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番外】Stay
今上大婚,安陽王府之中都在準備着祝賀禮。
夏暖沒準備禮物,那些刺繡實在是有些拿不出手,反正蕭羽會準備好貴重又得體的禮物,夏暖又用了尤復禮開的葯,葯有些傷胃,前些時間好不易養出來的肉又掉了。
她提筆勾勒,寥寥幾筆墨就印出一個輪廓,她專心畫著,不過片刻就出現了一個人影,夏暖放了筆,將畫攤開,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畫下去。給雲涯臨的那一幅畫都已經拿去裱了,這一幅,夏暖手慢慢摸着紙張,她又想到了雲涯的容色,若是能畫出來……
夏暖收了手,不一會低低嘆了口氣,還是拿起了筆來細細畫著。
想畫又何苦為難自己,反正命也不久矣……
這一落筆就到了下午,洵青調了硃砂,夏暖覺得不好,尋了嫣紅一盒胭脂,化開了細細將那唇填上顏色,夏暖看着那畫,久久沒回神,這幅畫中雲涯倒是半點艷色都沒有,夏暖手輕點在那身白衣上,抿唇淺笑,不過畫看着很舒服。
洵青什麼都沒說,幫着夏暖將那畫攤開,小心晾着。
夏暖不敢拿到外面去曬,好像有些潛藏的小心思要藏着掖着,儘管這樣,夏暖仍覺得心直跳。
夏暖有些失落又有些歡欣看着那畫,對洵青道:“吶吶,洵青,你說雲大哥以後的媳婦會是什麼樣子啊?”
洵青看夏暖一眼:“郡主希望是什麼樣子的?”
夏暖略微歪了歪頭,斷斷續續道:“唔,首先,得溫柔嫻淑吧,其次么,肯定是大家閨秀吧,呃,如果能漂亮就更好了……不過,應該很少人能比雲大哥更好看了。”
洵青道:“郡主,你說的要求太高,雲大人可不是什麼名門之後。”
夏暖訕訕道:“可是雲大哥人真的很好,會讓人感到很安心。”
洵青笑:“郡主,就我所知,雲大人已經嚇跑了好些大家閨秀了。”
夏暖:……
“嚇跑?”
洵青頓了頓,突然問:“郡主不覺得雲大人殺氣太重了嗎?”
夏暖:“開始有些,可是,後來……”
洵青又問:“郡主,你覺得謝嫻大小姐和寧大人配,那你覺得有誰能配上雲大人嗎?”
夏暖心有些尖銳的痛感,嘴唇囁嚅一番,緩緩道:“肯定能有人配上雲大哥的。”
洵青不再多言,夏暖也不問了。
不多幾日就是定好的吉時。
蕭羽早早就準備好一家人的衣飾,難得讓霜河給夏暖臉上上了一層淡淡的脂粉,蕭羽連首飾都重新置辦套好的,不多,佩戴上卻好看,桃紅色的寶石顯得人嬌俏。夏瑋看着夏暖的時候,嘆了句女兒長大了。走之前夏暖將遲遲沒送出去的平安符放在了身上,若遇上了,就送出去罷。
進了宮,夏暖自然禁不起折騰,前面的過場走完,蕭羽就讓洵青帶着夏暖去別處休整。
夏暖本想去太後殿裏看看她老人家,可是才走到殿外就見到謝嫻表姐往裏去,夏暖看着謝嫻臉上嬌艷的妝容,頓住了腳步,在轉角處停了下來,不多時寧植也來了,夏暖看得一眼,默默轉身走了。
洵青跟着夏暖,夏暖走到一處岔路口,一條路是往荷花池走的,夏暖想着上次就有些發怵,另一邊是離皇后正殿有些近的一個魚池,肯定離陛下他們近,夏暖想了半天,還是去了魚池。
洵青讓人張羅了些吃食和茶水,給夏暖倒杯溫水,夏暖坐在一個亭子裏,手中握着一把魚食,往下一撒,金色的紅色的錦鯉就往夏暖面前湊。
夏暖笑,慢慢灑。
洵青道:“郡主你不開心?”
夏暖手一滯,還是將那把魚食撒下去,輕輕搖了搖頭。
夏暖道:“子玉哥氣色比前段日子好多了,表姐也漂亮,挺好的。”
“那郡主你……”
言猶未盡,夏暖眨眨眼,看了水裏面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小聲道:“吶,洵青,我想我臉上永遠也不會有謝嫻表姐那種血色,那,很漂亮。”
“郡主……”洵青無奈道了句,夏暖卻再也不提這個話頭。
沒過一會兒,一個人影就走了過來,捂着額,臉頰紅紅,不客氣坐下,就道:“唔,倒一杯水罷。”
洵青倒了杯水遞給他,他放下額上的手,眼睛大而明亮,竟是柏林。柏林將水一飲而盡,咂咂嘴,又倒了幾杯,可算是緩過了勁來。夏暖也聞到了,那股酒味。
柏林抬頭,眨眼笑道:“呀,竟是郡主,打擾了!”
柏林身上有股子陽光的味道,笑的燦爛得很,夏暖微微笑着點頭道:“柏公子好。”
柏林是個自來熟,不認生,拍着自己紅透的臉也不避諱道:“不行了不行了,被灌了好多酒,實在是替陛下擋不了了。”
夏暖好笑,又給他摻了一杯茶水推到柏林眼前道:“柏公子喝這個吧,茶解酒。”
柏林不客氣喝了,又倒了一杯飲下。
喝完長長舒了口氣,一股子酒味,不過挺醇厚,夏暖覺得還好。
柏林道:“唔,前面飲酒正酣,我和寧植還有雲涯都替陛下頂着呢,不過我出來的時候看寧植也快不行了,雲涯酒量倒真的挺好,這麼半天都沒看着他臉紅。”
說話有些打結,連稱謂都沒加,夏暖好笑,遞了幾塊糕點給柏林。
柏林咬了口,道:“唔,真好吃,遇見你真好,要不然得倒在路邊……”
夏暖問:“帝后大婚不是沒有敬酒這段嗎?”
柏林苦着一張臉道:“是啊,陛下非要與民同歡,拉着我們幾個就去一杯一杯喝,唔,安陽王可是海量,我好不易找了個空隙溜出來的。”
柏林又咬一口糕點,看了眼夏暖:“哎,你今天挺好看的吶。”
夏暖點頭,也不和柏林計較這些失分寸的話,道:“柏公子歇會兒,還是快回去,萬一有人找你怎麼辦……”
柏林咬着糕點的臉怎麼看怎麼有些不願意,半天才道:“唔,回去了,又要擋酒……”
看着夏暖的形容竟是有些楚楚可憐的意味。
夏暖覺着柏林挺好玩,也不催他了,愛獃著就獃著吧,夏暖又開始一把一把灑魚食。柏林支着腦袋看了眼,道:“這些錦鯉還是我和大哥去找來的。”
夏暖問:“很名貴嗎?”
柏林點頭道:“好養,就是運進京城不容易,不過我姐大婚,再不容易也得弄進來。”
夏暖:“你們姐弟感情挺好的。”
柏林想了想,說了句:“我姐也挺不容易。”
夏暖想起了雲涯和她說過的話,就沒細問,柏林看夏暖喂得高興,也想喂,從夏暖的手裏硬是搶了些過來,洵青看不過去,指着腳邊一堆道:“柏公子,這還有呢……”
柏林笑,不答,歡騰撒着食。
過了一會,又來了一人,捂着額低着頭,遠遠看去臉頰兩側也是紅紅的,白色的大氅看着挺乾淨,臨近了,兀自坐下,道:“倒一杯水罷。”
夏暖笑着道:“子玉哥,你也喝多了?”
寧植一愣,將手拿下來,看着夏暖,眼睛紅,是喝多了染上的些些血絲,寧植道:“唔。”
夏暖給寧植摻滿了一杯茶水,推到了寧植面前,寧植拿起來喝了。
柏林湊過來道:“你也不行了?”
寧植擺擺手道:“從角落溜出來的,醒醒酒再回去罷。”
洵青道:“大人們從同一個地方出來的?”
柏林想了想:“確切來說,只有那一個地方能出來人。”
夏暖莞爾:“那我們是要等雲大哥來了。”
寧植手頓了頓,並沒有多說話。
柏林倒是問:“怎麼樣怎麼樣,雲涯有沒有喝趴下?”
寧植喝着茶平穩道:“沒,雲大人酒量不錯。”
柏林似是有些失望,不過片刻又咧嘴起來道:“我們都走了,再好的酒量肯定也受不了。”
寧植喝了幾杯方覺得好受些,抬頭看了夏暖一眼,道:“小暖你今天打扮的挺別緻的。”
“方才柏公子也誇過了。”夏暖笑着應着。
寧植抬頭望着遠處的一池水和魚,半晌沒再多說一句話。
夏暖不時抬頭望幾眼他們來的地方,寧植對這些動作盡收眼底,不聲不響就坐着醒酒,不一會兒,他就聽到耳際有腳步聲過來。
夏暖抬頭看,雲涯穿了一身白,為了喜慶和寧植一般綉了許多紅色的圖案,臉色微紅,倒是沒有捂着額頭,走近了,眼睛晶亮晶亮的,夏暖不等他說話,就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他,雲涯接過就一飲而盡,夏暖又倒了一杯,雲涯也喝乾凈了。
夏暖搖了搖水壺,沒水了,遞給了洵青,洵青下去加水。
夏暖道:“雲大哥你等會兒啊。”
雲涯點點頭。
柏林這時哇哇大叫着:“你這樣都還沒喝倒下啊!”
雲涯緩緩轉過頭覷他一眼,道:“我說出來找你們的,你最先走,再不回去擋酒,小心陛下記恨你。”
柏林縮了縮脖子,反正酒也醒的差不多了,心一橫,拉着寧植叫喚着要一起回去,寧植看了雲涯一眼,沒說什麼就跟着柏林走了。
雲涯聽見兩人都走遠,才拿手拍了拍臉,毫無顧忌道:“三十年的陳釀,差點把哥喝趴下。”
夏暖觀察雲涯一刻,道:“雲大哥,沒見你臉紅啊!”
雲涯笑着搖搖頭道:“拿內力壓着的,等會就上臉了,現在眼睛都有些看不清。”
夏暖好奇湊近點兒,問:“那你看得清我嗎?”
雲涯好笑,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夏暖下巴,抬了抬,道:“今天好看。”
雲涯手上繭子厚,夏暖沒料到雲涯來這麼一出,還沒緩過勁兒他就收手了,夏暖下巴好像被灼了,恰好看見洵青,起身就幫着洵青拿過茶水,給雲涯倒了杯水掩飾。雲涯倒是真眼花,看不清這些細節。
囫圇又喝了好多茶水,才稍稍舒緩些,雲涯將臉埋在手掌中,過了會兒,再抬頭,白皙的臉頰像是火燒雲般艷麗。
夏暖一見這樣,心知真是喝過了,忙問:“雲大哥你難受不?”
雲涯道:“唔。”
夏暖連忙讓洵青去取點冰來,伸手將糕點推向雲涯道:“雲大哥你墊墊肚子罷。”
雲涯點頭,拿起來慢條斯理吃。
夏暖:“雲大哥,喝了很多嗎?”
雲涯直言:“你爹海量,直追着陛下要一杯接着一杯道喜,他們兩個孫子喝到一半都跑了,我就和你爹一杯接着一杯對着干,我出來的時候恰好喜樂候正要過來,陛下也架不住了,讓我來找人。”
夏暖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喜樂候,夏安,是今上親弟弟,只是喜愛在外遊歷,故而常年不在京城。
夏暖轉了個話頭道:“安哥哥回來了?”
雲涯點頭:“昨日才回的,幾年不見,酒量見長。”
冰塊來了,夏暖扯了一塊手帕包住了些碎冰,遞給雲涯想讓他敷敷額,洵青見雲涯這陣勢,又下去叫人熬醒酒湯。雲涯抬頭看着夏暖的手,夏暖以為他看不清,又親手給他貼額上了,一陣沁涼,雲涯舒服得眯眼,也不點破,任由夏暖給他敷着。
敷了會兒,雲涯臉色好些了,冰塊涼,夏暖也不敢一直貼雲涯臉上,連忙放下了,雲涯臉上些些水漬,夏暖將手伸出懸在池子上面擰乾帕子,又回身給雲涯把水擦乾了。
雲涯看着夏暖給他侍弄這一切,嘴角微挑。
夏暖放下帕子,搓了搓手,散了散涼氣,夏暖怕冷,雲涯看着,開口道:“我這不礙事,你別弄了。”
夏暖一想到是自己爹要追着雲涯喝酒,就有些不好意思道:“沒什麼,夏天熱,一會兒就好。”
許是真的酒喝多了,雲涯想也沒想,抓過夏暖的手,攏住在掌心給她搓手,雲涯本來就體熱,又喝了酒,皮膚更是炎炙,夏暖像是被點了穴一樣有些懵,雲涯倒是做的順手,認認真真給她暖了手才放開。
夏暖收回手都有些找不着話說。
雲涯做完才覺得有些逾矩,皺皺眉道:“哥喝多了,做事有些不過腦,別在意。”
夏暖搖搖頭,倒不是生氣,就是心跳的厲害,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