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殺機難抑
晉國,南塘州州城。
一家臨街的酒樓里,人聲鼎沸,客來客往間,小二穿過幾張酒桌,徑直來到二樓窗邊的那張桌子,彎着腰將托盤上的酒菜一一擺上。
“客官,您的菜齊了!”
桌邊的白衫少年頷了頷首,示意自己明白了,旋即側過頭去,又把目光轉回窗外的街道上。
窗外隔着七八丈遠的地方,有兩人並排而行,皆一襲黃衫,身材高大,氣質昂然,領口處則各有一枚巴掌大小的祥雲標記。
凝視片刻后,那兩人似有所覺,竟同時轉過身,一臉疑惑地四處打量起來。
少年急忙收回目光,拈起酒盅,裝作喝酒的樣子,眸子裏卻多了幾分凝重之色。
“竟然是真的……”
把~玩着手中的酒盅,方南眉梢微微皺起,“沒想到這小子的胡猜亂想竟然沒錯,這個世界,真的有修仙者。那我接下來的一舉一動,還是小心為妙。”
……
面相看似不過十五六歲的方南,其實靈魂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他的前世,是站在地球頂峰,被無數人尊稱為武帝的強大武者。
在那個注重個人武力的世界,他將武道修鍊至巔峰,一拳一腿,便可呼嘯間摧毀一座摩天大樓!
而就在他將化身訣修鍊至六轉,問鼎大成之際,卻被弟子出賣,無數仇家找到了他隱修的地點,將正在運轉功法無力反擊的他轟殺成渣!
不知過了多久,他竟醒轉了過來,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居然成了一個父母雙亡的少年。
而自己一身武力,竟然絲毫不剩!
驚駭之中,一股莫大的精神之力自腦海深處襲來,醒來不久的方南,再度痛暈了過去。當他再番恢復意識時,已經是過了一整天,腦中也多了一些這具身體前任的記憶。
同樣叫做方南的少年,是本地鎮上數一數二的大財主家獨子,幾個月前家中遭了山賊,被洗劫一空,家人也因反抗被屠戮大半,當外地省親的少年回到家中時,只剩下幾個年老的忠僕和兩個護院。
老僕是得了他爹照顧,生怕少爺回家沒個照應,至於那剩下的兩個護院,本就是從鎮上的青皮混混里招的,也無處可去,還指望着他回來把月錢給結了。
下葬爹娘時,這個鄉下少年哭的死去活來,神志恍惚,加上小雨山滑,下山的時候竟一腳踏空,直接從陡坡上滾了下去。
方南就是這個時候,佔了便宜。
徹底醒轉過來的方南倒也果斷,直接賣了宅子和田地,分錢遣散了老僕和護院,之後買了匹馬,直接去了六十裡外的州城。
重生回來的他,可不是身體原主人這個愣頭青,要是還留在鎮上,無依無靠卻偏偏還有着偌大田宅,只怕好活不過半個月。不說別人,就連那兩個護院,那兩天看他的眼神都有了點變化。
他的身體畢竟成了一個少年,暗箭難防,留下來不知何時就遭了算計。
至少在州城,沒人認識他,只要財不外露,就暫時沒有危險。
……
這幾天來,他慢慢消化吸收着少年的記憶,對這個世界,也大致有了一些了解。
少年所在的南塘州,是晉國一京十七州之一,而晉國,只是這方世界,地處東南的一個中等國家罷了。
其他如衣食住行,生活往來,與方南記憶中的地球古王朝並無太大區別,只是多了不少仙人的傳說,而在從未進過大城池的鄉下少年認知中,是堅信有仙人的存在的。
方南對此嗤之以鼻。
前世的地球,不也留下了許多所謂的仙人傳說,然而要不是二十二世紀星際探索開啟了武修時代,別說仙人,武者都沒有見過的人類,還不是孱弱到連猛獸都不如。至於這個世界,稍微觀察一下整個鎮子,就能知道並無什麼特殊之處,當地所謂的江湖一流好手,在他看來,接不下自己剛成為武者時的一根指頭。
這個想法,是在他踏入州城的一剎那開始動搖的。
在入城的一瞬間,他就憑這兩天修鍊回來的一絲氣感察覺到有數道目光一掃而過,而令他震驚的是,這些目光的氣息來源,分明在數百丈開外!
直到今天,他看到這兩個黃衫人竟直接從偏僻小巷中憑空現出身形,才完全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這個世界,真的有仙人!
……
收回思緒,方南夾了幾筷子花生米,又飲了一杯杏花酒,正欲喊小二結賬,忽然神色一變,側目向樓梯口望去。
只見樓梯口處,兩名黃衫人竟出現在了那裏,且有說有笑地在另一頭靠窗的桌子坐了下來。
方南眉頭皺起,觀察了一會兒后,也並未確定兩人到底是不是沖自己來的,心頭一動,一道暗青色的靈魂印記離體而出,緩緩向二人飄去。
他重生為少年,當初一身卓絕的武力和煉至巔峰的身體一去不回,倒是前世輔修的靈魂之力未曾受到多少衝擊,還保留着五六成的實力,這也是他之所以能察覺到修仙者與凡人不同之處的原因。
這道靈魂印記,便是方南所修武學之一“喚靈訣”的衍生術法,能讓他清楚聽到印記附近的風吹草動,前世他也曾靠着這門武學,躲過了不少仇家的追殺。
靈魂印記悄無聲息地繞過幾桌客人,來至另一邊的窗前。
嗤嗤!
一道極其細微的聲音入耳,只見印記在那兩人三尺外頓了一頓,方才震顫之下,鑽入了其中一人的體內。
“結界?”
方南一驚,連忙望去,卻見二人並沒有什麼反應,這才稍微安下心來。
緊接着,兩人的交談聲,清晰地在他的耳畔響起。
“我說白師兄,師祖他老人家派我等在此地尋那叛逆,是不是有些異想天開?再怎麼說,那人也是築基前輩,就算受了傷,遇見我等還不是彈指間就滅殺了的事兒?”
“哼,你知道就好,師門裏也說了,張師叔他們幾日就到,我等在師祖眼裏,只不過是暫時摸清四周情況的炮灰罷了,真要捉住那廝,不還是得靠築基修士。”
“難怪這幾日見師兄不怎麼上心,原來早也明白,倒是師弟我糊塗了……“
方南眯了眯眼,餘光瞥向二人胸口的標記,“修士,築基……果然是修仙者么?”
看周圍一圈凡人酒客對二人對話毫無反應的樣子,他瞬間反應過來,自己的靈魂印記方才撞上的結界,只怕就是這兩名修士放出的隔音術。不過,似乎對自己的靈魂印記,並沒有什麼效果。
“看來這兩人就算是修士,也是最底層的那種……”
方南暗自思襯間,那邊的酒菜已經上齊,二人也暫時按下話頭,大吃大喝起來。
……
酒過三巡,偏瘦的那人擦了擦嘴,在腰間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張淡黃色的符紙,右手翻轉間,便欲催動。
另一人急忙用手蓋住,低喝道:“梁逸,你忘了我剛才說的了么!”
被稱作梁逸的瘦修士撇了撇嘴:“白師兄,你莫不當我拿出這張透視符是為了找那個叛逆么?”
“難道不是?”
“嘿嘿,師兄自幼在山門修行,不知道我們外門裏面的事兒。”梁逸嘿嘿一笑,用手指了指周圍的一圈凡人,“我們這些外門弟子,自知沒什麼機會成就大道,所以嘛,平時對凡人們的享受還是頗為受用的,比如這一桌酒菜,師兄吃的可不比我少。”
“不錯,那又如何?”
梁逸從懷中摸出幾塊碎銀,抬眼道:“那師兄可知這些凡人用的金銀從何而來?”
見白師兄蹙起眉來,他笑了笑,目光落在周圍的酒客身上,輕聲道:“當然是從他們身上來。”
白姓修士聞言面色微變,盯着梁逸緩緩開口道:“你想清楚,宗門嚴令,查到了我可擔當不起。”
“放心,只要不在人多的地方動手,誰會知道是修士下的手?”梁逸掃了眼四周,又笑道,“師兄若真不願花這搶來的錢倒也可以,以後只需每次上酒樓時,都用一張隱身符遁走,吃個霸王餐。”
白姓修士面色一滯,苦笑着輕輕搖了搖頭。
隱身符哪怕是最低階的,也要三塊靈石,他一個小小的鍊氣修士,哪裏捨得用來換一桌酒菜。
言語間,那邊的梁逸已經掐訣在手,低喝一聲后,那張透視符憑空燃燒起來!
一縷白煙自燃燒處騰空而起,裹住了他的雙眸,梁逸不敢浪費時間,當即四處掃視起來。
“東邊那個老頭,穿的跟個窮措大似的,褡褳里卻有着二十多張銀票,北桌上座的胖子,看起來人摸狗樣的,兜里就二兩碎銀……”梁逸一邊看一邊低聲向白師兄說著,“不用透視符還真看不出來,這次看來沒白用……”
不遠處的方南聽的是一清二楚,他抿了口酒,正思索着這其中透漏出來的消息,忽聽得那人又道:“那邊穿白衣服的小子,懷中倒也有幾張銀票,又是一個人,放在平常也是個下手的好目標,不過今天有肥羊,就懶得動他了……”
方南一陣無語,自己把財物都放在了宅子裏,沒想到倒成了不對自己下手的原因。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對那老者表示默哀了,畢竟真要算起來,本來前世靈魂力量就不算強大的他,此刻又不在巔峰狀態,對付着兩個不知深淺的修士,還真是沒多少把握,更何況依他前世的性子,也沒什麼興趣為素不相識的人貿然涉險。
“咦,不對!”
梁逸忽然一聲驚呼,將方南的注意力再次吸引了過去。
隨即便聽得那白師兄問道:“怎麼?”
“那小子懷中揣的是,是……冰魄石!”瘦修士激動地站了起來!
“梁師弟,你沒看錯,真是冰魄石?”白姓修士倒是語氣冷靜不少,半信半疑道。
“錯不了!”梁逸死死盯着方南的胸口,目中凶光一閃而過,“別忘了我當初可是在藏書閣做了兩年事,基礎的礦石藥材都看過不知多少,這種形狀,絕對錯不了!”
“那好,只要把這塊冰魄石拿下來,什麼都好說,就算獻給師尊,賞賜下來的丹藥就足能提升一個境界!”方才還一副溫文爾雅模樣的白姓修士,此刻也是凶光畢露,“這和搶金銀可是兩碼事,這小子,必須得滅口!”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誰讓他一個凡人拿了不該拿的東西呢……”梁逸一臉陰鷙之色,“等他出了這裏,我們就動手!”
……
“這還真是……”方南暗自苦笑,他餘光落在懸挂在自己脖子的那塊小石頭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
這塊石頭,是身體原主人去省親時那邊贈送的,戴在身上有絲絲涼意,估計是被那些凡人當成什麼奇珍玉石讓晚輩掛上保個平安,他重生過來后也沒看出有什麼特別之處,就當作原主人對家人的念想沒摘,沒成想為自己惹來了無妄之災。
“不過……”方南的眼神逐漸狠厲起來。
就算你是修士又能如何,真能把老子當軟柿子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