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支持正版賽高!方起州定了兩秒,他伸手去拿的時候,外賣小弟還不自覺地捏了下手心,像是不捨得。他倏地彎了下嘴角,“謝謝。”
小虎也笑了起來,露出八顆牙齒,而虎牙則加劇了笑容的感染度,他彎着眼睛,大聲道,“不用謝!”
而小孩兒的笑容看起來就如同他頭髮那麼軟,也讓方起州內心燃起了微妙的暖意,他從未想到一把糖果會讓他這麼高興。
方起州前腳剛走,後腳鍾龍就從廚房出來,還伴隨着另一個炒菜師傅的追喊,“欸!龍哥,這鍋要糊了!”
鍾龍說,“等着。”
他瞧見一道背影上了輛黑色賓利,邊擦手邊問着小虎,“誰跟你說話呢?”
小虎獻寶似地捧出玉墜,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鐘龍的反應。
鍾龍頓時如臨大敵地按住他的手,左右張望后發現無人注意他們倆,才低聲告誡,“這麼多人你怎麼就拿出來了!剛才那人來還給你的?”他一邊說著一邊準備給他戴上。塞衣服里,就沒人看見了。
小虎點了點頭,鍾龍手裏搓了搓,發現紅繩斷了,“算了,我先幫你保管着,這墜子這麼重要,再掉可怎麼辦。”
小虎認真道,“有人會、會撿到,然後還給我的。”
鍾龍忍不住笑,“你這傻寶,這世上哪來那麼多好人啊。”
“哥。”
“哎!”鍾龍從善如流地應道。
小虎說,“哥你就是好人……”
鍾龍一時沒說話,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他按着小虎肩膀的手不動聲色地使力,卻聽見小虎扳着手指說,“石頭哥也是好人,老闆娘,小芹姐,叔叔……都是好人。”他哇了一下,“這麼多好人呢。”
“……嗯,”鍾龍神色複雜地拍了下他的背,“乖。”
自從小虎進入了他的生活,他就像接受拷問的犯人,連番轟炸的嚴刑拷打讓他禁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懷疑自我。
在店裏買了新的紅繩,鍾龍牽着小虎快到家時,一輛破爛的金杯正巧開走,留下灰撲撲的尾氣煙塵。鍾龍立刻警覺地停了腳步,他躲在樹后張望了會兒,發現沒有動靜后才往樓道走去。
他現在租的房子,是棟老式民居,四層樓高,矮到連建築旁的大榕樹都要比房子高一個頭。而鍾龍租的那一間,正巧就是常年被大樹擋住的那間,處於三樓,所以價格比見得着光的要便宜許多。
反正灰濛濛的窗戶玻璃什麼也看不清,所以鍾龍一點兒也不在意那顆大樹。他沒想到搬到這種地方來,那些人還能找到他,小虎望着他,“哥,是那些人嗎?”
鍾龍臉色有些難看,勉強扯出笑容,“不是,別怕。”
小虎對個別東西總是很印象深刻,比如半年前家門口的紅油漆,哥哥滿身的傷口,鼻青臉腫得不能見人。
一踏入樓道,鍾龍便注意到丟棄在垃圾桶旁的油漆桶,鮮艷的紅色潑灑了一地。
有個見過幾次的鄰居從樓上下來,見到鍾龍便是一聲唾棄的“呸”,越往上走,灰牆顏色越艷麗了,三樓窄小的幾間門戶都未能倖免,他們住的那間屋子門上用紅油漆畫了個大叉叉,還有個刺目的“死”字。而牆上歪歪扭扭地凃着一些惡毒的句子,除了諸如“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種,還有“你媽愛滋,你全家愛滋”“不得好死”“死基佬愛滋晚期”這樣的話。
鍾龍在接觸到“愛滋”這兩個字眼時,渾身都難以控制地發抖起來,他還殘存理智,手心蒙住小虎的眼睛,“別看。”這時,門倏地從裏面打開了,房東扔了一大堆東西出來,衣服,盆子,小太陽,沒完沒了地從樓梯上滾下去,噪音如同末日般轟隆隆崩塌,什麼鋼材、磚塊,全都陷入地基,毀於一旦。
“房租我不要了,拿着你的東西滾。”
鍾龍定了一秒,好似在沉默自己的怒氣,他臉色難看得可怕。無聲地和房東對峙了會兒,才默不作聲地蹲下來。往包里隨便收了些東西,小虎幫着他撿,房東抱着手臂冷眼旁觀,“當初看見你手臂上的紋身就該知道不能把房子租給你這種人。”
鍾龍有兩條花臂,兩條胳膊斷斷續續紋了快五年時間,夏天要是光着膀子,加上他的大塊頭,走在路上幾乎所有路人都是繞着他的。
他從地上撿起一包散落的糖果,揣進包里,拆開一顆水果硬糖的糖衣,捏着湊到小虎嘴邊,問他,“什麼味道的?”
小虎仰着頭看他,腮幫子鼓起一塊兒來,“蘋果。”
鍾龍拉着他,背着背包離開了這個住了半年的地方。
小虎還有些不舍地回頭望,“存錢罐……”
鍾龍扳回他的腦袋,“哥再給你買個新的,想要什麼,海綿寶寶?”
小虎認真地想了想,“要小黃人的。”
鍾龍笑了笑,“行。”
“你要店裏鑰匙幹嘛?!”饅頭住得離紅辣椒最近,每天早上都是他去開門,接到鍾龍電話時,他正打算睡覺。
“住。”
“住?!”饅頭騰地從床上彈起來。
“嗯,被趕出來了,”鍾龍言簡意賅道,“你有多餘的毯子嗎,拿兩條給我吧,小虎怕冷。”
“…哎我真是……”
“梅躍不會知道的,明天你可以晚點來,我開門。”
五分鐘后,饅頭穿着睡衣從樓上下來了,遠遠望去,黑色睡衣使他臃腫得彷彿一隻黑熊,把他們要的東西給他們,“兩條,一條薄的,一條厚的。”饅頭有些冷地把手伸在袖子裏,哈出一口白氣,“你們今天住店裏,明天打算怎麼辦?”
鍾龍把小虎摟得很嚴實,“還不知道,明天再說吧。”
“……”饅頭又啞口無言了,他總覺得鍾龍身上有股難以言喻的氣概,藏着許多秘密,第一次見到那兩隻花臂時,他眼睛都直了,覺得鍾龍牛逼。
“有煙嗎,給我兩根吧。”
饅頭摸了摸睡衣口袋,“沒,我上樓去拿。”
“哎,”鍾龍叫住他,吸了吸鼻子,“算了,我忘了我戒煙了。”
店裏有空調,冬天一直都是開着的,多開一個晚上也不會多多少電費,至少梅躍不會察覺的。小虎站在暖風底下對着吹,鍾龍把幾張桌子拼在一起,底下鋪了點兒紙殼什麼的,還有饅頭給他的毯子,薄的鋪,厚的給小虎蓋。
廚房裏還有許多食材,鍾龍開了火打了個蛋湯炒了個肉,兄弟倆將飯菜掃蕩得一乾二淨,盤子上剩下的油鍾龍都拿來拌飯了。他食量一直很大,所以長得很壯實。用清水漱了口,剝了兩片口香糖嚼了十分鐘,小虎脫得只剩下秋衣秋褲,爬上桌子拼成的床。
這種經歷很稀奇,他也看不出難過,反倒挺高興的。鍾龍把兩人的羽絨服蓋在上面,毯子挺小的,鍾龍讓毯子卷着小虎,自己則用背部堵上了漏風的空隙,毯子還短,他的小腿都露了大半在外頭,好在空調開着,不至於凍僵。
燈關了,在牆邊充電的手機一陣一陣地閃爍紅光,打開的捲簾門也有好幾公分的縫隙,這讓鍾龍發現,小虎的眼睛近距離面對面時特別閃亮,鍾龍把鼻子都湊上去,貼着他,“冷嗎?”
小虎搖搖頭,然後意識到是黑暗裏,他說,“不冷。”
他笑了一下,低聲說,“睡吧,哥抱着你。”
日光照射進來時,鍾龍在睡夢中皺了下眉頭。“我擦這他媽是——”梅躍看到門沒開時,差點沒在心裏把饅頭給千刀萬剮了,當她發現門居然是開着縫隙的,覺得這次下油鍋都不足以解恨,直到她發現店裏一團亂糟,還躺着兩個人時,髒話就不由自主冒出來了,“我操,鍾龍你他媽這真的是打尖住店啊。”她冷着面孔,一巴掌呼上他的腦袋,“給老娘起來,說清楚怎麼回事兒。”
鍾虎迷迷糊糊地睜眼,先是看到睡夢中的小虎貼在自己的胸口,再來就是母老虎梅躍。
他打了個噴嚏,“……老闆,早。”背涼了一夜,伸手一摸,冰冷的雞皮疙瘩。
“早你妹啊早!”她抱着手臂,斜睨着他,“趕緊起來收拾一下,都快十一點了。”
鍾龍一天都不在狀態,梅躍也沒問什麼,下午才得了空隙,“遇到麻煩了?”
“……沒。”
梅躍聳肩,“我家裏有房子出租,還沒租出去,你們可以先來住着,有租客了就走人。”她看著鐘龍,“就在遊樂場那邊,拆房子賠的,小芹也住我那兒的。”
腦中回想起那小孩兒認真畫畫的模樣,又想起玉墜上的小老虎,竟有些重合的意思。
失眠的兩個月以來,這天晚上睡得倒最好,一個夢也沒做,方起州出門第一件事便是到物管處詢問了昨天來打掃收走衣服的事,物管處的員工交代說調查后聯繫他。
物管處的調查結果到了中午才來,“大少,不好意思啊,阿姨是新來的,年紀大了,她說她給您留了字條,把兜里的東西都放玄關了,大概那字條放的地方不明顯吧……還請您原諒……”
因為‘大少’這個稱呼,方起州眉頭不着痕迹地擰了起來,他沉默的反應讓那頭大氣也不敢出,戰戰兢兢道,“我們這就把阿姨給辭了,下次保證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方起州手裏的鋼筆放下,冷聲道,“沒關係,”他頓了頓,“這件事我也有錯,別辭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