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番外 屍香上
這是靈犀第十次離家出走,她看着天邊亦真亦幻的雲彩，再一次感嘆了天界的美麗與繁華之後，掏出了一張紙符，給羅絳傳了信。
“我知道你不在乎我了,這幾十年以來，你天天很晚才回家，生活終究還是磨平了我們的感情,昨日跟你說話的男仙相貌清俊,談吐文雅,你對他有好感是應該的，我知道我不能給你安全感，也知道其實以前的事對你來說始終是一個傷疤,天界的生活很慢，歲月的拖拽把最初的感動和愛戀變得無比磨人，你我也漸漸不再交流,我們都心照不宣地不想打破這點體面,可是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我想去休息休息，我想看看人間的風景，人間的喜怒哀樂，也許回到最初的地方,對於而言是最好的。”
紙符在掌心中化作灰燼,很快羅絳就回了信。
“……”
靈犀看着一串省略號,嘆了一口氣。
她收拾好心情，信步走到了南天門。
南天門的士兵一看到她，調侃地問到：“白澤仙君，您又和菡萏神君吵架了啊？”
靈犀擺出一副高冷的姿態，目光憂鬱地看了一眼遠方，各路神仙絡繹不絕地進進出出，有和靈犀相識的也會朝她微微一笑，可她現在沒有心情回復別人，這樣的神情落在守門的士兵眼裏，那又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其實菡萏神君她……”
士兵剛說到這裏，就被靈犀打斷了，“別說了，我都懂……”
“不，其實我的意思是……”
靈犀再次打斷，“我要下去一趟，如果她來找我，千萬別說我去了鳳凰市。”
“……”
“記住了啊，千萬別說我去了鳳凰市。”
再三叮囑后，靈犀消失在了原地。
另一個守門的士兵看到這個情形，有些不明白，上前問了自己的夥伴，“這是什麼情況？”
“哎，還能是什麼情況，七十年之癢唄，看多了你也就習慣了，這位已經離家出走十次了。”
“難道說，她就是……”
“沒錯。天界除了住在靈寶仙山的那一對，最受關注的就是菡萏神君和這位仙君了，同樣是磨鏡仙侶，那對膩得跟啥一樣，而這兩嘛……嘖嘖，反正我是不看好，我看啊，這消息一出，明天極樂仙坊的賭注就會變成，這次她兩會不會分道揚鑣了。”
極樂仙坊是天界的一個賭博場所，畢竟神仙的日子也是很無聊的，一個叫逍遙散人的仙者抓住了商機，開設了這個賭坊，賭資有法力啊，靈石啊，仙寵什麼的，每天都有無數的仙人在那裏下注，以前的賭注大部分都是靈寶山的檀洛和蘭戈什麼時候生三胎，或者修羅王到底是男是女，近幾十年那裏最熱門的話題就是菡萏神君和白澤仙君什麼時候離婚了。
“你這麼一說，我也得下值之後去投注，說不定還能贏個仙寵什麼的回來當坐騎呢。”
“我也這麼想，以往這白澤仙君還會跟我聊上兩句，這次乾脆打斷了我，我看啊八成是傷透了心，哀大莫過於心死，這次我得壓大一點。”
兩人說話間，靈犀已經到了人間。
天界最近在開發一個通訊工具，叫笏訓通，每位有神職的仙君都有，說白了跟手機的功能是一樣的，能傳訊息發視頻，還有群聊和朋友圈的功能，唯一跟手機不一樣的是它的載體是笏板，也就是古代官員拿着上朝的那個東西，天界的每個神職人員都有一個笏板，既是身份的象徵，也是行走辦事重要的身份標識，因為羅絳是應徵上天做的神君，又曾經是凡人，笏訓通的開發需要參考她的意見，於是她就被叫過去了，而對於即將滅絕的珍禽靈犀，也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獨守空房的抗議了。
天界在發展，人界也在發展，過了這麼多年，靈犀也早就在人間搞到了身份證，只需要在銀行系統按個指紋，就可以存入資產，外出消費的時候同樣可以通過虹膜掃描和指紋就可以完成一切的衣食住行。
發展歸發展，貧富差距這種東西卻是一直都有的，階級就是一個冰冷絕情的東西，資源分配的不平等只要存在，下層人民就沒法打破壁壘，對於靈犀來說，她不喜歡大城市的喧囂熱鬧，反而喜歡小地方充滿風土人情的質樸感，所以她的第一站來到了鳳凰市的某個小鎮——香水鎮。
香水鎮位於鳳凰市南部，這裏氣候適宜，陽光充足，是鳳凰市有名的鮮花小鎮，起初香水鎮不叫香水鎮，叫落英鎮，後來有一個叫李開文的年輕人把落英鎮的手工香水帶出了這裏，並一舉成名，落英鎮也就改名叫香水鎮。
靈犀來的這天剛好趕上李開文的香水公司上市，因為公司的成立，整個小鎮的人有了工作的機會，甚至還發展起了花景旅遊，小鎮居民非常感謝李開文，把這一天定為香水節，香水節熱鬧非凡，人們頭戴花環，手上拿着各色花束，在一片歡聲笑語中載歌載舞。
靈犀被這樣的氣氛感染，也跟着人群跳舞，摩肩接踵中熱情的居民給靈犀套上了花環，但在這個空氣中充滿香味的節日，靈犀卻突然聞到了一股臭味，一個像極了屍體腐爛后的味道，靈犀被臭味熏得打了一個噴嚏，接着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靈犀湊上去一看，一個頭戴花環的年輕人突然渾身抽搐，全身就像被泡在硫酸之中一樣開始融化，年輕人還有意識，非常痛苦的抓撓着自己的臉，嘴裏發出救救我的叫聲，其他人都被眼前的一幕嚇壞了，廣場上的LED屏幕里還放着李開文向媒體介紹自己的最新款香水——愛永殤，介紹到一半的時候，旁邊的助理突然接到電話，然後神色驚恐地給他說了什麼，直播到這裏就被迫中斷了。
靈犀倒不怎麼害怕，還湊上去看了一看，整個現場只剩下森森的白骨和濃稠血水，還有一股又香又臭的味道。
警察來了之後，李開文也趕了過來，看得出來，在公司上市的這一天出了命案他非常惱火，更讓他惱火的還在後面，之後的幾天裏，這裏陸陸續續死了好多人，死狀和第一個人一模一樣，不僅死因成密，幾個死者之間更是毫無聯繫，就算定義為連環謀殺案也找不到死亡的相關性。
李開文不得不推遲了公司上市的時間，同時公司的聲譽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本來熱鬧非凡的小鎮一下子臭名昭著，遊客們也紛紛回了家。
靈犀倒覺得人少之後挺清凈的，打算留在這裏玩幾天。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遊客嗎？”
一個面容清秀的男子打斷了正在吃東西的靈犀。
靈犀抬頭一看，來的人有三個，兩男一女，三個人胸前都有玉辛夷的標誌，只是兩個男性的標誌是銀色的，那個女人的標誌是金色的。靈犀抹了一下嘴，立刻笑嘻嘻地回答：“是啊。”
男子自我介紹：“我是玉辛夷的門人叫清風，這位是我的師弟何尚，門內大師姐斯夕，想要問您一些問題。”
叫何尚的人果然一頭光亮，年紀偏大，但看起來憨厚老實，叫斯夕的女子時尚漂亮，皮膚白得好像可以發光，但沉默寡言，沒什麼表情。
“沒問題，問吧。”
“那天在廣場上發生了什麼？”
原來是問案子的，靈犀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下，其中還提到了她聞到的那股臭味。
“不可能吧，香水鎮的人視香為命，每天出門都要噴香水，怎麼可能會有臭味出現在廣場上，而且就你聞到。”
何尚提出了質疑。
清風白了一眼何尚，抱歉地說到：“不好意思，何尚是特殊案件調查組的，這是他的職業習慣。請不要放在心上。”
靈犀盯着斯夕搖搖頭，“沒關係，但為了表達歉意，我可不可以提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我想加入你們。”
清風面露難色，“玉辛夷的門人選拔很嚴格，如果沒有天賦的話，可能……”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加入這次的調查。”
雖然靈犀降低了自己的要求，但這同樣是一個讓人為難的事情，何尚有些不開心，他上前朝靈犀頷了頷首，“剛才是我唐突了，我向你道歉。”
斯夕也搖頭，“不行。”
靈犀微微一笑，走到斯夕的面前，突然變了臉色，質問道：“斯夕小姐這樣做不妥當吧，明明幾天前你才和我鴛鴦戲水，怎麼？現在翻臉不認人了？”
清風臉色大變，“師姐？”
斯夕斜了靈犀一眼，沒有說話。
“師弟，你看，我們其實是一家人，而且我會很多術法，說不定可以幫助你們。”
對於靈犀的自來熟，清風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看了一眼何尚，何尚捂着臉表示不想發表意見。
“好吧……”
“得嘞。”靈犀歡快地用虹膜付了錢，也不管斯夕願不願意，親密地挽上對方，問：“下一站去哪兒？”
“我們要去找李開文。”
“那還等什麼？走吧。”
“……”
斯夕冷冷的看着靈犀，小聲問到：“你經常用這樣的手段嗎？”
靈犀臉上掛着笑，“不常用，但用在你身上總是管用的。”
斯夕沒說話。
隊伍莫名其妙多了一個人，清風他們多少有些不自在，一路上也沒有講話。
李開文公司的總部就在香水鎮的東南角，這裏旁邊就是好幾塊大型的花田，車子足足開了十多分鐘才開進公司的大樓。
幾個人等了半個小時，李開文才結束會議，聽到玉辛夷的人來了之後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幾個人寒暄了一陣才開始主題。
“李先生，請問您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清風率先發問。
“競爭對手倒是有，但仇家的話還真沒想到，只是競爭對手也沒有能力做出這種事，不然也不會找幾位來幫忙了。”
何尚點了點頭，他從警方那裏也了解到了一些情況，幾個受害者的死因不詳，根本檢測不出任何化學藥劑，而他們的死法又實在駭人，李開文這才找了玉辛夷。
李開文的話中並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些案子是衝著他來的。
“什麼時候出事不好，非要挑公司上市的時間，最近我們為了這件事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
靈犀盯着牆上的海報突然問了一句，“能介紹一下你們的新款香水嗎？”
因為靈犀是跟着清風他們一起來的，李開文也比較客氣，“當然，這款愛之殤是我們公司新推出的主打香水，靈感來自屈原的湘夫人，詩中湘君為了等待愛人，時而愁情滿懷，時而期待興奮，時而怒扔夾衣，時而自我安慰，男子迷離的眼神和浩渺的煙水，那份聖潔又瑰麗的期盼，就是中國傳統男性表面波瀾不驚內里波濤洶湧的君子品格，也是愛之殤的含義，不僅是意境上，我們香水的用了白芷，杜若，花椒，蘭花，雪松，琥珀這些極具東方神韻的精油進行混調。這位小姐如果感興趣，我可以送你一瓶。”
靈犀毫不客氣地接過李開文助理遞過來的香水，往空中噴了噴，前調清新淡雅，時間一長則有淡淡的甜味。
“是這個味道。”
李開文以為靈犀在讚美他的香水，露出了几絲笑容。
“當時案發現場就是這股香味。”
笑容凝結，繼而龜裂。
“只是不知道那股臭味是怎麼來的。”
李開文聽靈犀這麼一說，連忙跟助理悄悄說了幾句話。
靈犀明媚一笑，“如果查出那幾個受害者都買過你的這款香水，記得告訴我們喲。”
李開文被猜中心思，尷尬一笑。
清風也看出了點名堂，“李先生，真跟貴公司有關的話請不要隱瞞，畢竟兇手很可能還會作案。”
“我知道了。”
斯夕看了一眼靈犀，指了指表。
靈犀趁機說到：“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有其他的地方要去，先行一步。”
到了晚上，靈犀不要臉的蹭進了斯夕的房間，美其名曰反正都睡過了，再睡一次又能怎麼樣，於是兩人就在清風和何尚詭異的目光中關上了門。
“說吧，怎麼認出我的。”
羅絳一進門就翹着二郎腿，滿臉不高興地看着靈犀。
靈犀討好地笑着，上前抱住了羅絳。
“一個罒一個夕，不就是羅嘛，還在生我氣啊？”
羅絳躲過靈犀的親吻，冷冷一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又在極樂坊下了賭注賭我們會分手，這都多少次了，又玩這一套！”
“別啊老婆大人，我這不是嫌天界無聊嘛。”
“少來。”羅絳雖然嘴上還在責怪靈犀，但還是伸手攬住了她，“你離家出走就離家出走，非要給我扣亂七八糟的帽子，我為什麼跟那個男仙說話你不知道嗎？還不是你看上了人家的烤肉配方。”
想着自己費盡心思地去幫靈犀要秘方，靈犀卻不講義氣地跑到人間來玩，羅絳就生氣。
“絳絳~看在我這麼愛你的份上，就不要生氣了嘛，我保證沒有下次。”
說完，靈犀覺得自己誠意不夠，還變回了原型。
羅絳畢竟是個女人，對毛茸茸的東西沒什麼抵抗力，何況靈犀的原型是真的可愛到爆。
抱着靈犀揉搓了一陣，羅絳套上外衣道：“好了，也該做正事了。”
靈犀被揉得十分舒爽，這會根本不想出門，躺在床上撒嬌，“不要，我要和你羞羞答答。”
羅絳一想到靈犀在床上的荒唐，臉就不可抑制地紅了起來，“先辦事，誰叫你非要捲入這種麻煩的。”
靈犀沒有辦法，只好把脫光的衣服再次穿上，跟羅絳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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