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領袖
此為防盜章寧寧皺起眉頭,好不容易才把曲老大支開,不容易才引出“小姐的遊戲”,好不容易才纏住王媽,好不容易才給他創造了逃跑的機會……且這一切都是在“不齣戲”的基礎下完成的!她第一次把一個角色演繹的這麼貼合人設,再來一次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做到!
可陳君硯卻止步於大門口。
明明幾步就能跨出去的距離,對他來說卻像天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過一秒鐘,他逃生的可能性就會減少一點,寧寧不知道他急不急……反正她這個太監已經快要急死了!
風吹了吹,吹起地上忘記掃掉的落葉,落葉卷過他腳上的黑布鞋,黑布鞋慢慢轉了個方向,沉重的朝她走來。
“小姐。”他一步一步回到她面前,笑着說,“我回來了。”
寧寧盯了他許久,卻看不透這個笑容的含義,她疑惑的問:“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說要回家看看嗎?”
“我哪有家啊。”陳君硯的笑容有些虛幻,“這裏就是我的家啊。”
你在說謊。寧寧心裏清楚,但不點破,笑着拉着他的手:“那跟我回家,陪我玩吧!”
陳君硯笑着同她走進去,除了在跨進房門的時候,腳步停頓了一下,其他時候都表現得極其自然,就算她拉着他玩過家家的愚蠢遊戲,他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耐煩,混似一個性情溫和的大哥哥回到家中,陪自己年幼的妹妹玩耍。
他表現得這麼好,身為演員的寧寧怎麼能輸給他!只好繼續把這個能拉低人類智商的過家家玩下去……
好幾次她都想直接開口問他:“明知道留在這裏沒有好下場,你為什麼還要留下?”
但話到嘴邊,生生忍住。
“不,曲寧兒才不會說這種話。”寧寧在心裏對自己說,“他偽裝的這麼好,以曲寧兒的人生閱歷根本看不出他的痛苦,更不會主動提出幫忙,必須是他自己提出來。”
寧寧不相信陳君硯會就此屈從,如果他這麼容易屈從那他就不是男主了,而是馬戲團的芸芸眾生中的一員,認清現實,屈從現實。
“耐心點。”寧寧對自己說,“耐心等他提出要求。”
這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寧寧在不動聲色的觀察陳君硯,陳君硯也在不動聲色的觀察她,他是個很聰明的少年,很快就將“曲寧兒”研究透徹,然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小姐……”他剛剛開了個頭,就被她打斷。
寧寧有些不高興的對他說:“幹嘛要像王媽那樣喊我,咱們不是朋友嗎,叫我寧兒!”
“寧兒。”他迅速換了個稱呼,並在換稱呼的同時,巧妙的換了個聲調,聲音作為內容的載體,很多時候跟內容一樣重要……不然世界上也沒那麼多聲控了。他剛剛是故意的,故意先用公事公辦的聲音喊她小姐,然後再換成低回婉轉扣人心弦的一聲:寧兒。
面具后的寧寧忍不住興奮起來,彷彿回到片場,面對一個強勢的演技派,為了不被對方碾成碎片,她每根神經每寸血肉都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在呢。”她慢條斯理的回了一句,低頭給洋娃娃梳着頭髮,時不時用眼角餘光偷看他,時不時調整一下坐姿以便面向他,用一切小動作暗示他:快跟我說話快跟我說話!
“寧兒。”陳君硯溫柔的說,“我想送你一個禮物。”
來了!寧寧抬頭看着他,嘻嘻笑道:“你要送我什麼?”
“你自己來馬戲團看。”陳君硯學她之前的樣子,豎起一根手指噓了一聲,神秘兮兮的說,“後天馬戲團會有一場盛大的公開表演,有很多平時看不到的東西,那天都會拿出來展示……也只有那天會拿出來展示,你不想看看嗎?”
他真厲害,這麼快就揣摩透了曲寧兒的性格。如果他直接向她求救,她不一定會理,她太自我為中心了,只會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所以他拐了個彎,沒有求她幫忙,而是邀請她“一起玩”。
曲寧兒絕不會錯過這樣有趣的遊戲,寧寧也不會錯過這個錘鍊自己的機會,她立刻舒展笑容:“想看。”
但很快皺起眉頭,為難的說:“可爸爸不會讓我出門的……”
她一點也不為難,陳君硯既然提出了這個要求,肯定就已經想到了解決的方法,果然,他笑着說:“你忘了?後天是你的生日。”
寧寧愣了愣,她還真忘了……不,她是壓根不知道後天是曲寧兒的生日!
“換個時間,班主絕不會同意,但後天不同。”陳君硯將那張宛若天成的俊美面孔擺在她面前,極盡蠱惑道,“後天是你的生日,他什麼都會給你,什麼都會答應你的……”
“爸爸。”
夜裏曲老大回家,寧寧拉着他的袖子撒嬌:“後天我生日,你帶我出去玩吧。”
就像陳君硯篤定的那樣,他果然猶豫了,猶豫過後,他拍了拍她的手,溫柔問:“你想去哪?”
寧寧有點驚訝:“你同意?你不是不許我出門的嗎?”
“可後天是你的生日。”曲老大笑着對她說,“老天爺把你賜給我的日子,我怎麼忍心拒絕你的要求?”
寧寧突然有些感動,同樣的話有不少人對她說過,但只有她媽那句是真的,其他都是台詞。要是曲老大不是個惡棍就好了,那她一定能心無芥蒂的擁抱他。
另外還覺得有一點沮喪,這次的對手戲是她輸了,陳君硯不但研究透了她的性格和行為模式,還研究透了曲老大的性格和行為模式,從而控制了整齣戲的節奏,她不得不按照他的步調走,就像上次,他不得不按照她的“小姐的遊戲”步調走一樣。
“他到底想給我看什麼?”心裏憋着一口氣,寧寧拚命思考起來,“他到底想做什麼?”
他正在做準備。
夜深人靜,同樣一片星空下,寧寧家裏亮着橘黃色的溫暖燈光,炭火將屋子燒得溫暖如春,父女兩個圍在一桌子美味佳肴前說說笑笑,而馬戲團里卻陰冷一片,屋子裏悉悉索索的爬過老鼠跟蟑螂,有人實在是餓過頭,摸到一隻蟑螂,直接往嘴裏塞,咀嚼有聲……
“起來。”陳君硯推醒身邊的人,對方睡眼惺忪的睜開眼,見是他,原本不想理會,陳君硯卻搶在對方翻過身去之前說,“我有關於小姐的事情要說。”
於是所有人都起來了,裹着被子看着他。
“後天是小姐的生日。”陳君硯知道他們沒耐性聽他廢話,於是開門見山,“她會過來看馬戲團表演。”
眾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雀躍,有人已經盤算着,哪怕這個天氣洗冷水澡會得病,也要把自己刷洗乾淨,好在那天比所有人比下去,讓小姐只看着自己。
“你們不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嗎?”陳君硯環顧眾人,語出驚人,“讓小姐知道真相的好機會。”
眾人吃了一驚,膽小些的臉上已經浮現恐懼,沉默過後,其中一個壓低聲音道:“班主會殺了我們的!”
“當然不能明目張胆的做這事。”陳君硯放緩聲調,沉穩有力,充滿自信的說,“每個人做一件事,你。”
他看向先前說話的那個少年說:“你說你拉肚子,看守不會放你一個人單獨離開,你去茅房裏蹲久一點,把他拖在外面,給別人爭取時間。”
又看向另外一個少年:“你踩高蹺看得遠,最適合放風,弄幾套手勢,不要太複雜,就三條:安全,不安全,行動!”
他將事情一件一件安排下去,每一件都剛剛好是對方能做到,也能做好的事。他不單單是把寧寧跟曲老大的性格和行為模式摸透了,他把所有人的性格和行為模式都摸透了。
可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願不願意做是另外一回事,有人冷哼一聲,抱着胳膊瞪向他:“說得好聽,可我們為什麼要幫你?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當然有好處。”陳君硯認得他,是之前說小姐變得有人情味的那個少年,他笑了起來,他知道該怎麼說服他,“而且不是幫我,是幫我們。你不是一直想到小姐身邊去嗎?如果不讓她知道你過得有多慘,她怎麼會可憐你,怎麼會收留你?你仔細想想吧。”
他看起來有些心動,但還是有些猶豫,皺起眉頭道:“這事如果成功了還好,如果失敗了就什麼都沒了,還會被懲罰……”
“只要不被發現就不會被懲罰。”陳君硯輕描淡寫的將最大的壞處掠過,然後忽然從地上站起來,等所有人將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才淡淡道,“更何況,最危險的工作由我來做……我來帶小姐看看真正的‘馬戲團’。”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爆發出巨大的爭論,直到看守衝過來,拿棍子狠狠敲他們的房門,他們才重新安靜下來,一個個縮回被子裏。
人雖睡下,眼睛卻都是張開的。
“喂。”
陳君硯翻了個身,見一個少年朝他緩緩伸來一隻拳頭。
看守就在外面來來回回的走,他們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音,更不可能就這件事大聲議論,但他要說的已經全部握在了這個拳頭裏,陳君硯微微一笑,伸出拳頭跟他碰了碰。
在他身旁,一隻又一隻拳頭從被子裏伸了出來。
“一隻小巧的耳朵。”他從她的耳朵開始摸起,嗓音越來越沙啞低沉,帶着一種令人心痒痒的磁性,“一條好動的眉毛,一隻可愛的鼻子,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