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第 262 章
防盜章,請提升訂閱率至30%,或過三天再來“怎麼了?告訴戚阿姨,你是有什麼心事嗎?”
薄熒難堪地搖搖頭,因為不想看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看戲目光,她的眼睛盯着地面。
戚容在她的手臂上拍了拍:“打起精神來,你之前就做的很好,現在一定也可以的。”
又安慰了薄熒幾句后,戚容被一名財務部的工作人員叫走了。
大約孟上秋對薄熒今天的表現已經不抱希望,薄熒再看到調整后的拍攝通告榜上已經沒有了她的戲。
作為電影的女主角,像薄熒這樣在片場無所事事,冷板凳上坐一天的除了她恐怕也沒有別人了。
當天晚上坐大巴回賓館的時候,薄熒明顯感覺到平常都要和她寒暄幾句的工作人員變冷淡了,因為飾演胡雪母親的古妍靄的戲份殺青,回程的時候薄熒身邊只有一個空位,這讓她的孤單感更加明顯。
明明身在千里之外,薄熒卻好像又回到了北樹鎮,比在北樹鎮更冷,更絕望,她的心中有一種強烈的恐慌,她要失去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容身之所了,這股恐慌勝過她在北樹鎮的百倍,質變成絕望。薄熒這才知道,除了混合著屎尿味的消毒水氣味,世界上還有一種恐怖叫做得到又失去。
回到賓館房間后,戚容去到了浴室接一個電話,薄熒獃獃地坐在桌前,翻開的課本保持着那一頁已經超過十五分鐘,她盯着那一頁一動不動,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除了X。
“我不知道你還在猶豫什麼?”X側着頭,趴在書桌上看着她:“再這樣下去,你會被趕回北樹鎮的。”
薄熒握緊了放在桌上的雙手,目光直視着課本上空白的一點。
“我不想演。”
“這好辦啊,向我許願吧。”X立馬興奮地抬起頭來,眨了眨漆黑的大眼睛。她一動作,身上的飾物又發出了一陣風鈴般的清脆響聲,在這寂靜的房間裏詭異地響着。
她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薄熒說話,X失望地重新趴到了桌上,又是一陣風鈴響。
“如果我真的儘力去演這個角色,人們會不會以為胡雪這個角色就是我?”薄熒在心中忽然開口。
“有這個可能。”X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
“我不敢演。”
“那麼你就要接受灰溜溜逃回北樹鎮的結局。”
“我不願意。”薄熒本就攥在一起的拳頭握的更緊了。
“可是你必須二選其一。”X惡趣味地笑了:“告訴我,你選擇哪一條路?”
薄熒沒有回答。
她一動不動的背影在昏黃的枱燈光線下顯得無力又孤獨。
薄熒成為劇組NG王的第三天,她的戲份被全數排到了最後,她在賓館吃早餐的時候還聽到旁邊桌人的竊竊私語:
“今天肯定要加班了,倒霉。”
“孟導對她也算有耐心了,長得漂亮就是不一樣,你看平時只來雷陣雨的人現在都會下小雨點了,上次我見孟導罵那個小配角的時候才算狠呢,活活把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罵哭。”
薄熒裝作什麼也沒聽到的樣子安靜吃完了早餐。
下午四點的時候,其他人的日戲都拍攝結束,剩下的就是讓所有人都在心中發憷的薄熒。
“演員就位。”孟上秋冷冰冰地說。
“加油。”戚容拍了拍薄熒的肩,走出拍攝中心。和薄熒拍對手戲的陳冕一如往常,在服裝師為他整理衣服的時候沖薄熒笑了笑。
這一幕已經讓薄熒NG了兩天,拍的是沈石青把胡雪從夏令營中接出,在公路旅行的中途告知她母親張婉已經因車禍去世的事。
鏡頭從陳冕身上開始。
穿着黑色毛衣的沈石青獨自半躺在賓館雙人的大床上,在隔壁房間不斷傳出的哭泣聲中神色凝重而疲憊地捂住了臉。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去看看胡雪情況的時候,少女一邊哭泣着一邊從沒有開燈的房間裏走了出來。
她穿着一套明顯不合身的男士睡衣,頭髮散亂,赤着凝白光潔的小腳踩到了沈石青的床上,伏在大床的另一邊背對着沈石青不斷抽泣着。
沈石青坐了起來,兩隻手交互搓握着,顯露出一股不安的焦慮。
胡雪依然在哭,她的眼淚打濕了枕巾,在上面洇出了一朵花,漆黑的羽睫上沾滿水珠,美好又令人心碎。
“別哭了,已經沒事了。”沈石青說。
胡雪又抽泣了幾下,帶着哭音說道:“怎麼可能會沒事,我的媽媽死了。”
沈石青看着她,雙手試探地放上她的肩頭,前傾着身體慢慢靠了上去。
“你和我在一起會非常快樂,我保證會好好照顧你。”沈石青的手指撫過胡雪被淚水沾濕,黏在臉頰上的黑髮,用一種克制隱忍的語氣說道:“別哭了,求你別哭了,我的小蝴蝶。”
“我們可以一起做很多事情,去很多地方。”沈石青一邊撫摸着她臉頰邊的頭髮一邊說道。
“但是我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胡雪依舊背着着他,不斷抽噎着。
“我們可以有個新家。”沈石青說:“等我的畫展結束,跟我去美國,你會喜歡那裏的。”
“我在家裏的東西怎麼辦?還有媽媽的房子——”
“我會處理好的,你想帶什麼東西走?”
“我的衣服——我的唱片——”
“我會把它寄到美國,同時我可以買新的送給你。”沈石青撫摸着因為抽泣而不斷顫抖的少女身體,柔聲哄道。
“我會買最漂亮的衣服給你,還有你想要的任何新唱片。”沈石青說。
“2號鏡頭機位推進,我要薄熒的臉部特寫。”監視器前的孟上秋突然說。
隨着鏡頭的推進,薄熒臉上的神情也在放大,在沒有開燈的黑暗房間,少女滿臉淚痕的臉在夜色中有一種禁忌的美感,既讓人想要將她擁入懷中呵護,又能夠激起人內心深處渴望施虐的惡劣一面。不需要台詞,僅僅只是露出那張美得動人心魄的臉,薄熒就能夠成為任何場合的主角,孟上秋擔憂的正是這一點,她是否能夠壓住外貌給人的衝擊,將觀眾帶回電影中來,而不是淪為佈景中的一個美麗花瓶?
孟上秋選擇薄熒作為女主角可以說是這部電影中他冒的最大的險,在看到薄熒的一瞬間他就確定這個少女就是他想像中的“胡雪”。她究竟能做到什麼程度孟上秋一直沒有把握,而她最近兩天的表現似乎在說他選錯了人,但是現在——他確信自己賭對了。
大部分遭受差評,被指責“不會演戲”“像個木頭”“千人一面”的演員都有一個通病,他們無法精準地控制自己的微表情,浮誇僵硬的表現總是提醒觀眾自己在觀看一場表演,“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句話對表演者來說,指的是通過改變眼周肌肉和瞳孔大小就能傳遞出多種微妙情緒,面部的肌肉變化和嘴角的弧度也是觀眾從演員臉上讀取情感的一大途徑,好的演員需要對外界保持高敏感性,記憶他們在生活中感受的、看到的一切情感,再在需要的時候從回憶中釋放它,除了天賦外,這還需要一定閱歷。
薄熒的表現令人驚喜,孟上秋甚至無法將監視器中的少女和昨天在鏡頭前僵硬木訥的人化為同一個人。
胡雪的抽泣轉為無聲的抽噎,她的雙唇緊抿,目光倔強地盯着空無一物的黑暗,在那雙黑得沒有一絲光亮,不斷流下無聲眼淚的眼眸中,漸漸出現了某種若隱若現的影子,在這漆黑不見光的土壤下,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蠢蠢欲動地冒頭,即使隔着一個屏幕,孟上秋都能感受到它炙熱的溫度。
這是《地獄與玫瑰》拍攝至今,他看到的最好的一個眼神表演!片場寂靜無聲,人們的呼吸聲都在不知不覺中安靜了。
“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胡雪說。
“當然可以,什麼事都行。”沈石青回答。
胡雪忽然翻過身,主動摟住了沈石青,沈石青的手也順勢摟上了少女柔軟纖細的腰肢。
“發誓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胡雪的手往下滑,抓住了沈石青敞開的睡衣領子:“我沒有其他親戚了,我死都不要被送到孤兒院那種可怕的地方。”
在她說話的時候,淚珠不斷往下滴落,從她的下巴滑落,滾進雪地一般白皙潔凈的胸口,少女的峰線隱隱約約,沈石青的目光只是看了一眼,就迅速移走,抱着胡雪的雙手卻不由自主收緊了。
“當然不會了,你會和我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你就……見機行事唄。”
鄭風一邊說著一邊推開了一扇包間的大門,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立即從門後傳了出來,包間裏光線昏暗,藍幽幽的光束在牆壁和天花板上慢慢轉動,傅沛令的目光在人滿為患的包間裏掃視了一圈,眉頭短暫的蹙了一下。
“你們終於來了,再不來我就要打電話了!”寧瀅跳着走了過來,一如往常,在喧鬧的音樂聲中親熱地大聲說道,彷彿傅沛令上周當眾給的難堪只是一場不存在於現實的謠傳。
鄭風正伸長了脖子在眾多熟悉的同班同學中尋找着什麼,他看也不看寧瀅,嘴裏徑直問道:“薄熒呢?”
寧瀅的笑臉僵了僵:“她沒來呀。”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鄭風收回視線,皺着眉大聲說道。
“我說——她沒來!”寧瀅扯着嗓子大聲說道。
“沒來?為什麼?”
久不見傅沛令和鄭風走來的徐俏也走了過來:“你們站在門口做什麼?”
兩人這才朝包間內的一條空沙發走去,包間內人頭攢動,高腳椅和沙發上全坐滿了人,唯有這條沙發空空蕩蕩,彷彿是留給某人的專座。
“薄熒為什麼沒來?”鄭風問徐俏。
“她呀,可能是組織聚會的人沒有叫她吧。”徐俏說。
“這不是班級聚會嗎?怎麼能不叫她?”鄭風一臉氣憤,馬上就要去找組織人,徐俏連忙把他拉下:“你急什麼,有可能是她自己不願意來呢?”
“真的?”鄭風狐疑地看着她。
“我怎麼知道,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聚會又不是我組織的。就算她來了,你想讓她幹什麼啊?一個人坐在一邊,可憐兮兮地看着我們玩嗎?”
“我會和她說話!”鄭風馬上說。
徐俏翻了一個白眼,拉着傅沛令正要坐下,傅沛令將手臂從她臂腕中抽出,對鄭風說道:“我們打冰球去吧。”
徐俏一愣:“怎麼才來就要走?”
“我今天不想唱歌。”傅沛令看向鄭風:“走不走?”
“走啊,早知道薄熒不在我就不來了。”鄭風抱怨道。
“走了。”傅沛令對徐俏簡短說了一聲,轉身朝大門走去,鄭風搔了搔腦袋,垂頭喪氣地跟着一起離開了。
“鄭風簡直是鬼迷心竅了!那個女的拍了□□電影他也不在意!”寧瀅氣得直跺腳。
徐俏站在原地望着傅沛令離開的方向一句話未說,神色晦暗不明。
流言只能等待自然熄滅,薄熒一直等待着新的八卦取代舊八卦的那天。
十一月初的時候,談論這件事的人已經少了大半,惡意漸漸散去,也許是被新的池水衝散,也可能是沉澱進了泥塘,等待着下一次風起雲湧。
薄熒希望是前者。但是命運從來不會聽從她的祈求。
從餐廳吃完午飯回到教室的薄熒,發現自己的抽屜里空無一物,她向坐在附近的同學詢問,所有人都是一致的不知道,他們拙劣的演技和眼底的笑意讓薄熒剛剛攝入了食物的胃部一陣痙攣。
薄熒在教室里找了一遍沒找到后,她走出教室一路找起,每一層樓的垃圾桶她都看過了,沒有。
無數道或是好奇或是嘲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薄熒神色不變,視若未見。
一位打掃衛生的阿姨走了過來,問薄熒在找什麼。
“我的東西掉了,也許在垃圾桶里。”薄熒說。
“找到沒?沒找到可以去教學樓背後的垃圾庫看看。”阿姨說。
薄熒道謝之後,向教學樓大門走去。
多麼幼稚的手法,薄熒在心裏想,北樹鎮的孩子升上初中后就不屑用這招了。
她神色漠然地在寂靜無人的垃圾庫中尋找,不顧骯髒,在垃圾中徒手翻找着她的書包。
別的都可以丟,但是婆婆送給她的髮夾在書包裏面。
為什麼他們偏偏要用這麼幼稚的一招?
薄熒寧願他們當面來奚落嘲笑自己,為什麼偏偏是這一招?
眼淚一滴一滴落在牛奶盒和廢紙上,滾燙地砸在薄熒的手背上,薄熒面無表情,像無視他人嘲諷目光一樣,將眼淚一起視若不見。
上課鈴響,薄熒沒有回去。
下課鈴響,薄熒還在垃圾堆里翻找。
第三次響鈴后沒多久,薄熒忽然被人用力拉了起來。
“你還想在垃圾堆里翻多久?”傅沛令冷冷地看着她,眼中隱有怒氣。
“放手。”薄熒低聲說著,從傅沛令手中抽走了手腕,再次不屈不饒地彎下腰翻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