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我見到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戚容笑道。
“行了,別說了。”孟上秋臉色不太好看地說。
戚容愣了愣,陳冕也因為孟上秋突然的發火而不解地看着他,只有薄熒知道他是為了自己打斷了談話。
“陳叔叔和孟叔叔是好朋友嗎?”薄熒裝作好奇地詢問。
“認識好多年了,從讀書的時候起就是好朋友。”陳冕說:“牛脾氣,從讀書時候就是牛脾氣,只有戚容才忍得了他。”
“戚阿姨和你們也是同學?”薄熒看向戚容,後者微微笑道:“我們三個讀書的時候是鐵三角。”
“什麼鐵三角,還不是你天天跟在孟上秋屁股背後跑,我才是順帶的那一個。”陳冕嘁了一聲。
“皮癢了是吧?”孟上秋用涼涼的目光瞥了陳冕一眼。
陳冕不再拿兩人打趣,又將話題轉回薄熒:“薄熒的普通話倒是說得挺好,學過吧?”
“看新聞的時候學的。”薄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怪不得這麼標準。”陳冕笑道。
“我看過您演的電視劇。”薄熒說:“也跟着您學過。”
“算了,別恭維我了,我演的那幾部電視劇現在還有誰記得啊,全是配角。”他的聲音低了下來,透着自嘲:“任院長也只是覺得我臉熟罷了。”
任院長恐怕還真的記得他,畢竟要她去恭維一個看不起的演藝人未免太異想天開,不過薄熒也沒有為任院長解釋的想法。
“《新中國無戰事》裏的石冠君,《少爺的劍》裏的溫峽,《孤狼》裏的馮平——”薄熒平靜地說出了幾部電視劇的名字和陳冕飾演的角色,意料之中地看見陳冕轉過頭來吃驚地看着她。
“沒想到你還是小粉絲呢。”戚容笑道。
說是粉絲誇張了,對薄熒來說,準確地記住別人的樣貌和名字只是她的一種本能,生存本能,討好別人的一種基礎手段。
“沒想到你還真的記得。”陳冕頗為感嘆,他轉回頭去,薄熒從後視鏡里看見他的臉上露着一絲傷感。
“阿冕,電影會成功的。”戚容語氣堅定地說道。
“我倒是光棍一條,電影失敗也不過是損失一百萬和一個鹹魚翻生的機會。我更擔心你們,你們為了這部電影可以說是賭上了一切。”陳冕苦笑。
陳冕有演技有顏值,卻一直不溫不火地飾演配角,電視頒獎典禮上也一直處於陪跑狀態,薄熒猜測他說的“鹹魚翻生”指的除了躋身一線外,或許還想憑這部電影成為影帝。
車內一時沉寂下來,幾秒后,戚容堅定不已的聲音響起:“我信孟哥,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就算不是現在,也會在不遠的未來。”
“孟哥,可別讓我們失望啊。”陳冕玩笑地拍了拍孟上秋的肩,孟上秋神色肅穆地抿緊了嘴唇,沒有說話。
電影的拍攝地是在尚門市的現代影視城,既有別墅、高級賓館,教堂等現代場景,也有鄉村街景和莊稼地,能夠滿足劇本上的所有的場景需求,最重要的是,這裏是所有符合要求的選擇中,需要花費最少的一個。
薄熒來到《地獄與玫瑰》劇組的第二天,在簡陋的開機儀式后,電影就算正式開始拍攝了。參與拍攝的演員里除了在劇中飾演薄熒母親的古妍靄和飾演繼父的陳冕外,沒一個人能叫得出名號,大多是名不經傳的新人或出頭無望的老戲骨,而工作人員又常常是一人干幾人的活,還兼任群眾演員,就連戚容也專門請了長假來劇組幫忙,任製片主任,孟上秋拉起來的這個班底,不得不說有些寒酸,事到如今,薄熒也不知道自己走的這一步是否正確,如果孟上秋的電影失敗了,她不僅分文未得,還要因為這部違背了倫理的電影身陷風言風語。
所以薄熒幾乎是抱着拚命的決心來演這部電影。
在成為電影中的一員之前,薄熒一直以為拍電影的時候是按照劇本的先後順序來拍的,看到拍攝通告后才發現不是這樣,一切以節省經費為先,拍完一個場景再拍攝另一個場景,除了財大氣粗的極個別導演外,幾乎所有導演都是沿用這一模式。
通告板上的第一場戲是古妍靄飾演的張婉在家中招待陳冕飾演的沈石青享用晚餐的情景,來自美國的華裔畫家沈石青為了即將開展的畫展歸國,意外對房東年僅十三歲的少女胡雪一見鍾情,為了近距離接觸夢中的情人,沈石青不惜接近胡雪獨身的母親來達成目的,他英俊的五官和憂鬱的氣質輕易就俘獲了孤身一人帶着獨女生活的年輕寡婦。
作為電影開拍后的第一場戲,關乎着能否“開門紅”,於情於理都必須演好,陳冕和古妍靄都是有着豐富經驗的實力演員,薄熒猜測這就是孟上秋選擇兩人的對手戲作為開場的原因。
在化妝的時候,薄熒抓緊時間複習昨天領到的劇本和複印的手繪分鏡頭,分鏡頭是孟上秋這幾年陸陸續續畫的,他把想要呈現的鏡頭都畫下來,分發給涉及的相關演員和攝影師,光薄熒今天拍攝的這幾場戲她就收到了厚厚一沓分鏡頭畫稿。
化妝師楊姐一邊給薄熒上妝一邊念叨,一會是“長得實在是太漂亮了,太漂亮了。”一會又是“年輕就是好啊,瞧這皮膚嫩得能掐出水了”,總之把薄熒誇得是全程紅臉,直到上妝結束,還不忘補上一句:“我的技術完全沒找到用武之地,你的皮膚太白了,我給你上了點腮紅,你看怎麼樣?”
薄熒不太喜歡看見自己的臉,所以她也沒去看鏡子,直接就站了起來微笑着道謝。
“客氣什麼,我們化妝師最喜歡的就是跟長得好看的化妝了。”楊姐捂嘴笑道:“我能和你合影一張嗎?”
薄熒答應后,楊姐拿出手機和薄熒一起照了一張,合影后,她又拿出一個本子要薄熒簽名,薄熒愣了愣,楊姐看出薄熒的不解,眯眼笑着說:“楊姐給你打包票,你這張臉只要一曝光,想不紅都難,阿姨近水樓台先要一張簽名,等你紅了我就能和女兒炫耀了——瞧,我還給那位大明星化過妝!”
薄熒被她說得不好意思,在她的本子上認認真真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楊姐看了眼,稱讚道:“小姑娘人長得好看,字也寫得好看。”
薄熒算是知道楊姐在劇組中頗具人氣的原因了,她的每句話都像是從蜜罐子裏撈出來的一樣,讓人沒法子不開心。從討好人的等級來說,薄熒被楊姐甩了一長截,就連討好人,她也討好得小心翼翼,力圖如春風般不留痕迹,並非出於謹慎,而是薄熒恐懼巴掌甩在笑臉上的感覺,她已經疼怕了。
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孟上秋讓拍攝的演員各就各位的聲音,薄熒想要去觀摩前輩們怎麼拍戲,再次向楊姐微笑道謝后,她拿着劇本和畫稿快步走向拍攝場地。
孟上秋坐在導演椅上,神色凝重不已,從開機儀式開始,薄熒就沒見他臉色緩和過,因為人手不夠的緣故,孟上秋又是導演又是統籌:在場景佈置好以前,他板着一張臉坐在監視器前調試攝像機的方位,方位調好以後,他又把主要演員叫到面前來一個個的挨着講戲,大到內景的搭設,小到馬克杯的擺放位置,孟上秋全都要一手過問,孟上秋的嚴苛雖然讓一些工作人員有些微詞,但也正是他的嚴苛,才能讓拍攝的準備迅速完成。
孟上秋一聲令下后,片場散亂的工作人員立即走出拍攝場地,把地方讓給即將拍攝的演員。
場內的反光板和燈源已經調整完畢,坐在導演椅上的孟上秋揮了揮手,目光專註地投入到了監視器中。
片場中的兩名主演已經進入了角色。
沈石青坐在擺滿了菜的餐桌前,等着說要換一套衣服的張婉出來——至少表面上是。
畫家總是握着畫筆的右手因為煩躁而不自覺地握住了桌上筷子的其中一隻,像揮舞畫筆一樣,在桌上一劃而過。
“好了,可以吃飯了。”張婉從卧室中走出,幾步走到沈石青對面坐下。
她明明說是去換一身舒服一點的衣服,結果換了一身豹紋的連衣裙出來,沈石青在她羞澀低頭的時候露出一抹厭惡的冷笑,又在她抬起頭的時候迅速露起微笑:“這身真美。”
“真的嗎?”張婉的臉微微紅了,她的手緊張地理了理裙子在腹部積起的褶皺,下巴卻驕傲地揚了起來:“我和敏姐她們一起去試的,只有我才能穿上這條裙子,還不錯吧?”
已經結過一次婚的女人,女兒都已經有十三歲了,說話做事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也許有人會欣賞她的純真,但顯然不是現在坐在她對面的這位。
“我以為這頓飯是為了把我正式介紹給你的女兒,”沈石青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個小小的紅色盒子,有些遺憾地笑了笑:“我特意帶了禮物給她。”
“她到朋友家去玩了,今晚大概不會回來了。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有心——”張婉有些吃驚地睜大了眼,臉上隨之露出小女人的幸福表情:“她知道了也一定會很高興吧,是什麼禮物?我幫你轉交給她吧。”
“2號鏡頭,切到陳冕手部。”專心致志看着監視器的孟上秋突然說道,他的話音未落,監視器的畫面就切到了陳冕的手部。
“還是下次由我親手交給她吧,這樣更有心意。”
沈石青表情未變,將小盒子放回口袋的動作輕柔又自然,但監視器前的人們卻看到張婉欲伸手的一瞬間,沈石青的手忽然攥緊了小盒,瘦削修長的手指因為用力而乍然猙獰起來的關節。
“過!”孟上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