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坦白
第一天上班,任宙遠覺得自己頭有點疼。
前一天晚上為了應付安安,折騰到半夜,今天一早就要送安安上幼兒園,完了馬上趕到公司,被何經理帶着去了幾個部門見了好些人,最後才將他領到一個課程研發部門,讓他這段時間先在這邊工作。
安安昨天晚上的問話讓他一時慌了手腳,回過頭來,才發現話里問題多多。
他回想了一整個晚上,始終想不出到底安安從哪裏得知自己是他半個母親的事實,最後在安安臨睡前套出了答案。
想到昨天晚上的對話,任宙遠有點哭笑不得。
無法直接開口問安安“為什麼你知道我是你的媽媽?”,任宙遠思來想去,最後只好又挑起了那個話題,“安安,你說文鋒叔叔是不是要當你的‘爸爸’,但是爸爸是男的啊,你怎麼不問爸爸什麼時候給你找個媽媽呢?”
安安一聽他提起這件事,小臉又皺了起來,但是想到剛才任宙遠向他再三保證他們只是好朋友,又沒有那麼緊張了。
他看了任宙遠一眼,那眼神就像在說這不是明擺着嗎,還嘆了口氣,活像個小大人那樣一點一點指出,“安安從來沒見過媽媽,那肯定是因為爸爸不喜歡她,安安和爸爸樣子不像,所以肯定是像媽媽的,但是爸爸那麼喜歡安安,所以爸爸肯定不討厭媽媽的臉,所以爸爸會和媽媽分開,肯定是因為爸爸不喜歡女人,所以爸爸才不會給安安找個媽媽,只會給安安找另一個爸爸。”
任宙遠:“……”有理有據,連他自己都信了。
他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頭都大了,在腦袋裏組織了好久的語言,才開口道:“爸爸不是不喜歡……嗯,爸爸是不喜歡女人,”他頓了一下,覺得自己似乎沒必要瞞著兒子這一點,“但是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安安才會沒有媽媽。”
他看見安安突然睜大雙眼,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趁這個機會將事實的真相告訴兒子。
他眼神無比認真,看着安安的雙眼道:“爸爸既是安安的爸爸,也是安安的媽媽。”緊接着他給安安說了當年是怎麼挺着肚子將安安生下來的,又解釋了尋常男人是不可能做到這事,除了列昂尼德那一部分,其他幾乎都一一解釋給安安聽。
任宙遠一直有點畏懼將這個事實告訴安安,雖然安安是他生下來的,而且一直很愛他,但是面對這個異於常人的“母親”,偶爾回想起懷上安安到生下他的日子,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也不奢望自己的兒子能接受。
以前他曾經想過,到安安年紀大一點,或許會質疑自己不曾存在的母親,或許終有一日會發現自己的來歷,他不知道到那個時候,安安會不會覺得噁心,覺得自己是異類,可即便安安真的這麼想,他也不會怪他,因為是他自私地選擇將安安生下來的。
但是安安的反應卻讓任宙遠十分驚喜。
在聽完任宙遠的話后,他圓瞪着雙眼,在任宙遠以為他要問些什麼的時候,猛地就被撲了個滿懷。
安安緊緊抱住任宙遠的脖子,蹦着跳着喊道:“所以爸爸是安安一個人的嗎?安安也是爸爸一個人的!安安不是沒有媽媽,爸爸就是安安的媽媽!沒有人會搶走爸爸,安安是爸爸一個人的!”
任宙遠愣了一下,眼角很快便感覺到了濕意。
他回抱住安安,手臂越收越緊,雖然安安模糊了父和母的身份,一時將二者合二為一,但是他卻感受到兒子毫無保留的愛,即使知道自己是個異類,也依然那麼愛他,甚至比以前更愛!
這一刻他比以往更深刻地覺得,當年選擇生下安安,是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
任宙遠抱着安安親了又親,親完額頭親臉蛋,親完臉蛋親鼻子,雖然安安有點莫名為什麼爸爸突然變得那麼粘人,但是卻能感受到爸爸的開心,於是他也跟着對着任宙遠的臉吧唧吧唧地親了起來。
任宙遠摟着安安躺在床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臉哄他睡覺,等睡着后,才猛地想起安安在幼兒園不交朋友的事,但是和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比起來,這麼一點小問題似乎並不影響安安在他心目中的可愛,於是便暫時地被他拋諸腦後了。
直到第二天坐在辦公室,回想起這些事,他才懊惱自己的教育,還真的不是普通的有問題。
任宙遠決定今天回家后,必須要嚴厲地教育安安不能不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但是此刻,他還是打算先投入到工作中去。
就像列昂尼德之前對他說的那樣,負責中文文書工作的,放眼整個公司只有任宙遠一個人,所以他沒有所屬的辦公部門,只能暫時依附在課程研發部門這裏。
之前任宙遠在網上查維奇資料的時候,就了解過這家公司目前主要是以銷售課程為主,原以為作為公司的主要業務,課程研發部肯定是一個非常大的部門,卻沒想到整個辦公室加上他,也就只有五個人。
而且這個部門似乎還並不打算擴建,在辦公室里僅面對面地擺放了六張桌子,任宙遠來之前其餘四個人相對而坐,而任宙遠現在則坐在最靠近門口的位置上,旁邊是一個身形稍胖的研發人員,側面看上去還有點像胖子,讓任宙遠覺得無比親切。
這人不僅外表像,連性格也和胖子有點像,任宙遠坐下不久后,他就湊上來做自我介紹。
“你好,我叫孔飛,主要負責課程開發的,”他指了指坐在他對面的那個,“這位是李禮,主要負責課程設計,他隔壁的是陳文軍,還有我隔壁的叫杜易博,都是負責課程設計的。”
那幾人朝任宙遠點了點頭,任宙遠對他們笑了笑,自我介紹道:“你們好,我是新來負責文案的任宙遠。”
“哦!你就是傳說中負責寫文章的那個人!”孔飛聽了他的自我介紹突然大叫起來。
任宙遠被嚇了一跳,看見另外幾人看他的眼神都變了,然後便聽到孔飛接著說:“你不知道這個崗位在我們公司被傳了多久!不知道是不是咱們公司名字起得不好,聽說這崗位掛在招聘網和官網上,掛了整一個月都無人問津,最後說內部推薦,若是誰推薦適合的人進來,成了就能拿3000塊獎金!你是誰推薦進來的呀?那人可夠賺的!”
任宙遠之前沒聽說過這些,現在頭一次聽聞也有點訝異,想了想之前範文鋒和他說的話,幾乎關於這家公司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他在維奇工作的朋友告訴他的,難怪範文鋒會那麼急切地想讓他得到這份工作,估計他那朋友沒少下嘴皮子功夫。
任宙遠笑了笑說:“我還不知道這件事呢,我是通過外部招聘來的,沒有朋友推薦,看來我虧了一大筆呢。”
孔飛聞言一臉扼腕,“你寫東西肯定很厲害,”他表情有點嫌棄道:“怎麼我身邊就沒有寫作文很牛逼的人呢。”
任宙遠被他逗笑了,辦公室里有這種人想來以後工作起來不會很痛苦。
孔飛又和他侃了一陣,說了不少關於公司的事情,這和任宙遠之前查到的相差不遠。任宙遠很高興有人能帶着他快速熟悉工作環境,但同時又覺得很奇怪,整個部門就他一個課程開發,怎麼看起來像是那麼閑的樣子?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孔飛隔壁的杜易博,見他也是掛着個qq和人邊聊天邊工作,看來整個部門工作都不是特別繁忙,這和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以至於他更好奇這家公司的運營模式了。
孔飛聊着聊着,突然道:“誒對了,你今年幾歲了,結婚生孩了嗎?”
任宙遠一怔,有點不解地看他。
孔飛被坐在隔壁的杜易博猛地拍了一下頭,才突然醒悟過來,摸着頭笑笑說:“哎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想探你**,”他從抽屜里拿出幾張票遞給任宙遠,“這是我們公司的免費體驗劵,就是體驗一下我們的課程的,我想說如果你有孩子就可以帶他去玩兒,你別看我是做課程設計自賣自誇,咱們的課程是真挺不錯的。”
任宙遠接過票,上面果然寫着“創客實驗體驗課”,一瞬間腦海里突然閃過列昂尼德的臉,讓他有片刻的分神。他甩了甩頭,不想辜負孔飛一番好意,笑着收下道了聲謝,默認了家裏有小孩的事實。
孔飛也猜不透他到底是自己的孩子還是家裏親戚的孩子,但是看任宙遠那麼年輕,想必也是後者。
他和任宙遠又說了幾句用票的注意事項,就重新埋頭於自己的工作。
他一邊敲鍵盤一邊在想剛才和任宙遠的對話,一想到他是外部招聘進來的就覺得可惜。公司早就傳出消息了,這次公司本來最想招進來的,是那個筆名為“安逸”的學者,那人名氣很高,公司原定要開給他的工資聽聞也是天價,但是無論怎麼和對方聯繫別人都不賣賬。
想到自己身邊那群狐朋狗友就覺得生氣,要是他能認識這麼一個“大大”,半個月的工資都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