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質

對質

一行人進來后,紀隨州隨意扯了把椅子坐下,隨即點了根煙。

尹約本來就站着,翟總在他進來后也站了起來,只剩鍾薇還坐在沙發里拿紙巾擦眼淚。現在一見他這副樣子,也猶豫着要不要站起來。

紀隨州倒是挺客氣,伸手示意他們都坐。

然後他指了指自己這邊一個精瘦的中年人,道:“這是趙律師。”

趙律師上前一步作自我介紹,又道:“我想先問鍾小姐幾個問題,可以嗎?”

“可以可以。”翟總趕緊應下。

趙律師沒理會翟總,又往前走了幾步,逼近鍾薇:“鍾小姐,可以嗎?”

鍾薇抬起紅腫的雙眼看看他,想了想同意了。

“好,那我先問第一個。鍾小姐,紀董的車是什麼牌子?”

“賓……利。”

尹約心想,這算是蒙對的嗎?

“車牌號多少?”

鍾薇傻眼,然後搖搖頭。

“你說和紀董去了酒店,請問是哪一家?”

“君悅。”

“幾號房?”

鍾薇再度傻眼:“我……沒記住。”

“進屋后你們洗澡了嗎?”

這種問題也要問?尹約看看紀隨州,只見他悠閑地抽着煙,一點沒不好意思。

“洗……了。”

“誰先脫的衣服?”

“不知道!”

“都是自己脫的嗎?”

……

鍾薇不答,趙律師卻不放過她:“鍾小姐,麻煩你回答一下我的問題。”

“我不記得了,我喝了太多酒,記不清這些小事了。”

“好,那早上你們幾點起的?”

“十點半。”

“一起吃的早餐?”

“沒有,我起的時候他已經走了。”

趙律師裝出一副愕然的表情:“所以鍾小姐,你在清醒的狀態下從來沒見過紀董?”

“我早上是沒看見他,但前一天晚上我見到他了。”

“你剛才說你喝多了,那你能肯定你見到的那個人就是紀董?”

“當然可以。”

“看來你喝得還不夠多,那你怎麼又記不住那些簡單的細節呢?”

“那是因為他在車上把我給灌醉了。”

“你們在車上喝的什麼酒?”

“啤酒。”

“什麼牌子?”

“……。”

尹約就像在看兩個人打遊戲,一個是絕頂高手,一個是初出茅廬。幾番較量下來,她眼睜睜看著鐘薇的血槽被人打得只剩一點,而紀隨州那邊還是滿格,滿格!

然後,趙律師又拋出一記絕殺:“請問鍾小姐,那天晚上你們發生關係的時候,用的是什麼體/位。”

如果在場有人喝茶的話,這會兒肯定噴出來了。

尹約心道太毒了,她敢肯定這問題絕對是紀隨州讓人問的。她很同情鍾薇,她們兩個同年,鍾薇今年也才二十五,居然要經歷這樣的難堪。

問題一出,會客室里一片啞然。鍾薇張着嘴喃喃了半天,最終緊緊咬下了唇,一張臉脹得通紅。

趙律師卻是神色照舊,末了竟還露出一絲笑意:“看來鍾小姐那天晚上喝得真是不少。我相信你說的那件事確實發生了,不過男主角是誰,鍾小姐最好還是搞搞清楚。等報告出來后,可以的話麻煩發一份給我方,我們也很好奇。”

鍾薇徹底崩潰,失控大哭:“那個人就是紀隨州,你們別想抵賴。”

“沒關係,鍾小姐有檢查報告,如果要上庭,到時請記得務必一併呈上法庭。”

尹約看趙律師胸有成竹的樣子,心裏也犯起了嘀咕。這兩方看上去都這麼有把握,中間究竟出了什麼岔子?

問題問到這裏,似乎問不下去了。紀隨州的煙也抽得差不多了,他把煙摁滅在煙灰缸里,抬眼盯着尹約瞧。

“尹小姐……”他開口說話,嗓音低沉好聽,語氣客氣疏離,“請你過來是想讓你作個證。”

“什麼證?”

“證明那天晚上,和鍾小姐在一起的人不是我。”

尹約看看幾方人馬,皺起眉頭:“我不太明白,您能解釋一下嗎?”

“那天晚上十點多,尹小姐在市一院附近的東明街吃飯,如果我沒看錯,對面坐的是市一院的眼科副主任醫師鄭鐸,我說的對嗎?”

尹約瞬間反應過來:“原來那個人是你?”

害她被蝦頭扎了手!

“看來尹小姐記得,很好。”

鍾薇氣不過,頂了一句:“這話說出去誰信。”

趙律師接嘴:“絕對有人信。尹小姐是貴公司的人,是鍾小姐你的助理,她做我方的時間證人,完全符合條件。”

鍾薇想說尹約跟紀隨州是一夥的,想到這個律師肯定又會讓她舉證,無奈只能把話咽下去。

趙律師又道:“其實想知道事實很簡單,問問那天君悅酒店的前台還有其他工作人員,再調取酒店錄像一看便知。另外我這裏還有一份檢查報告,是市一院在事發當晚出具的關於紀董的診斷書。那晚紀董頭疼,去看了醫生,醫生還給開了葯。這是處方。”

準備充足證據詳盡,不管是真是假,這一仗鍾薇輸得徹徹底底。

尹約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對決,結束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後背有些發涼。

緊張得她冷汗都下來了。

現場最絕望的不是鍾薇,反而是翟總。原本意氣風發準備藉著盛世的投資大幹一場,拍部大片賺個滿堂彩,順便把鍾薇再捧上一個台階。

現在算是全完了。

三個人離開盛世的時候,另外兩個簡直就是灰頭土臉。也就尹約略好一點。但她也很震驚,沒想到她跟鄭鐸吃個飯,居然會被紀隨州撞見。

想要避開卻總是撞上,她覺得自己好像走進了個死胡同。

第二天,翟總託了朋友找到酒店方,拿到了那天晚上鍾薇進門后的一小段錄像。錄像顯示鐘薇確實被個男人扶進了酒店,但那男人不是紀隨州,而是前一陣跟鍾薇一起拍過片的當紅小生駱峰。

搞出這麼大個烏龍,文達這下子是真的不用在圈子裏混了。

好在這事情扯上了盛世,紀隨州那邊出手搞定了媒體和記者,才沒讓這事捅上網絡持續發酵。但尹約聽說翟總特別生氣,立馬找人跟鍾薇解約,又去盛世賠禮道歉希望對方不要撤資,以挽回損失。

丁秘書跟尹約一起吃午飯的時候也聊起這個事情:“不知道結果怎麼樣,我要是紀隨州,肯定咽不下這口氣。

尹約扒拉着食堂的飯菜沒什麼胃口,聽到這話只是笑笑。

紀隨州這個人多傲氣,鍾薇這麼攀咬他,搞不好他會拉文達所有的人陪葬。她忍不住想起那天趙律師一本正經地“控訴”:“君悅只是家四星級酒店,紀董就算要開/房也不會去那種地方。還有,紀董不喝啤酒,更不會在車上喝這種東西。”

聽聽,這人多龜毛,細節可見全貌。

就算文達僥倖不倒,鍾薇肯定保不住。

真相大白后鍾薇來過公司一回,跟翟總求情。翟總只差沒跪下來求她了:“我的祖宗啊,我現在是自身難保。盛世那邊一直不給個准信,他們要是這會兒撤資,我前期的投資可就都扔水裏了。到時候別說你,我都得捲鋪蓋滾蛋。算我求求你,別再給我惹事了。”

鍾薇也沒鬧得太凶,就是太能哭。她這個哭起來的勁頭誰也吃不消,最後翟總沒辦法,好話說了一籮筐,就差說只要有我一口就肯定分你半口之類的鬼話了。

千哄萬哄把人哄走,他還特意叫了鍾薇從前的紀經人吳成,又叫上尹約,兩個人一起送她回家。

到了鍾薇家一看,屋裏一片狼籍,酒瓶子扔得滿地都是,還有方便麵桶餅乾盒子。她也不收拾,就這麼把他們叫進了屋。

尹約看不下去,順手把垃圾撿起來進廚房。廚房裏比外面也好不了多少,滿地啤酒罐。

這個鐘薇,竟是個老酒鬼。

一堆垃圾里還夾了一本相冊,尹約撿起來一看,裏面是鍾薇年輕時候的樣子,清純漂亮,學生氣十足。

她正看着,鍾薇過來瞅了一眼,撇嘴道:“有什麼好看的,醜死了。”

“丑嗎?我覺得挺好看的。”

至少比現在好看。

“你還要嗎,不要我一併扔了?”

“當然要。”鍾薇趕緊把相冊拿過去,“再丑也比你漂亮。”

尹約就笑了,這個鐘薇總算還沒糊塗到變傻的份上。她喝酒的時候看從前的照片做什麼,是不是回味一下青春年少,再感嘆現在的墮落放蕩?

收拾完后她和吳成一起離開,本以為從今往後再見不到鍾薇,沒想到幾天過後又一個大消息傳來。

文達第一八卦王丁秘書又跟尹約咬耳朵:“回來了,盛世撤的資有人補上了,還要捧鍾薇來着。我看這小妞是時來運轉。”

什麼人這麼不開眼啊。

“聽說是聯眾的江總。”

“江泰?”

鼻子剛好就捧女明星,這人還真是不消停。他這是存心來噁心紀隨州的吧。把鍾薇捧起來,好讓紀隨州以後時常能在電視裏看到這張臉。

想不到這個江泰出手也很毒辣啊。

更叫尹約不爽的是,江泰投資文達,兩家公司有了更緊密的合作,他就能堂而皇之地進出文達,時不時地跳出來噁心她。比如使喚她泡杯咖啡什麼的。

尹約很想罵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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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生不必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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