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坐在回家的牛車上,石榴心情終於輕鬆了些,這幾日舅母的事情實在叫人心裏沉重,又想到舅舅這兩日有些荒唐的行徑,心裏既有對玉蘭表姐的擔憂又有些對自家和諧生活的慶幸,慶幸她爹爹不是這般模樣。
石榴輕呼口氣,感受着照耀在身上的陽光舒服的眯起了眼,靈州城的天氣總是變化的極快,前幾日還冷到刺骨的天氣不過幾天就已經暖和起來了,石榴這次回來走的是另一條路,雖然仍舊只是鄉村小道,卻比來的時候的路要平整些,只是到家花費的時間要更長。不過平整也有平整的好處,這路是專門修過的,臨溪村附近的幾個村子共同出的錢,直通到縣城的官道,故而走這條路的人比較多,也更為安全。
鄉野間旁的不多,樹卻是哪哪都有的,不過幾日時間,前些天瞧着還光禿禿的枝椏如今已新長了許多嫩芽,瞧着頗為可愛,雜草長的就更快了,原本灰突突的土地如今已全然變成了綠色,間或長了兩株更為鮮艷嬌嫩的野花,看着便是一片生機勃勃的的景象。
“山二叔,二嬸兒,還有阿榮回來啦?”說話的是跟錦榮年歲相近的年輕人,穿着麻布衣裳,眼神活泛,面上帶着笑容。這是石榴爹族裏的侄子石平,趕着輛牛車,車上裝着三三兩兩的竹筐,不知裏頭裝了什麼。
“回來啦,平小子這是往縣城去?”石榴爹見着族中後輩也露了笑容,扭頭問道。
“是啦,那叔嬸兒我就先走一步了。”
“平子,路上注意些,回頭有空我請你吃飯啊。”看着平日一起玩鬧的小夥伴,錦榮沖他擠擠眼。這吃飯的意思便是待他上工了他請他喝酒,畢竟是店裏的賬房,要吃飯喝酒還是有很多優惠的。
一晃眼十六歲的少年人已經長成了,交際這事兒再無需父母管着了,是以翠娘夫妻兩個只好笑的瞧着兩個孩子擠眉弄眼做約定,心下頗有些兒子長成的欣慰。
石榴在一旁瞧着大哥忽變得孩子氣的模樣,悄悄抿了嘴偷笑,心頭暗道大哥果然還是帶着他們摸泥鰍掏鳥蛋套兔子的那個大哥,一點都沒變。
晌午早已經過了,石榴想着馬上能回到自家溫暖的屋子,突的有些激動起來,此時路上的人越發的少,偶爾聽見兩聲鳥叫,倒顯得更安靜了,老牛走了恁長時間的路,有些氣喘噓噓的緩了步子,石榴爹愛惜的摸了摸老牛,眼睛看向熟悉的村子,臉上也掛了抹笑。
“呀,娘,我的花開了。”石榴看着院子裏看着零星的幾朵花驚喜道。
這花是石榴偶爾瞧見從山上移回來的,不知叫什麼名字,花朵極大,瞧着是淡淡的粉色,此時只是初開,花朵還沒徹底綻放,半開半閉的有一種別樣的風姿,這種花香味悠長又清新,聞着人極舒服,雖然剛開時的香味淺淡,卻仍為這個農家小院添了份雅緻。
“喲,竟開花了?我當時還以為你養不活呢。”錦榮頗為驚奇道。他去年春天放假回來的時候就瞧見自家門口又多了幾株開的蔫蔫的花,還以為要死了呢,沒想到竟讓石榴種活了,也不知是什麼花,瞧着倒是挺漂亮。
“這還是我跟石榴一起挖回來的呢。”喜子見大家的注意力被那從花吸引了過去,自豪說道。
“行了行了,看夠了花快些回房去,走了這般久的路也不嫌累?”翠娘見石榴幾人光站院子裏頭看花了,也不回房梳洗梳洗,不禁嗔道。
“對了,你們今晚上想吃這啥,娘給你們做。”
“我想喝粥,娘,熬粥唄。”石榴看向翠娘討好道。
“我想吃面,娘,做面吧做面吧!”喜子見石榴說要喝粥,趕緊提不同意見,天天喝粥,他都喝膩了!
“我隨便,今日趕路,阿娘便做省事的吧,也能鬆快些。”錦榮見兩個弟妹都看着他無奈道,轉身去了灶房跟他爹一起燒水,他家這兩個寶貝蛋子,哪個他都不想惹。
“那便喝粥吧。”翠娘想了想回答道,也不聽喜子苦了臉的抱怨,轉身便去了灶房,家裏這幾日未做飯,鍋灶都得清洗一番才能用。
石家的氣氛輕鬆而和諧,張志遠兄妹到底還是沒跟着翠娘到臨溪村來,而張大成,也不知是因為愧疚還是什麼,陳氏的葬禮總歸是出了錢辦的極體面,只時不時地總是忽然沒了人影,村裏有人閑話說他是去了柳氏那邊忙前忙後去了,至於柳氏會否進門,翠娘也曾問過張大成,只是見他說辭含糊,便冷笑了兩聲隨他去了,總歸日後的日子是人家過,與她無甚關係,大不了到時候阿遠和玉蘭兩個她來照看着便是。
不說這些雜事,卻見石榴見喜子不高興撅起嘴的模樣樂的嘻嘻直笑,笑聲輕快動聽,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這幾日沒睡到她的小床,覺都沒怎麼睡安穩。石榴爹當時修房子的時候正巧趕上海運的好時候狠賺了一筆,村戶人家,地和房子是極重要的,是以當時石文山夫妻兩個趁着手裏有錢,便趕緊又買了數十畝地,餘下的錢一半都用來修了房子,不問錢的多少,力求房子修到最好,是以石榴家的屋子不僅大,修的也極漂亮。
一道門推開正對着的是離門有些距離的待客的堂屋,堂屋裏頭左右兩邊都各有兩個房間,左邊最大的房間是石文山夫妻兩得,小一些的石榴住着,右邊的兩個房間原本是由錦榮喜子兩個住的,錦榮大了,便搬到堂屋前頭左右兩邊的大間去了,前頭靠左的修了三間屋子,兩個住人的,一間用來放雜物,右邊也修了三間,一間灶房,一間柴房,並一間住人的屋子,中間留了一片空地被石榴種了各種花朵,還種了一顆棗樹,一到春天院子裏芬香怡人,這被稱為前院,除了這,堂屋的後邊石榴爹也特地開了一塊地出來圍了柵欄種了菜,茅廁就在後院菜地的一個角落。
石榴推開堂屋的門直奔自己的小房間裏去,房間雖小,卻樣樣不缺,便是女兒家的梳妝枱石榴爹都給他的寶貝女兒打了一件,要知道,這在村裡人家是極不多見的。
此時妝枱上僅放置了石榴娘給她買的女兒家擦臉擦手的一些脂膏,一個小小的暗紅色梳妝盒,其他的不常用的玩意兒被她放在了底下的柜子裏。再往裏走,能看到一張泛着淺淺香味的木床,床上掛了粉色的床幔,極富少女氣息,床的後邊是兩個放衣裳和雜物的大箱子,上頭的箱子上還放了一個小小的籃子,裏頭是石榴未做完的針線活,屋子中間還有個小小的圓桌和兩個小凳子,桌上還有個茶壺和兩個陶瓷小杯子,雖做工粗糙了些,卻勝在小巧,多少臨溪村的女孩兒們都想着有石榴這樣一個閨房呢。
石榴回到屋子裏趕緊脫了棉衣,天氣回溫了,她帶的棉衣便顯得太過厚實,一路太陽曬過來,捂出了一身汗,連小衣都浸濕了。用微涼的手捂了捂滾燙的臉頰,頓覺涼快不少,脫了鞋子撲到床上,柔軟的觸感太過美好,石榴嘟了嘟嘴,她以後才不要嫁人呢。
原來幾日前她舅母這事未發生時,曾有人過來玩笑了兩句說給自家兒子和石榴定娃娃親的事,那家的兒子是村裏的小霸王,全家不知怎的生了幾個男孩沒立住,唯剩他一個獨苗,自小便要什麼給什麼,真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壞了,養成了個極驕矜的性子,石榴是村裡長的最白凈的女孩兒,性格又好,他便喜歡與石榴一塊兒玩耍,不吃從哪聽說了長大了要與喜歡的女孩一起生活,他第一個便想到了石榴,他家裏人曉得了也不知怎的竟把孩童家的話當真了,那天過來與翠娘說笑的時候眼裏便帶了分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