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又見故鄉
因為唐璜的舅舅給了羅煦壓迫感,所以即使是長途飛行,羅煦一步也沒有踏出自己的房間,規規矩矩的待在裏面上網。直到廣播傳來機長的聲音,她才回到眾人的隊伍中,安靜的坐在那裏,系好安全帶。
飛機降落到S市的時候正是這個城市最繁華的時候,羅煦趴在窗口看下去,那些璀璨的燈光彷彿是星雲一樣流瀉人間,美麗絢爛,羅煦那顆思鄉之情瞬間就被觸動了。
久違了,她的祖國。
裴琰搭在扶手上的一隻手輕輕顫動,他不動聲色的從她的側臉上收回考量的目光。
到了S市,羅煦沒有絲毫的自主權,裴琰往哪裏走她就往哪裏走,他說上哪輛車就上哪輛車。她盡量表現乖巧,好順利的瞞天過海,完成的自己的任務。
裴琰的住所在一個鬧中取靜的地方,前一刻和街上的喧嘩熱鬧還貼得那麼近,一轉彎,汽車悄無聲息的溜進一個巷子,把外面的一切都隔絕了。
裴琰開門下車,羅煦也跟在他後面下來。
一扇大門打開,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走了出來,他笑着問候裴琰,裴琰也同樣回以親厚。
“這位就是小少爺的女朋友吧?”老管家偏頭看後面的羅煦,笑容依舊寬厚。
“您好,我叫羅煦。”羅煦站出來,微微彎腰。這位老伯看起來很和善,像她逝世多年的爺爺,讓她不自覺的就想親近。
“別客氣,小少爺特地叮囑了要好好照顧你,你有什麼吩咐就告訴我,當做自己家就好。”老管家比裴琰要上道許多,笑眯眯的,讓人很有親近感。
還沒等羅煦回答,裴琰就說:“這些以後再說,先讓人把行李都搬進去。”
管家點頭,後面的傭人上來,有條不紊的搬運行李。
見裴琰並沒有管自己的意思,大步流星的就往裏面走去了,羅煦忍不住跟上去。
“羅小姐,你的房間已經打掃好了,請給我來。”老管家笑眯眯的喊住她。
“哦,好,謝謝......”羅煦看着裴琰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有些失落。
帥哥不喜歡自己,這樣的結論實在是太傷人了。
“你是準備去泡我舅舅嗎?”坐在被安置的房間裏,羅煦向唐璜抱怨了幾句后受到他如此奚落。
“當然不是,但他的厭惡表現得也太明顯了吧。”羅煦扣着床單,一不小心,真絲被她扣掉了線,“媽呀!”
“你鬼叫什麼!”唐璜被他嚇得一哆嗦。
“這、這真絲的啊,貴不貴啊?”羅煦小心翼翼的捧起床單。
“哼,不貴,可能就剛剛夠你吃個大半年吧。”
羅煦愣在那裏,“你怎麼不早說......”
她完全可以去買一套棉的換上,然後把這個拿出去賣啊!
“別給我丟臉啊,要是在你這裏露餡了我可是不結尾款的。”唐璜算盤打得啪啪響。
羅煦哼了一聲,說:“你不是號稱自己是工薪階級嗎?怎麼家裏還有私人飛機私人管家啊......”
“這都是我舅舅的,跟我可沒什麼關係!我爸姓唐,就是一個挖土的。”
考古工作者=挖土的。
“yourfather’slastnameisGaller,notTang!”羅煦忍不住爆英語,這對她來說更容易蓄積情緒。
“哎,扯那麼遠做什麼!反正你好好演就行,等我從埃及挖土回來你就解放了。”
外面傳來敲門聲,羅煦匆忙掛了電話,跑去開門。
一個大約四十幾的阿姨站在門口,穿着得體,頭髮盤起來,乾淨利落。
“羅小姐,先生想用夜宵,您想吃點兒什麼呢?”
夜宵......羅煦以前連飽飯都很難吃一頓,更何況夜宵了。
“都有什麼呀?”她好奇的問。
“您想吃什麼廚房都能做。”阿姨笑着說道。
“海鮮粥可以嗎?”
“可以,您半個小時後下來就行。”
“謝謝。”
羅煦關了門,咽了咽口水,感受到從心底飆升的一股罪惡感。
唐璜不給她漲價,她可以選擇吃回來的吧?
半個小時候,羅煦掐點下樓。
裴琰坐在長長的餐桌前,面前也是一碗粥,看起來普普通通。羅煦打了招呼,落座在他的對面。
阿姨把她的海鮮粥端上來了,隨之而來的還有七八碟種類不同的小菜,看起來就很爽口。
羅煦看向自己的碗裏,舀了一勺,真的是貨真價實的海鮮......
裴琰拿着勺子,修長的手指像是一柄玉如意,羅煦瞥了一眼,不敢再多看。
海鮮粥香氣撲鼻,目前來說比裴琰更能吸引羅煦的注意力,她連吃兩碗,速度絲毫不慢。
“你慢慢吃。”他拉開凳子起身,禮貌的說了一聲,從羅煦的身旁走過,上樓。
羅煦聽着他的腳步聲遠去,耳尖一動,把碗朝邊上推了一下,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可以再幫我添一碗嗎?”
......
和裴琰住在一起並不像羅煦想的那麼艱難,她以為他會百般測試她,為外甥把一下關。但他好像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意識,早出晚歸,基本上和羅煦打不了什麼照面。
這讓羅煦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初次見面的壓力漸漸消散。
這天傍晚,羅煦一邊捧着桂園一邊喝着玉米汁看電視,換台的間隙似乎瞥到了熟悉的身影。
“陳阿姨,這、這是裴先生嗎?”羅煦扔了桂園和玉米汁站起來,錯愕的指着電視機。
陳阿姨抬頭一看,臉色平常的說:“是先生啊,聽說今天是什麼簽約儀式。”
羅煦咽了咽口水,“簽約儀式能上新聞聯播?”
陳阿姨說:“上過幾次,也沒什麼稀奇的。”
這種稀疏平常的口吻大大的刺傷了羅煦那顆窮人的心,她瞪圓了眼睛看電視屏幕下方,那一行數字像是發著金燦燦的光芒,閃瞎了她的眼睛。
“三個億啊......我也是失學貧困人士,怎麼不捐給我呢......”羅煦握着遙控器,喃喃自語。
陳阿姨笑着走開,當她是在開玩笑。
想當年她想要去大學裏聽課還得去蹭,東蹭蹭西蹭蹭,去的比學生還勤,以至於有好些教授都認識她了。
羅煦盯着屏幕,突然覺得國內形勢一片大好。她爸媽當年遠赴重洋,搞得家破人亡,到底為的是啥呢?
“失學人士”羅煦有些喪氣,以至於晚餐只吃了一碗,靠吃來奪回價差的行動暫且擱置。
裴琰九點回來,羅煦趴在卧室的窗台上看到了他的車駛進了院子裏。車子停穩,他走下來,穿着黑色大衣的他更顯清貴冷峻。可在羅煦的眼裏,他全身冒着的不是寒氣而是金燦燦的光芒以及人民幣符號。
過了一會兒,陳阿姨敲開她的房門,告訴她明天要去東區見老爺子老太太。
羅煦一抖,想起了唐璜的囑咐。
究其根本,唐璜落到求她演戲躲避逼婚的地步就是因為這個愛管閑事的老太太。在唐璜的敘述里,她精明老辣,火眼金睛,唐璜這點兒道行在她那裏就跟白骨精在孫悟空面前一樣,無論他化成什麼形狀,老太太總能一樣識破。
當然,羅煦也很驚嘆唐璜把自己比作白骨精的行為。哪裏有腿毛那麼重的白骨精,簡直是不要臉。
出於穩妥,羅煦還是決定去問向裴琰打探一下,雖然他經常無視她,但好歹也是他把她帶回國內的,這種問題可以商議一下吧?
......
“老太太的喜好?”裴琰放下手裏的書,轉過頭來看她。
羅煦點頭,“我第一次見家長,十分忐忑......”萬一演不好唐璜不給她付尾款,這可怎麼得了。
裴琰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閑服,玉身長立,氣質沉穩,羅煦站得離他很遠,怕同框淪為悲慘的參照物。
“你不用準備什麼,只要人對了,老太太是不會挑剔的。”他重新抽了一本書出來,手指一動,翻開一頁。
這話很有藝術性也很賤,只要人對了......那她到底是對還是不對呢?
對了,她就算空手去人家也很歡喜。不對,就算她扛座金山去人家也照樣不理,關鍵是她還沒有金山。
“那......我什麼都不用準備?”羅煦遲疑的開口。
裴琰“嗯”了一聲,沒有再跟她聊下去的意思。
羅煦向後轉,準備出門。
“對了,不要穿得太邋遢,老太太喜歡規矩一點的。”
裴琰的話從後面飄來,直擊她的後腦勺。
“敢問,什麼叫邋遢?”羅煦轉身,露出一排單純潔白的牙齒。
裴琰側頭看了她一眼,說:“我也算唐璜的家長,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穿的什麼?”
“T恤牛仔褲。”
“就是那個,不要再穿了。”他微微抬起下巴。
羅煦深吸了一口氣,尾款,尾款,尾款,不跟帥哥吵架,不跟帥哥吵架,不跟帥哥吵架!
“好的,我知道了。”她微笑回頭,差點把后槽牙咬穿。
裴琰瞥了一眼她消失的門口,面無表情。
羅煦回房,將自己的行李箱翻了個底朝天。
邋遢,邋遢,邋遢......
生平第一次,羅煦被人冠上了邋遢的稱號。一向認為自己就算是披着床單也能達到美艷照人的地步的她,第一次在外形上鎩羽而歸。
抱着士可殺不可辱的心態,羅煦將自己的箱子推了出來,發誓要讓他刮目相看。
......
晚上十點,坐在一堆ZARA,GAP之流的衣服中間,她好像有點理解裴琰說的那個意思了,這些簡單白搭的衣服,見朋友還行,見家長嘛......
算了,她那麼在乎裴琰的看法做什麼,又沒有錢可以掙。
羅煦放棄,收拾了衣服塞在行李箱裏,躺平,等着明天被裴琰的目光碾壓。
咚咚咚......敲門聲傳來。
羅煦起身,打開門發現是陳阿姨。這房子就老管家和陳阿姨,混了這麼些天,她總算是記住他們的臉了。
“陳阿姨,有什麼事兒嗎?”
陳阿姨舉起手裏的衣服,說:“先生讓我送來的,你試試看尺碼合不合適。”
羅煦挑眉,“給我的?”
陳阿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算是吧。”
羅煦接過衣服,上面罩着一層防塵套,她看不到衣服的真面目。
“謝謝裴先生了。”羅煦深吸了一口氣。
陳阿姨完成任務,幫她拉上門離開。
羅煦把衣服扔在沙發上,抱胸盯着它。裴琰是篤定自己沒有不邋遢的衣服,所以送來的?
太看不起人了,傷自尊......
羅煦打開防塵套,一件灰色的大衣跳了出來。她伸手摸了一下,知道這件衣服可能比自己那一行李箱的衣服都貴。她走秀的時候也算是穿過好衣服的,知道牌子貨是什麼手感。
她把大衣穿在身上,走到鏡子面前。
“靠......”羅煦受到了驚嚇,這也.....太合適了吧?
雙面呢的大衣,質感一流,輕便舒適,她穿在身上似乎也變成了另一個階層的人了,渾身似乎閃耀着人民幣的光芒。
裴琰看人的眼光不太准,但買衣服的眼光還不錯哎。羅煦在鏡子面前臭美,十分想穿着它直到進棺材。
哎,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準備內搭......羅煦有些得寸進尺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