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第一百二十七章 伽藍穆容
和羅芸桑羅芙一起到穆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鐘了,穆家和容家世代混居,情同唇齒,並且一直以來都有修秦晉之好的習慣,伽藍穆容和玉羅樓蘭本沒有過深的交集,直到羅絳的姑姑羅欣和容家長子容祁結婚,並且羅芙拜在容祁父親容老爺子手下修習佛法后,羅家才開始和兩家開始走動。
當然,這次來穆容家並非為了串門培養感情,而是……
“我的兩個孫子都折在了這塊妖鏡手裏,這次還希望聖子助我一臂之力,好救出我容家的血脈。”容老爺子言辭懇切,長得也是慈眉善目,佛骨仙風。
羅芸桑垂下眸子,眼底又淡淡的愁緒,“容爺爺的請求,晚輩自然是萬死不辭,只是事成之後,晚輩有個不情之請。”
聽到這話,一邊穆家的小女兒就開始不滿,“幫忙就幫忙,難道還要趁機撈點好處不成。”
容家有三子,容祁入贅給了羅家,另外兩個各生一子,也就是被古鏡拖入鏡像中的容楓和容甫,而穆家也有三子,孫子輩兩兒一女,老大穆鴻逸,老二穆卿,老三穆瞳。
穆鴻逸穩重,穆瞳天生沒有瞳孔,而穆卿則是出了名的蠻橫潑辣。
“大人說話插什麼嘴,早知道就不該叫你來,你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有沒有點姐姐樣。”穆鴻逸皺着眉頭罵了穆卿。
穆卿很不高興,“我說得有什麼錯,羅芙已經把我們家的寶貝菩提舍利搶走了,難不成這次還要來搜刮油水嗎?”
容老爺子聽到這話,不悅地瞪了穆卿一眼,“卿兒,你爺爺過世后,就把你們家託付給了我,這舍利也是我做主給的塵素,你有什麼怨氣只管找我發,不要在客人面前鬧得那麼難看。”
穆卿還想說點什麼,但年幼的穆瞳拉了拉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說話。
穆鴻逸也是一臉“我的妹妹不識大體,給大家添麻煩了。”的歉意。
而羅芸桑呢,則是搖頭表示沒有關係,羅絳小心地看了看羅芙,發現對方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想必這個穆卿無理取鬧也不是一兩天了,她習以為常的表情讓羅絳莫名有些心疼。
“不知道聖子有什麼要求?”
羅芸桑道:“說來難為情,這塊鏡子是我羅家的東西。”
“呵呵,原來是惦記上這寶貝了。”穆卿又開始嘲諷。
古鏡雖然有了魔性,但也是個寶物,穆卿也是修法的,拋去魔性不說,古鏡上下透着的靈氣做不了假,把魔性祛除,這塊鏡子是不可多得的法器,在她心裏,羅芸桑就是乘火打劫。
不等其他人說話,羅芸桑溫和地說到,“倒不是我憑空捏造,這鏡子上雕刻的就是我羅家的家徽,鏡子的主人叫羅苑姬,是聖子甯的未婚妻,說起這塊鏡子,其中還有個浪漫的故事,苑姬十八歲那年,聖子偶得一塊天外之石,聖子一眼就看出這塊石頭與眾不同,將石頭中提取出來的元素混着黃銅打造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煉成了這枚銅鏡,取名為塵緣鏡,如果我沒記錯,族中書上曾經記載,鏡子背後刻有苑姬的名字。”
經羅芸桑這麼一說,容老爺子拿出被經文包裹的鏡子,果然在後面找到了羅苑姬的名字。
“確實如此。”他沒想到這鏡子還有這樣一個故事,“這鏡子我們也是偶然得到的,本來想着將其封印後放在佛堂,既然聖子這麼說,當然要物歸原主。”
羅芸桑對着容老爺子深深一拜,“家主深明大義,芸桑感激不盡。”
實錘也拿出來了,穆卿雖然不服氣,但也找不到話說,只好瞪着眼睛看着羅芸桑。
容老爺子受了羅芸桑這一拜,但也開始擔心,塵緣鏡的魔性太強,要不是他及早抽身,恐怕也跟他兩個孫子一樣被吸到鏡像中去,羅芸桑雖然本事極大,盛名在外,可萬一要是制不住這東西,到時候豈不是白白送命。
穆家和榮家修習的都是度化之術,降魔這事根本不在他們的業務範圍之內,這次找來羅芸桑幫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不知道聖子打算怎麼做?”
羅芸桑目光柔軟,起身把羅絳帶到了容老爺子面前,“想要把兩位哥哥帶出鏡像,就得有人進去,我已經有了人選。”
羅絳有些驚訝地指着自己,“我嗎?”
不是羅絳對自己沒有信心,而是她提前聽羅芸桑說過塵緣鏡的事,容家老爺子都制服不了,她真的能行嗎?
不僅羅絳懵逼,羅芙也擔心地上前問,“芸桑姐,小二她……入門尚早,這一趟危險又大,讓我去吧。”
於情,羅芙和容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羅芙是容老爺子的徒弟,還收了人家的傳家寶,容家出事,羅芙首當其衝。於理,羅芙佛道雙修,不管是資歷還是能力都在羅絳之上,從風險角度上來看,羅芙也更加適合。所以於情於理,進入鏡像的人應該也是羅芙。
“進入鏡像只是第一步,得有人打開通道和接小二出來,另外還得有守陣者,用到你的地方多了去了,而且這事非小二不可。”不可的原因羅芸桑並沒有解釋,隨即,她看向容老爺子,“守陣的事還得麻煩家主。”
“這是自然,我的幾個兒子和外甥都在往家裏趕,大概明天就能到。其他的東西我會吩咐鴻逸去準備。”
穆鴻逸點頭,“聖子有什麼要求,我一定辦。”
羅芸桑:“守陣的人需要六個,我做陣眼,打開通道由芙妹來,引渡就拜託穆瞳弟弟,另外我也帶來了陣符,除此之外,最好能有度化用的經書。”
羅芸桑簡單解釋了整個流程,陣眼負責掌控整個陣法的運作,羅芙打開通道后,羅絳進入鏡像世界,等羅絳找到人後,穆瞳把羅絳引出來,隨後羅芙關閉通道,守陣的人配合經書中的佛法將塵緣鏡度化,抹去魔性。
整套行程走下來,動用極大,且環環相扣,牽一髮而動全身,任何步驟都不能錯,不然鏡像里的人異常危險。
容老爺子沒想到這事居然這麼複雜,他先是懊惱自己之前的輕敵,然後不禁開始佩服羅芸桑的手段,年輕的時候他還對羅家不服氣,覺得羅家自恃過高,擔不得盛名,現在想來,羅家一直壓穆容家也不是沒有道理。
“聖子思慮周全,老夫佩服。”
“家主過獎了。”羅芸桑謙虛地行了一禮,她看着塵緣鏡,目光複雜。
商量完事情之後,容老爺子讓穆鴻逸帶羅芸桑她們一行去休息,自己則是留下來加強塵緣鏡上的經文,不知道是不是吸進太多人的關係,這塊鏡子的力量越來越強,如果不能救出容楓和容甫,他難以想像後果會怎樣。
到了客房,羅絳心事重重,她自己的本事她很清楚,她沒有羅芸桑的那份自信,論本事她不及羅芸桑,論經驗,她不及羅芙,以前她還能憑着有硃砂痣可以有恃無恐,而現在硃砂痣裂成這樣,面對的又是邪性濃重的塵緣古鏡,她開始懷疑自己能不能做好這件事,要知道這件事情牽扯到羅家的名聲和面子以及那麼多人命,一旦失敗後果不堪設想。
翻來覆去,羅絳怎麼樣都睡不着,她起身拿起符咒書開始翻看,想臨時抱個佛腳,基礎的術法學得差不多了,可高深一點的她還沒辦法全部掌握,這兩年多以來,她十分刻苦地追趕羅芸桑,可不管是哪方面羅芸桑始終都強於她。
對於這點,衛霖薔倒是安慰過羅絳,羅芸桑學習道法本來就早,何況對方是個病秧子,基本沒有娛樂活動,在羅絳忙着跟其他小孩打架的時候,她在學習,在羅絳忙着在家裏翻箱倒櫃的時候,她也在學習,等羅絳長大了,用那半吊子的法術和老校舍的死太監鬥智斗勇的時候,她還在學習,說到這裏的時候,衛霖薔還老神在在地嘆息,天才就是百分之一的天賦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你已經有那百分之一的天賦了,只不過羅芸桑的優勢在於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想到衛霖薔,羅絳的心就沉靜了許多,對方雖然總是不遺餘力地懟她,但在這種大是大非上,衛霖薔十分給羅絳面子。
錦薇畢業後去了警局工作,因為鳳凰市發生過特殊的案件,在錦耀文的推動下,鳳凰市公安局成立了特殊案件調查組,核心成員就有錦薇,最近錦薇又遇到了麻煩事,臨時把衛霖薔叫過去幫忙了。
這會兒,她應該在忙吧。
羅絳看着手機,本來想和衛霖薔打個電話,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手機。
看了一會兒書,羅絳眼睛發酸,她決定出門走一走,屋外月光入泄,照得院子周圍亮如白晝,影影綽綽的樹影隨風搖擺,也讓羅絳有了暫時的清明。
不知不覺走到了羅芸桑的房間,裏面還亮着燈,羅絳敲了敲門。
“請進。”
看到是羅絳,羅芸桑臉上露出笑意,“小二,快過來坐。”
在羅芸桑旁邊坐下后,羅絳臉上又露出了思慮,“我……”
“你不必擔心。”看出羅絳的擔憂,羅芸桑主動安慰到,“你能行,我對你有信心。”
“你對我有信心,可是我沒有啊。”羅絳不自覺地撒起嬌來,“誰知道裏面是個什麼情況,而且容家的寶貝兒子還在裏面,要是平時我進去就進去了,大不了就是殊死一戰,可那麼多人要救,我就會束手束腳,到時候不僅容家要傷心,我也會覺得很對不起你的信任。”
聽到殊死一戰,羅芸桑難得板起了臉,“什麼殊死一戰,你不會有事的,我會保護你的,而且還有那麼多人幫忙,你進去后見機行事,你這麼機靈,而且運氣也好,肯定可以化險為夷,至於其他不用擔心,有我擔著。”
也許是羅芸桑的目光過於肯定,羅絳稍微安了安心,“聽你說,這鏡子是我們祖上的東西,那怎麼會流落在外面,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嗎?”
提到塵緣鏡,羅芸桑內里五味雜陳,“當初聖子隕落,羅苑姬也日日以淚洗面,終日鬱鬱寡歡,不久后也隨聖子而去,這鏡子也成了陪葬品,可羅家因戰亂多次搬遷,沒法顧及祖墳,塵緣鏡也被盜墓賊偷去,那鏡子本身就是法器,這些年不知道經歷了什麼染上了邪性,最終成為魔物。”
聽到這裏,羅絳也是唏噓不已,不過她聽過不少甯的傳說,而羅苑姬她還是第一次知道有這麼個人物,她有些好奇,這個聖子的未婚妻是個什麼樣的人,“羅苑姬,族裏可有記載?”
“她啊……”頓了頓,羅芸桑道,“她是羅家分支中最出色的女子,從小就被族中長老許給聖子,但聖子只把她當做妹妹來看待,對她沒有男女之情,一腔痴情錯付……也是個可憐人。”
羅絳注意到羅芸桑的眼圈發紅,有些驚訝羅芸桑的多情,“姐姐,有沒有喜歡的人?”
羅絳的問題跨度太大,羅芸桑有些措手不及,“啊?”
“你對羅苑姬的故事這麼動容,我很好奇你喜歡什麼人,或者喜歡什麼樣的人。”
羅絳本以為羅芸桑會害羞,或者岔開話題,沒想到羅芸桑只是笑了笑,答道:“我喜歡的人啊,他是江山的清風,山間的明月,宛如不落凡塵的謫仙,讓人抓不住,也看不透。”
這下,羅絳的八卦之魂徹底燃起,在她眼裏,羅芸桑就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仙女是不能和凡人相愛的,凡夫俗子也配不上羅芸桑,可聽對方這個口氣,她好像是動凡心了。
“是誰啊?我怎麼從來沒聽過,也沒有什麼徵兆啊,難不成是容家的人?”
“想什麼呢。”羅芸桑曲起手指敲了敲羅絳的腦袋,“早點回去休息,瞎操什麼心。”
羅絳笑了笑,捂着腦袋離開了。
走出羅芸桑的房間,羅絳意外地看到了一個人,一身白衣的穆瞳。
穆瞳這個人也頗具傳奇色彩,據說穆瞳出生的時候就沒有瞳孔,眼珠全白,視力全無,出行全靠一根盲杖,但上帝關上一扇門,也會打開一扇窗,如果說羅芸桑是羅家近幾百年來最強的術者,那麼穆瞳就是男版的羅芸桑,要不是因為年紀太小,容老爺子又偏愛羅芙,穆瞳才是繼承菩提舍利的最佳人選。
聽到動靜,穆瞳拿着盲杖小心地探着路走了過來。
羅絳趕緊走到穆瞳的前面,“你是來找我還是找我姐姐?”
穆瞳抬頭“看”了一眼羅絳,回答:“找你也行。”
也就是說原本是想找羅芸桑了。
“什麼事?”
“是關於塵緣鏡的。”穆瞳道,“那鏡子的負能量很強,你進去之後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對方可能會把你內心最恐懼的東西引出來,也可能做個美好的幻境迷惑你,你一定要堅定意志,不要動搖,否則很危險。”
羅絳有些驚訝,“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不算是看出來的,這鏡子之前是在一個心理醫生那裏,據那醫生說,就掛在他的辦公室,來的人要麼心裏壓抑,要麼精神有問題,那鏡子長期受到影響,吸收了不少負能量,容家的兩個哥哥就是受到了影響才被拖進去的。”
“你很厲害,我會小心的。”羅絳對着穆瞳小小的身軀,不禁露出自己柔和的一面。
穆瞳說完想說的事情,本來是要離開的,可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掙扎,最後他做出一個讓羅絳十分驚訝的舉動,穆瞳伸出小手輕輕的撫摸起了羅絳的眼睛。
“姐姐,你的眼睛很漂亮。”
羅絳自然知道自己的眼睛很特殊,她好奇地問到:“你能看見我的眼睛?”
“嗯,能看到,看得很清楚。”
就像是黑夜裏的一束光,白日裏的太陽,“姐姐的眼睛能看到本初,我的眼睛能看到未來。”
本初?未來?
“你能看到別人的命運嗎?”
如果說靈魂是人的本質,那未來就是命運了吧。
“算是吧,我知道其他人會什麼時候死。”
羅絳微微一笑問道,“那我呢,我什麼時候會死?”
倒不是不信穆瞳,羅絳只是隨口一問罷了。
而這一問卻讓穆瞳沉默了,“你和那位姐姐都是好人。”末了又說,“壽數乃天定,無愧於心就好。”
羅絳本來就不在意這個,聽到穆瞳小老頭一樣的回答,倒也沒有在意,她摸了摸穆瞳的腦袋,說:“好了,快點回去睡覺吧,小朋友睡太晚可是長不高的。”
之前羅絳還不明白為什麼羅芸桑讓十歲的穆瞳做引渡人,現在看來,穆瞳確實有他的過人之處。
回到房間,手機提示有新的信息,打開一看,是衛霖薔,她絮絮叨叨地說了一下這次和錦薇的行動,還貼心地說明了發短訊是怕羅絳已經睡了,叫羅絳驅魔加油。
羅絳嘴唇一勾,回了一個嗯字。
之後她便安心的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