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槐影迷霧(二)
?郭琪憑着記憶找到了那棵槐樹,關於槐樹,在民間傳說體系之中也是讓人又愛又恨,有人認為槐樹是木中之鬼,家裏如果種有槐樹必然不能讓槐樹高過屋子,否則家裏就會招來大禍,但蘇軾也在《三槐堂銘》中寫道:銘曰:“嗚呼休哉,魏公之業,與槐俱萌;封植之勤,必世乃成。”這裏就把三槐比作一位十分仁德公卿大夫,甚至古代宮廷中也會栽種槐樹,有國槐的稱呼。但也有一種說法,槐樹埋於地下,是人間與地府溝通的途徑,更是使人做夢可見未來過去的夢之樹。
但羅絳眼前的這棵樹卻並沒有讓她產生好感,因為這棵樹……
“陰氣太重。”羅芙直接下了定義。
陰氣重對於活人來說可能會覺得不舒服,但是對於衛霖薔來說就是好事了,她圍着槐樹轉了一圈,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絳絳,這棵樹不錯啊,以後找不到住的地方就來這裏啊。”
羅絳頭頂黑線,冷冷的說道:“我死了以後再沒有地方住也不會來這裏的,倒是你,你要是喜歡的話,可以留在這裏不用回去了,我會轉告你的朋友,讓她順便也過來陪你。”
“哎喲喂,哪能啊,我就是感嘆一下下,真的只有一下下喲,絕對沒有搬家的意思。”衛霖薔舉着三個手指頭髮誓。
羅絳哼的一聲沒再理她,反而是一邊的薛宜感到莫名其妙,“紅紅,你在跟誰說話?”
羅絳盯了一下薛宜,“我在自言自語。”
薛宜:鬼才信。
見兩人斗完了嘴,羅芙正色道:“這棵樹確實有古怪,但是光看還沒法確定。”
說完,羅芙從懷裏抽出一張黃符,捏在手裏,念念有詞,“現。”
符被羅芙狠狠地擲出,飛到槐樹前一米的時候就像撞到了無形的牆壁,空氣中發出一聲極細的嗡鳴聲,接着那張黃符就突然燃燒了起來。接着,槐樹面前閃現了兩個一大一小的身影,先是如同一團濃稠的黑氣,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我就說這個女人不會死心,不會死心,你偏偏不信,你看看,妄你費盡心思救她,現在她帶着幫手要滅了咱。”
羅絳不認識陳章,但是看着陳雪,她大概也猜出了這個說話的男子的身份,她沒想到郭琪說的居然是真的,同樣震驚的還有羅芙,不怪她沒有疑心,而是陳雪一開始表現得太正常了,和一個擔心母親的普通小女孩沒有兩樣。
郭琪看到了兩人也下意識的躲在了羅芙一行人的身後。
“這是怎麼回事啊紅紅,雪兒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還有這個男的,是誰?”
羅絳沒有心情回答薛宜的問題,“之後再跟你解釋。”
然後她自己也陷入了思考,“不對啊,沒有聞到妖氣。”
如果說是她自己專業不精,有失誤也就算了,為什麼連羅芙也沒有發現?
這會,羅芙也開口了,“山間精怪,不足為妖。”
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只是小精小怪,還不算是妖,所以沒有妖氣可言。
也許是羅芙的話讓陳章聽出了一股子鄙視他的意味,當即他就發怒了,“精怪?呵呵,精怪怎麼了,我們也許不像你們人類那樣得天獨厚,生來就有三魂七魄,我們莫名出生,莫名消亡,但也是存在於這個世上的,你們憑什麼看不起我們。”
羅芙搖搖頭,“我沒有看不起你們,但你們不該害人。”
陳章更加生氣了,“我們才……”
陳雪這會突然攔住了陳章,她稚嫩的臉上再也不是甜甜的笑,而是一臉沉重和冷冽,她看向郭琪,“我們自認為沒有害過你,你非要做到這一步嗎?”
事情發展到現在,郭琪是發了狠的要他們死,加上羅絳他們還找到了他們的本命樹,事情怕是沒法善了。
看到這裏,薛宜也看出點名堂來了,她悄悄跟羅芙說,“你們佛家喜歡普度眾生,但是這種霸佔別人身體的妖怪還是滅了好,我們是有人權的,這種事情性質太惡劣,又不是有借有還,何況哪怕是借也要問過主人願不願意,今天要是放過他們,之後要是又來禍害人怎麼辦?”
薛宜的話同樣被郭琪聽了一耳朵,出於自身的恐懼也好,害怕羅芙走了被報復也罷,不管是哪一個都不能讓她對這些東西心軟,這也許也是人的劣根性,除了自己,他們並不對其他生物抱有過多的同情心,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郭琪這麼安慰着自己,語氣也堅定了起來,“是,你們非死不可。”
陳雪露出一絲心痛的表情,她緩緩開口,“媽媽,是我不對,我才開始做人,並不太懂,但是我現在已經學會控制表情了,讓我做你的女兒吧,我一定會很優秀很乖的。”
郭琪雖然驚訝但很快發出一聲冷笑,“你不是我女兒,他也不是我丈夫,你們是妖怪,妖怪懂嗎?你們吃生肉,變妖法,你們和我們是不一樣的,你們這種冷血的怪物怎麼會懂什麼是親情什麼是愛情。”
陳雪沒有放棄,“我們……不是的。”不是沒有心,不是冷血,他們只是剛做人,還不知道怎麼隱藏作為妖怪的特性,也不知道他們這樣是不對的,會嚇到人,原來人這麼脆弱……嗎?
“是不是只要我們把你的丈夫和女兒還回來,你就會接納我們?”陳雪突然開口。
“你瘋了!?”陳章推搡了陳雪一把,“我好不容易才變成人,我才不要放棄這麼好的生活,我才不要重新回到這黑漆麻烏的雲霧山,左右不過是三個人,我們有幾百年的法力怕什麼,把他們弄死,我們接着過我們的快活日子。”
陳章話音一落,羅芙就雙手合十做出防備狀,而郭琪聽到對方要把自己丈夫女兒還回來,臉上則是多出了一絲欣喜。
郭琪的笑容深深刺痛了陳雪,她以為郭琪發現異常后仍然對她關心備至就是她要的親情,沒想到完全是因為自己還穿着她女兒的皮囊,陳雪陰沉着一個臉。
郭琪本來想要騙一騙陳雪的,但是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陳雪,她就突然開不了口了,郭琪是獨生女,畢業之後又做了高級白領,她的教育和成長環境已經把她塑造成了一個普通人,帶着普通人的自私和怕事,所以她對陳雪的問題選擇了沉默。
“哈哈哈看吧,妖怪就是妖怪,人就是人,他們是不會接納我們的,你就別痴心妄想了。”陳章放肆的嘲笑着陳雪,但是他的笑容中也帶着苦澀。
雖然薛宜叫羅芙不要心軟,但是羅芙此刻確實有些不忍心了,她修的是佛,佛家講究眾生平等,在她看來,世上唯一能被區分的就是善和惡,她的師父告訴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放下心中的執念,痴妄,貪婪,就可以脫離心中的業障。
羅絳突然問了一下衛霖薔,“你怎麼看?”
衛霖薔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下回答:“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羅絳也點頭,她不是羅芙,不至於那麼心軟,她也不是郭琪,不至於那麼恐懼,但是她對陳雪實在是同情不起來的,如果有一天薛宜突然換了個芯子,然後這個新的人告訴她,只要她忘記一切繼續和她相處,兩人就會相安無事,羅絳估計也不會同意的,這種感覺會很奇怪,就像背叛了這段友情一樣。
看出了羅絳的心思,衛霖薔笑了笑,“小絳絳真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女孩。”
她以為這個年紀的女孩應該都是柔軟的,還沒有出過社會的孩子,總是天真又善良的,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說‘哎呀,她真的好可憐,我們原諒她吧。’嗎?
羅絳指了指薛宜,“還有她。”
衛霖薔才想起薛宜也是唆使羅芙要弄死陳雪的,“嗯,也是,這個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羅絳:……謝謝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