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募捐
天氣越來越冷，程錦之越來越起不了床了。現在更是有了光明正大賴床的理由。“容姒還沒來叫我，我可以再睡一會。”
對於程錦之這個樣子，程父程母有點無可奈何。“程錦之，你這樣睡懶覺，容姒就要早起叫你了。”
容姒只是撓了撓頭，在一邊傻乎乎地笑。“你睡吧，我會早起叫你的。”
這兩孩子，還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教訓了程錦之兩次，兩夫妻又寶貝孩子，只好由着她們去了。冬天，她們七點半要上早自習。容姒每天六點鐘起床，洗漱出門，留出一大段的時間叫程錦之。
“容姒，你不會傻了吧？”每次叔叔出門，都能看到容姒小小的身影。“程錦之這麼占你便宜，你也隨着她？”
“什麼佔便宜，你會不會說話？”這時候嬸嬸都要罵叔叔。“程家的早餐豐盛着呢。容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買不起奶粉，還不讓她上程家吃？”
嬸嬸的話有些難聽，每次程叔叔程阿姨問她有沒有吃早飯，她都說吃了。可是程阿姨每次都說自己煮多了，她不吃的話只能倒掉了。程阿姨每次都會煮一大鍋。容姒覺得很好吃，程阿姨的廚藝很棒。只是程錦之不愛吃，程錦之愛吃零食。每次等程阿姨去廚房，她都會把自己碗裏的牛奶燕麥倒進容姒的碗裏。“容姒，你太矮了，要多吃點。”
“可是我吃不下了。”
“那我幫你吃一點，剩下來的你自己吃？”程錦之商量地說道。
容姒這時候也會點點頭。“嗯，你真好。”
每到這個時候，程錦之都會偷笑。“容姒你真是個小傻瓜。”
容姒傻嗎？她只是想哄程錦之開心。就像那天，苟羽來向她道歉。容姒知道苟羽和程錦之玩得好，她向苟羽示好，只是不想讓程錦之為難。畢竟苟羽也是程錦之的好朋友。程錦之是個非常心軟的人，她嘴上說不想和苟羽玩了，也不是真的。
容姒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程錦之。容姒懂事得很早，要說記事，那就是從遇見程錦之開始。程錦之是她小時候所有的回憶。程錦之讓她釋懷她所遭遇的所有艱辛。如果想擁有一個好的事情，就要經歷很多不那麼好的事情。這是母親和她說的。如果所遭遇的事情不夠糟糕，那麼就沒有辦法把握住好的事情。
在能夠支配自己前，容姒經歷了很多糟糕的事情。比如現在，她要配合代班的班主任，捧着募捐箱。元旦過後，貝老師感冒請了病假。校長的文件也在這幾天下發了。校長批准了年級里對容姒的募捐申請。代班的班主任要比貝老師年長很多，她讓容姒捧着募捐箱，站在班門口。容姒低着頭，班上的同學都沒有反應。
倒是惡作劇大王司徒站了起來，他扒開圍觀的同學，將自己兜里的零花錢都塞進了募捐箱。
“謝謝。”容姒垂着頭，聲音非常小，如果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
她不願意被人募捐，可是嬸嬸三番五次向班主任提起。校長的文件一直沒有下來，班主任想了法子，讓容姒代表班級去年級里領舞。校長視察的時候，一定能夠看到容姒。校長果然看到了容姒，在眼熟了容姒后，文件就很快批了下來。其實很多事情都是這樣，讓不讓只是上頭一句話的事情。非常簡單，也非常的難。只能自己跳出來，讓上頭知道有這麼個人。
司徒也沒說什麼，只是哼了一聲又扒開人群走掉了。司徒玩得好的幾個玩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拿出了自己的零花錢。他們攥着錢，依依不捨地投進了募捐箱。男生都捐了，女生就不好意思不動了。首先投錢的是班上比較有錢的女生，女生有點胖，神情也很憨厚。她拿出了好幾張一百，剛拿出便被其他女生瞪了一眼。女生這才縮了縮頭，往募捐箱裏投了一百。她不能投太多，要不然其他女生就不好意思投少了。因為體型的原因，班上的女生都有些排斥她。她心裏，是拿被排斥的容姒當一伙人的。
陸陸續續便有些女生過來投了，有一個女生手裏捏着一張一百。“老師，可以找錢嗎？”
代班的班主任笑了一聲。“你要找多少？”
“可以找啊。”這個女生語氣有些上揚，似乎有點開心。“那給我找八十吧。”
女生說著，又看了一眼容姒腳上的鞋子。容姒的鞋子沒有加棉，是一雙單鞋。這樣的鞋子，穿着應該很不舒服吧。女生心裏有些彆扭了。“還是給我找五十吧老師。”
班主任給她找了錢，其他捐款的女生又圍了過來，有些眼巴巴地看着班主任。似乎覺得自己捐多了，沒想到還能找錢。這下代班的班主任犯難了。“你們都要找錢嗎？”
女生們不說話，只是點着小腦袋。
“容同學家已經很難了，你們這要找錢，那要找錢，就沒什麼錢了。”代班的班主任直截了當地說道。
容姒的頭更低了。“老師……”
“什麼？”
“找給她們吧。”
代班的老師這下不高興了。要捐助的是你，現在拆台的又是你。“那你還要不要募捐了？”
老師看着圍上來的女同學。“你們不要這麼小家子氣，學學人家男生。男生現在都捐一千了。”
“又不是我們要捐的。”
“司徒跟容姒玩得好。”
這下女同學們更加有些碎碎念了。
老師又說了她們幾句，她們才慢慢地散開。放學后，年級里的喇叭也播報了容姒的事情。鼓動同學們來容姒的班級門口捐款。學生們沒有什麼動靜，倒是一些來接孩子的家長過來了。他們抱着自己的孩子。“看看，這個同學多可憐，再看看你。好吃的好喝點給你供着，成績還這麼不爭氣。”
家長們一邊藉機教育自己的孩子，一邊掏出了錢夾子。
“你怎麼沒和媽媽說，你們年級里還有這樣的同學？”有幾個家長，出手比較大方。他們似乎並不知道容姒的情況，前兩天年級里就開了會，讓學生們回去告訴家長。
這些學生吐了吐舌頭。“忘了。又不是我們班上的。”
“老師，可以填支票嗎？”又有一個家長領着小朋友過來了。
“現金好一點。孩子她家也不懂這個。”見到這個家長，老師的神情立馬諂媚了起來。和剛才訓斥同學的樣子完全是兩個人。
“明天還有募捐嗎？我身上也沒帶什麼錢。”家長從錢夾子裏拿出了一千，塞進了募捐箱。
“夠了夠了，錢總您真是太客氣了。”老師說道：“您這一捐，快趕上一個班了。”
“真是太可憐了。”這個姓錢的家長，蹲下了身子。又捏着容姒的臉蛋。“可憐這麼小的孩子了。有些家庭真是，沒錢就不要生嘛。”
“錢總您說的是。”
容姒低着頭，沒有什麼神情，似乎有些麻木了。
“看到沒？你要是不讀書，家裏也會變成這樣。”錢總轉頭，和自己的孩子說道。孩子看着容姒的樣子，立馬搖了搖頭。“我不要變成鄉巴佬。”
這時候，從人堆里竄出了一個小孩。小孩長得粉雕玉琢，非常的可愛。她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大堆的零錢，她將零錢全部塞進了募捐箱。看到這些零錢，又看着程錦之，容姒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我把小可愛砸了。”程錦之睜着紅通通的眼眶，看着容姒。
小可愛是程錦之的存錢罐。程錦之上學的第一天，她奶奶送給她的上學禮物。
程錦之有點氣喘吁吁，似乎是從家裏跑過來的。“放學，我們一起回家。”
容姒的眼眶圈着眼淚水，她點了點頭。
“錦之。”這時候，錢天賜趕緊從爸爸的懷裏蹦下來了。“你不是回家了嗎？”
“剛才我爸爸也捐了，我爸爸捐了一千。”錢天賜揚着小腦袋，看上去十分的驕傲。
程錦之牽着容姒的手，看着錢天賜的爸爸，又看着錢天賜。“你爸爸是好人。”
“還是錦之會說話。”錢總認識程錦之，家裏的小男孩總說起班上最漂亮的小女孩。這麼一看，確實是非常漂亮。長大以後，一定是一等一的大美人。錢總摟着錢天賜，蹲下身看着程錦之。“你和她玩得好嗎？”
程錦之點了點頭。“她是我的妹妹。”
“妹妹？”錢總看了一眼老師。
老師也連忙說道：“鄰居。”
“那錦之也是好人，非常有愛心。”錢總笑了笑，又摸出了自己的錢夾子。從錢夾子裏又拿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程錦之。“這是叔叔的名片，改天來叔叔家玩。”
“謝謝叔叔。”
錢總看上去挺高興，又給容姒捐了五百。比起木木的容姒，程錦之就顯得非常甜糯了。程錦之站在容姒的身邊，也討了不少家長的歡心。
募捐結束后，老師又對容姒說道：“今天你要謝謝程姐姐，要不是她，你就沒有這麼多錢了。”
回家的路上，程錦之也和容姒聊天。“錢天賜家裏應該很有錢，名片都長這個樣子。”
名片是金名片。
“一年級的時候，他就叫我去他家游泳。我爸還讓我別和他玩。”程錦之奶聲奶氣地說道：“我爸說，小孩子一張口就是邀請游泳，肯定是和家長學的……容姒？”
容姒停下了腳步，她看着程錦之。“以後你別這樣了。”
“我不要你這樣。”容姒看着程錦之。
程錦之為了她，和別人撒嬌的樣子，讓她覺得很難受。就像看到自己的母親，和嬸嬸求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