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沒有皺紋的奶奶是可怕的3
說完這句，夏音攏袖離開，風川並未跟上，他只是抿着唇，眸色微深的望着夏音離去的背影，似是希望她能回頭看一眼。
凌音仙尊極少下山，一下山就給自己的山頭拐了個徒弟回去，大家還都有點反應不過來，只有掌門玄中，若有所思的望着凌音離開的方向。
收徒大會還要繼續，夏音獨自離開，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心一狠，她又爬上肅鋒劍，因為有了經驗，這次便好很多，至少她不會兩腿打顫了。
折騰這麼一回，等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夏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坐調息，將靈氣運轉了十二個大周天，甫睜開眼，她長長的吐息，到這時，她的心才放了下來。
天空泛起魚肚白，此時距離收徒大會已過兩日，期間她聽到過隔壁開關門的聲音，但她沒有理會，沒辦法，她正忙着消化凌音的仙法呢。
兩天時間過去，她總算是學會了凌音的所有招數，凌音的過去與記憶，也全部出現在她回憶中，如今她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了凌音。
很好，不用擔心被懷疑了！
夏音高高興興出門去，迎接她的，只有蕭瑟秋風。
……忘了，今天是集體的拜師大典，風川應該正在太清殿等着收徒呢。
夏音在山尖尖上轉了兩圈，把中虛峰看了個遍，等收拾好東西，估摸風川該帶着女主回來了，她趕緊回到門口，立在那裏，翹首以盼。
風川回來時，便看到這麼一副場景。
他那幾百年如一日淡漠的師父，正站在房門之外，似是等了許久，看到他后，竟還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他確實不想收徒，過去三百多年的生活已經很好，雖然凌音總是閉關，但日子也算平和，他不想改變。
不過……看着凌音這麼開心，對收徒這件事，他也不是那麼心生抵抗了。
夏音看到風川和玄琅落地，她向前走了兩步，微笑道：“一切可好？”
玄琅低首站在風川後面，風川走到她面前，“一切都好，師父可要交待什麼？”
夏音看着比她高出一頭的徒弟，微微搖頭，“你一向懂事，為師很是放心。”
玄琅悄悄抬頭，正好對上夏音帶笑的眼睛，被金仙凌音這麼一看，她竟臉紅起來，夏音表示理解，她現在是奶奶級，大家對着隔代長輩總是格外緊張。
夏音移開視線，看向風川，“玄琅剛入師門，許多事情都不懂，你要好好教導她，中虛峰房屋不多，便讓玄琅住你那一間罷。”
風川一驚，玄琅也驚訝的抬起頭，夏音這才發現自己說的話有歧義，她又補了一句，“你便住在為師這一間。”
好像歧義更大了……
兩人均瞪大眼睛，風川更是明顯怔住，夏音趕緊把最後一句也說出來，“為師要去寒霜洞閉關，以後，便也住在寒霜洞了。”
寒霜洞是中虛峰獨有的練功之地，只有修鍊寒霜劍法的中虛峰弟子才可入內，洞內寒氣漫天，外人入內只能凍成一根冰棍，就算中虛峰弟子，進去一會兒也會覺得難以忍耐。
凌音已經多年未踏足過那裏，只有風川會偶爾進去閉關幾日，聽到凌音的話，風川立刻出聲反對，“師父，寒霜洞天寒地凍，並不適合居住，峰后還有幾間空屋，讓玄琅住到那裏去便可以。”
那哪兒行？！峰后與峰前隔着一個息影湖，一人出點事，另一人都不一定能知道，這太不利於培養感情了，必須得讓他們住在一起。
而且……她也必須住到寒霜洞去。
倒不是她有受虐傾向，而是凌音的這具身體，已經差的超乎她想像了。
繼承了凌音的功法，她現在也能窺得天命，因為羽化之期將近，她的靈力日益消減，而且一日比一日消減的多。
靈力相當於修仙之人的血液，以前她能自主吸收天地靈氣，將其轉化為自身靈力，但現在她已經做不到了，再這樣下去，她可能撐不過兩年。
兩年後女主才十四歲，剛剛長開，什麼都沒開始，她怎麼能放心走？！
所以她要延長自己的生命，至少也要看到風川和玄琅互生情愫。而寒霜洞的功效，便是封住靈力，讓其不再散溢，靈力散的慢，她自然能多活幾年。
夏音搖頭，“為師心意已決，你們未回來時，為師便把所需之物都放到寒霜洞了，為師閉關后，若有什麼事，用傳信符通知即可。”
說完，她又看向玄琅，“徒孫也是。”
玄琅連連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夏音轉身，準備回她的寒霜洞，風川突然出聲。
“師父若住在寒霜洞，弟子可以在寒霜洞外建一新屋，也方便弟子照顧您。”
夏音一愣，登時沉下臉來，“胡鬧！”
風川是凌音一手帶大的，從他六歲時，便和凌音住在一起，他對凌音依賴，倒也正常。
可是！他現在有徒弟了啊！這個徒弟沒幾年就能發展成媳婦了啊！要依賴也該依賴媳婦！
夏音果斷拒絕，“你自己想想你這句話，究竟成什麼體統！為師何時需要你來照顧，讓你收徒，一是為了繼承衣缽，二就是為了磨磨你的心性！你已是真仙，竟還如小孩子一般，如今你的徒弟才是孩子，將心思都放在教養弟子上才是正經，為師不需你挂念。”
說完，夏音腳尖點地，衣袂飛起，人也掠到了峰后。
風川雙眸微垂，周身的氣溫一下子降了十幾度，玄琅站在他後面，大氣也不敢出。
她微微偏過眼睛，正好看到風川緊握成拳的手。
她想了想，還是出聲勸慰，“師父，師尊她老人家也是為您着想……”
風川冷笑一聲，語氣冰冷，“為我着想，自我來到百界山，她從未為我着想過一絲一毫。”
玄琅登時閉嘴，她師父真的氣糊塗了，都忘了這裏是中虛峰，他說什麼，凌音仙尊一定能聽到。
可惜……凌音她真的聽不到。
靈力散逸，首當其衝的就是這副仙身，如世間萬物一般，她的身體差、先是體現在內里，之後才是外表。
凌音現在已經無法像以前一樣耳聰目明，天眼只能張開三百里，而前峰有什麼動靜，坐在後峰里的她，也聽不到了。
是夜，夏音坐在寒霜洞裏打坐調息，她很想找一件貂皮大衣穿上，雖然她知道，寒霜洞中是萬年寒冰，任何凡物都不能抵禦它帶來的寒冷。
可是……有一件大衣，從心理上給她點錯覺也是好的呀！
總比現在凍得她生無可戀強……
偏偏凌音視身外之物為虛無，她的所有家當加在一起，還裝不滿一個16寸的行李箱，可見這老太太有多窮。
夏音嘆了口氣，再次運轉寒霜功法，以內力抵抗寒冷。
而此時的前峰，風川剛剛踏進玄琅房中，也就是他住了三百多年的房間。
玄琅正收拾東西，看到風川進來，立刻站起，低眉道：“師父。”
風川遞給她一本書，玄琅接過，只看封皮，就驚得差點說不出話，“這、這是……”
“寒霜劍法，給你三日時間，將它背下來，學會第一招。”
玄琅舌頭都捋不直了，“三三三……三日？！”
這可是百界山第一劍法，它並不是中虛峰獨有之物，卻是只有中虛峰弟子能練它，因為這個劍法對根骨、環境、教導的要求都極高，只有中虛峰能達到所有要求，可聽風川的意思，他不教她，就讓她學會第一招？！
風川平靜的看着她，“當年，我師父便是這麼教我的，她只給了我一日時間，念你初入中虛，便給你寬嚴兩日。”
“師父……你當年，是幾歲開始練的？”
“十歲。”
玄琅要吐血了，誰不知道風川上仙六歲就進了百界山，雖然她今年十二，可她之前從沒學過仙法！風川好歹學了四年呢！
“有問題？”
玄琅默默咽下這口血，“沒問題。”
聞言，風川轉身離開，玄琅想到白天的事，抿了抿唇，還是出聲問道：“師父，是不是因為我來了，所以師尊才會去寒霜洞？”
風川的動作一頓，他未回身，玄琅以為他不會回答了，卻聽到前面傳來聲音。
“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我。”
玄琅愣了愣，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風川卻已經走出門去。
夏音還在努力的和寒氣爭鬥，風川已經走到寒霜洞口，他站在洞口待了一會兒，洞內寒氣四散，哪怕他是真仙，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洞口已是如此，洞內呢？
他在這住了三百多年，隔幾年才敢進去一兩日，她可倒好，直接住進去了，若是不想見他，如以往一般，閉關即可，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若真是如此討厭他，當初又為何將他帶回中虛峰，就為了一個責任，薪火相傳的責任？
外人都道做凌音仙尊的徒弟是多好多好的福氣，他聽得多了，便也覺得，這是他的福氣，師父不願意多說話，對他永遠淡漠，他就認為，因為師父是仙人，仙人對凡人都是這樣的。
後來看到掌門對若寒的悉心教導，他又給凌音找了個理由，師父是金仙，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她當然不會和掌門一樣。
直到那一日，他聽到師父和掌門說話。
“師尊，中虛峰人丁稀少，這都已過百年，您也該再收一個徒弟了，近日皇帝還送信過來，說是希望師尊考慮一下，將五公主收入門下。”
他當時的心情十分緊張，他不想讓師父再收徒，那樣師父就不是他一個人的了，幸好，師父拒絕了，但之後的那番話，讓他直直墜入冰窟，直到今日，他都沒再爬上來。
“玄中，我已說過，我不會再收徒，當年收子川，便是想讓你們這些山中元老別再念叨我，若是知道今日之景，我連子川也不會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