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上街

臨溪村所在州城原名豫州，後由於大梁□□出生於此地，即位后，被改為靈州，有人傑地靈之意，靈州轄下有九個郡城，石榴所在郡城是發展頗為不錯的惠陽郡，此郡內設有一個港口，為各地的重要交通樞紐，貿易往來極為頻繁，是以惠陽郡是極富饒的一個郡城，臨溪村所在的泉河縣離這港口雖也不近，周邊人家卻因着港口也受益頗多。

泉河縣之所以喚作泉河不是沒有緣由的，原是因為此縣內獨有的一條泉河而聞名，泉河的水清澈甘甜，流過的地方草木生長的極為茂盛，開的花更為艷麗，結的果更為可口，此縣的居民吃喝用水大都來於這條河，古人淳樸而單純，為感念這條河，特把此縣更名泉河縣，因着這水的水質着實好，縣裏種的茶樹味道也就更為醇香，帶着一種特別的讓人難忘的味道，再加上郡城便是港口，貿易發達，是以泉河縣的茶葉出了名后一下就變得尤為暢銷，縣裏的人手裏有了閑錢，生活也就過的富裕而悠閑，便是顧明德這個曾經大戶人家的公子，來到此地呆了兩月後，也愛上了這個恬靜淡然的縣城。

“糖葫蘆嘞，圓溜溜的紅果兒喜慶又好吃嘞。”

“肉包子，肉包子，新鮮出爐的包子熱乎着呢，這位老丈，可要來兩個包子？”

“哎喲喂，你這不爭氣的丫頭，手腳麻利些，客人等着呢。”

“知道了，娘。”

“齊娘子親制的釵環嘞，便宜買了，先到先得喲！”

石榴下了牛車，聽見熟悉的叫賣聲嘴角揚起大大的笑意，兩個小巧的梨渦愈發明顯，走路的步伐都加快了幾分，整個人瞧着快活極了。

在張家那段時間翠娘夫妻是真真忙的累極了，回家后又呆了幾天人才緩過來，此時錦榮和喜子已經離了家，一個去上工，一個去上學了，便是石榴爹，前個聽說隔壁縣來了批新種子，跟翠娘商量后，昨一大早便跟村裡本家的兩個兄弟去探風去了，估摸着明日差不多便能回來。

今兒個天好，加上家裏她和石榴做的綉活攢了不少，今年家裏的春衫只先給錦榮和喜子各做了一套，石榴和他們自個的還沒做，且春衫一件哪夠，還得再做些才行，翠娘便想着出來逛逛，買些布料回去，順便把綉活賣了，還能帶着石榴出來散散心。此時看着石榴跟只剛出籠的鳥兒似的歡快模樣，愈發覺得自個今日出來的決定做得好。

“娘，咱們一道走。”石榴走得快，左看看右看看，只覺怎麼都看不完，一晃神，才發現她娘已被她落在了後頭。石榴趕快跑回她娘身邊，看着她娘溫柔的眼神不好意思的笑笑，牽起她娘的手，母女兩慢悠悠的逛起了街。

帶着綉活逛街總歸不方便，翠娘便想着先把籃子裏的物件賣了再繼續逛，這般想着，便帶着石榴來到了錦繡坊。

錦繡坊是縣裏邊最大的成衣店，裏邊的衣服樣式都是時興的，尤其綉工，都是一等一的精美，翠娘當丫鬟的時候很有些想法，攢了月錢找了人進了府里的繡房，然而這年頭，都流行這麼句話，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顧而手裏有真章的，哪肯把手藝叫手下人學到半分，也是她運道好，被一個上了年歲的綉娘瞧中了，那綉娘年紀大了，便想找個無依無靠的姑娘給自己養老。

翠娘那時剛滿十二歲，長的便如現在的石榴般，模樣討喜可愛，且被賣進府里無依無靠，是個不錯的選擇。再有她上了年歲，眼睛早早便出現了毛病，府里管制嚴，不能做事兒的人按規矩可送到莊子裏養老，每月還會有月俸，聽着是極好，奈何到了府外沒了地位，哪可能會過的比在府里好，她年輕時行事頗為張揚，仗着有好手藝可得罪了不少人，且不說府里的吃喝用度外頭比不上，便說她失了老婦人的庇護，那些人想磋磨她可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如此，見翠娘乖巧聽話，手把手指點了她的綉工，自己綉了大頭，無關緊要的部分便分給了翠娘，如此幾年下來，翠娘不說學會了□□分，卻也有七八分了，再有綉工本就是手熟而精的活，練了那麼多年，後來便是比上那個老綉娘，手藝也是不輸她的。

錦繡坊的綉品雖精緻，卻帶了股子匠氣，這也正常，雖泉河縣富裕，卻是比不上郡城的，再說了，品相好的綉品哪輪的到這裏，早便賣到價錢更高的地方去了，反正交通也方便不是？是以初初翠娘過來試探賣自己繡的幾條精心綉制花樣繁多的帕子時，錦繡坊的老闆娘便給了個誠心的價格，雙方都極滿意，這一合作，便是六七年，錦繡坊的名氣打出去了，翠娘如今手藝也越發精湛，不必再綉些零碎東西，只每月綉幾件大戶人家點名要她綉制的衣裳，雖麻煩些，時間卻多了許多，自然，工錢也不是一個等級的，一月下來，少說也能賺個五六兩呢。

“芸娘。”翠娘走進錦繡坊，見鋪子裏此時沒什麼人，一女子正低頭拿着本書在看，臉上露出笑容。

“呀，翠娘，你可來了，我正想你呢，哎喲，還有我的小石榴，許久不見，又漂亮了許多，我這新進了女孩的衣裳，手藝是比不上你娘，樣式卻好看的緊，料子也好，待會選一件芸姨送給你。”那女子便是蔣芸，與石榴娘一般年紀，臉上略施了脂粉，說不上漂亮，卻也十分清秀，頭上戴了金步搖，一抬頭，流蘇在鬢邊晃動，配着水潤的丹鳳眼，嬌媚的紅唇，看着十分有魅力。

“那便多謝你了，這是年前沒做完的衣裳，如今綉完了，你瞧瞧，可還滿意？”這幾件衣裳是蔣芸特特叫翠娘幫忙做的，至於為著什麼特意叫她做了這衣裳，翠娘有些懷疑卻不敢肯定。

蔣芸拿起那件淺藍色用銀線綉了飛燕的裙子，目露讚歎，這綉工實在極好，飛燕的眼睛活靈活現，裙邊上飛燕追逐着蘭花的圖案極為精緻，顏色搭配更妙，如今好些小姑娘都不愛艷色，就愛這種淺淺的顏色，說是這樣雅緻，這條藍裙顏色素雅，圖案活潑，極襯當下小姑娘的胃口，相信那人瞧了，該是會同意給錦繡坊搭把手的。

蔣芸娘眼中露出了些期待，剛想收起裙子，卻被籃子裏的一個棋盤大小的屏風吸引了目光，只見屏風上頭並未綉什麼複雜的圖案，只簡單綉了兩隻正嬉戲玩耍的貓，那貓兒憨態可掬，神態間一派慵懶模樣，極是傳神。

“翠娘，這也是你繡的？這是……屏風？為何這麼小？”芸娘瞧了又瞧這個小巧的屏風，實在是那貓神情憨態可掬，太過逼真。

“我家石榴繡的，是屏風，不過是桌屏。”翠娘見蔣芸的目光被那架小小的屏風吸引，頗為自得地說道。

“桌屏？”是了，聽說大戶人家是有講究，她也聽過，卻未見過，一時間自然也就沒想起來這是何物。不過，這物件兒倒算是稀奇，不若一塊帶過去？

收了翠娘母女送來的衣裳，想了想給翠娘的贏錢又多加了五兩。

“那事兒你可聽說了？”看着翠娘有些驚訝的眼神，芸娘想了想道。

“你是說玲瓏閣在這開分閣的事兒？”翠娘一聽這話，心裏一突，想到了玲瓏閣。

見着蔣芸不說話了，只對她露出了個讚許的眼神，翠娘知道，這事怕是真的了，若這是真的，那可真就……太好了，翠娘看了看石榴，露出了個笑，她家石榴，肯定能被選上。

石榴只聽她娘和芸姨你一言我一語的不知打了什麼暗號，忽的就轉頭看向了她，還露出了歡欣的笑，有些莫名其妙。

“娘，你剛剛跟芸姨打什麼暗號呢？”石榴跟着她娘離開錦繡坊，看着她娘的好心情，忍不住好奇問道。

“石榴，告訴娘，想跟喜子一樣上學嗎？”翠娘把女兒拉到一邊，止了笑，神態認真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