟上去,“大哥,你幹嘛把唐蘇哥領你房間裏去?你房間我沒收拾啊?”
鍾譯上樓的腳一頓,恨不得把二弟給掀地上去,可又一頓覺得鍾程話裏有話,他帶着唐蘇拐了一個彎,向走廊右面拐進去,語氣里可有點可憐勁兒,“平常這房子不怎麼住人,就是鍾程時不時地住幾次,所以客房也就一間,我的房間也沒收拾……”
唐蘇笑意吟吟地看著鐘譯,沒往主卧不打掃反而在客房下功夫上追究,他略懂似的點了個頭,“跟我湊合一間是吧?洗乾淨了等着我啊。”
鍾譯手心有點發熱,他勾着食指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擦了唐蘇幾下手背,眼裏帶着鉤子似的又深笑幾分。
鍾譯大體介紹了一下房內佈局,他在這裏的時間不多,日常用品也沒有什麼準備,正好附近有商場,準備趁着唐蘇休息的時候他一塊買齊了。
客房看起來剛打掃過不久,被褥鬆軟,唐蘇奔波了一整天又被唐勝超愁得腦袋大一圈,現在恨不得背上長出來張床。
鍾譯在唐蘇身後緊張地運籌半天,最終提了幾口氣,同手同腳地走到唐蘇背後,假裝自然地將手繞到唐蘇腹前,隨意地將人圈起來,又把下巴擱在對方肩膀上。
手掌下面的腹肌像是將熱度傳到了自己身上,連着他的心臟也跳動激烈起來。
他跟唐蘇談戀愛,說起來還真有點大變活人的感覺。
唐蘇身子先是一窒,但很快舒軟下來,放鬆地靠在鍾譯懷裏,閉了閉眼睛,“你累不累?跑了一天了,公司里忙不忙?”
鍾譯悶聲哼了幾句,聽起來有點像大貓撒嬌,“你是不是累了?先休息會兒,我去買點東西回來,要不要在這兒住幾天再回去?”
他原本想扯幾句旅遊廣告詞,但一想唐蘇的養父母還在這裏,不禁連語氣都凝頓住,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
唐蘇覺得腹前的手僵硬幾分,一想便想到身後這人在顧忌什麼,他拍了幾下有點發抖的手,“你瞎想什麼呢?你要是公司里沒什麼事兒咱就在家裏多住幾天,我也好久沒回來過了,多看看也不錯。”
這一句話說的鐘譯身體通泰,心裏的淤塞瞬間被清了個空,下一句話更是得心。
“以前我就住在這附近,沒準兒咱倆還見過面呢。”唐蘇隨口道,忽然感覺身後的人有一絲僵硬,以為自己提到孤兒院的事。他撫慰地捏了捏鍾譯的手,“我先休息會兒,今天太累了,等會兒我們再說這些事。”
鍾譯嗯了幾聲,這才慢慢從差點以為自己掉馬的事件中抽身出來,“你先洗洗睡不用等我,等明天休息好了再慢慢逛。”
他鬆開手,有些戀戀不捨地親了一口唐蘇的脖頸,“那些事你別擔心,有我陪着你。”
唐蘇暖了半邊心,忽然伸手勾住鍾譯,側過臉對着人親吻了一下嘴唇,趁着對方怔住的時刻又伸舌頭舔了舔,“那我先睡了,路上小心點注意安全。”
鍾譯這才粘粘糊糊不舍地走出門,唐蘇是累到了滿弦的地步,之前忙着開店剛休息沒多久就被唐勝超給召喚來了,好不容易等夜深人靜能入眠幾分時,他又沉湎在夢裏將真假混淆不分,溺於其中不可自拔。
被人關心的滋味實在太好了,他在夢裏總是能在師父的口是心非關懷裏不想醒過來,有時還會夢見少年時的疑神疑鬼,甚至在孤兒院裏為數不多的珍惜時光。也是最近的日子,做夢已經沒有規律可循。
唐蘇洗了個澡出來,酥-軟的身子癱了半張床,有些酸痛的脖在柔軟的枕頭上,彷彿做了個按摩,只想閉上眼沉沉睡去。他空出半邊床留給鍾譯,又留下一盞昏昏的燈,即將陷入沉睡時,他忽然睜開雙眼。
但在下一刻,眼中的神采像是被人瞬間抽走,他闔上倦怠的眼皮,又進入另一個不可控的夢中。
唐蘇醒來的時候照例看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以往都是先回想一遍夢裏的情形,但這會兒一回顧就忍不住悶聲笑,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忽然夢到小時候啼笑皆非的小事情。
床的另一側有些褶皺,窗外細細的陽光碎碎地落幾層在上面,唐蘇想着夢中出現的小朋友,撇着嘴要是再胖幾斤簡直就是另一個鍾乂。
突然間腦袋裏某根線即將扯出個火花,卧室的門被倉促地敲了幾下。
“唐蘇哥你醒了嗎?”鍾程抱着一個相冊,偷偷摸摸地往外面看了幾眼,腳下緊張地踩着碎步,隨時做好向房內沖的準備。
唐蘇打了個哈欠,昨晚睡得太沉,連鍾譯什麼時候回來的都沒有聽見,更不用說人早早地起床……唐蘇邊咽了口水邊去開門,早餐的香氣凝聚了半天,終於隨着打開的門撲進唐蘇的鼻尖。
“你先玩着我去沖個澡,”唐蘇開了門轉身去浴室,剛進去就見一套用品都按照自己的喜好排放整齊,甚至連日常沐浴露都是同一個系列,唐蘇微弱地皺了些許眉頭,心中的怪異感越來越甚。直到他擠好牙膏抬起頭,看見鏡子裏的自己后,才被鎖骨上數個紅痕奪去注意力。
“鍾程,你把你哥買的襯衣先遞給我。”唐蘇探出頭,認真思考跟鍾譯分房睡的可行性。
“哦,這件嗎?”鍾程拿了衣服給他,不死心地抱着相冊扒拉着門縫,“唐蘇哥你看一眼吧?看一眼少一眼,我這是背着大哥偷偷給你偷來的。”
唐蘇洗了把臉,把襯衣穿上,抵不住鍾程的哀嚎把人放了進來,“看什麼啊,你哥小時候的照片嗎?”
鍾程熟練地把相冊翻到某一頁上,跟鍾乂稍微大一點兒的小豆丁,臉上的肉也少一些,穿着公主裙,哪怕面無表情也是小美人胚子一個。
唐蘇盯着照片看了半響,鍾程在一旁得意洋洋道:“這是我哥小時候,可惜被他燒了大部分,只剩這一張被我媽珍藏起來了。有道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藏在我哥眼皮地下他肯定找不到。”
但無奈出現了個不穩定因素唐蘇,他凝神看了半響,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急切與驚訝,趁着鍾程不注意將照片一下抽了出來,照片存放太久,幾乎要和表層的膜粘在一起,唐蘇最後直接伸指頭給夾了出來,險些要用個顯微鏡仔細在瞧一遍。
夢裏的人突然成為手中的照片,唐蘇猝不及防地被驚了一跳。他似乎是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