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本源世界5

“小沐……小沐……”

誰？是誰一直在叫他？

一聲接一聲的呼喚由遠及近,由模糊變為清晰，林沐難耐地皺了下眉，想將耳邊煩人的聲音趕走卻怎麼都無法動彈,眉頭越皺越深，在瀕臨爆發的時候猛地睜開眼,入眼卻是一個低調古樸、充斥着濃郁自然氣息的房間。

這……是哪？

“哈哈哈哈哈，我葉崚終於也有兒子了！”溫文儒雅的男子抱着手裏的小小嬰孩開懷大笑,床上半躺着的女子臉色蒼白卻笑得溫柔，“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那便葉沐吧,吾兒葉沐。”

葉沐？還未待林沐疑惑,眼前場景一變，古樸的房間瞬間變為一間密閉的石室。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盤膝坐於一座製作精良的小鼎前，板着一張精緻的小臉，全神貫注地盯着小鼎，一雙白嫩小手控制着下方的火焰,額上漸漸出現汗珠。

林沐看着這個和自己幼時有七八分像的小男孩，愣怔片刻,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卻直接從男孩體內穿過。林沐一驚,望着自己半透明的身體，一時茫然地不知到底是什麼情況。

再看向男孩時,他已經將手收回,鼎下的火焰漸漸熄滅,男孩目露期待地打開了小鼎上的蓋子,小心翼翼看過去。林沐好奇地隨他一起看去，只見鼎內躺着一顆圓滾滾的白色藥丸，隱隱有葯香味傳出。男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小臉上瞬間綻開一抹比艷陽還要燦爛的笑容，小心取出藥丸置於玉瓶內，捧着玉瓶急匆匆地出了石室。林沐下意識地跟上。

男孩一路跑到一間大抵是前廳的地方，還未進去就已經興奮地呼喊：“爹、娘，我成功了！”

林沐跟着一起走進去，只見屋內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溫潤儒雅，女的美麗優雅，正是先前見到的那對抱着孩子的夫婦。

男孩進去后直接撲到男子身上，炫耀般地將手中始終緊握着的玉瓶遞過去。一旁女子接過，倒出瓶中藥丸查看一番，兩人臉上均有些不可思議，轉頭對上男孩期待的眼神，男子一下子將他抱起，毫不客氣地誇讚道：“不愧是我兒子，小沐幹得好！我葉氏藥師一族再次興起有望啊！”

男孩摟着他父親的脖子咯咯笑着，一旁女子跟着欣慰的笑了。

眼前的場景漸漸淡去，再次變換地點時林沐已經冷靜下來，他大概已經猜測到這是怎麼回事了。愛人曾說過他本名為葉沐，而那個小男孩也叫葉沐，又與他長得極為相似。他記得先前分明是在愛人的幫助下恢復肉身，然後失去了意識，現在想來這些應該就是他最初的記憶，那個小男孩便是幼時的他，接下來的場景中主角應該還是他，正好可以從中知曉一切。

果不其然，眼前場景變為一片鬱鬱蔥蔥的山林，看上去大抵十歲上下的小葉沐背着個背簍朝這邊走來，從林沐身前經過，徑直往山上走去，一路走一路留心着兩側的藥材，遇上認識的就興沖沖地跑過去，從背簍拿出一把小鋤子，小心挖起藥草。他身上的背簍和那把小鋤子雖然看上去樣式普通，卻有濃郁的仙靈之氣縈繞其上，顯然並非凡品，沒幾下便完好無損地將藥草挖出放入背簍內。

小葉沐繼續往山上走，背簍中的收穫越來越多，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燦爛，還有心思逗弄樹上停留的鳥兒，林沐跟在後面看着也忍不住失笑，沒想到自己以前是這樣子的。

在山上待了兩個時辰，眼見夕陽即將落下，小葉沐裝完最後一棵藥草，轉身準備回家，不遠處卻突然有光芒閃現。正是最容易好奇的年齡，小葉沐猶豫了一下瞧着距離不算遠便興緻勃勃地前去查看。而後，一大一小兩人見到了一顆有一人高的白色巨蛋。

說是蛋卻也不完全是，準確來說是蛋形的氣團。白色的氣團在漸漸暗下來的天色下發著微光，上面有細絲狀的灰色氣流縈繞，似乎帶着某種難言的玄奧。

小葉沐目不轉睛地看着巨蛋，眼中全是興趣和好奇，還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下，卻是根本沒碰到什麼，不死心地又戳上去。林沐卻是根本沒有他這種興緻，這顆巨蛋給他一種極其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早已銘刻在靈魂上，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白色氣團上的灰色氣流流轉速度不斷加快，並且逐漸縮小，小葉沐忙收回手，不由後退了幾步，兩人均專註地看着眼前的變化。

氣團外漸漸升起白色的霧氣，隔着霧氣隱隱能見到裏面似乎是個人影，林沐心頭一跳，完全不可能忘記的氣息讓他心中所想的稱呼脫口而出：葉無！

霧氣緩緩消散，一個白色身影顯露出來，一大一小同時看呆了。一襲簡單至極的白色長袍勾勒出完美身材，袖邊流轉的灰色雲紋蘊藏着壓抑的危險，長及腰的墨發披散，在傍晚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揚起，顯露出俊美無鑄的臉龐。他的臉上毫無表情，帶着超脫世俗的淡然，眼中卻隱藏着一絲茫然。

小葉沐先忍不住，蹬蹬蹬跑過去，仰着小臉望他，好奇地問：“大哥哥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兒？為什麼會從那個奇怪的蛋里出來？”

葉無轉頭望過去，沉默不語，良久，才輕輕搖了搖頭。

小葉沐不由皺起眉頭，苦惱道：“大哥哥你是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還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兒？”

葉無再次搖頭，眼中茫然更深。

“你難道都不知道？”小葉沐明顯很驚訝，又見葉無點頭后，頓時同情地望着他，“大哥哥這是都忘了啊。”很快又興奮起來，上前拉住葉無的手，葉無僵硬了一下卻沒放開。

“既然這樣，那大哥哥肯定也沒地方去吧？要不跟我回家，我爹娘很厲害的，一定可以幫你想起來。”也不知小葉沐是被養的太天真還是潛意識覺得這人沒有危險，特別熱情地就要帶葉無回家。葉無茫然地望了他一眼，任由他拉着往前走。

沒有被拒絕，從小缺少玩伴的小葉沐馬上高興地拉着這個漂亮的大哥哥下山回家，走了幾步突然想起這位大哥哥不知道自己名字，興奮地轉過去激動道：“大哥哥你不知道自己叫什麼，我來替你取個名字吧！”

葉無沒有說話，小葉沐卻當他這是默認了，皺着眉頭想名字。然而，既然這是林沐小時候，本質並沒有多大改變，自然也是個取名廢，很快就兩手一拍，雙眼亮晶晶地望過去，“大哥哥我叫葉沐，你以後就跟我姓葉，叫葉無好嗎？”

跟在兩人後面的林沐明顯發現葉無身體僵硬了下，應該是潛意識行為，最後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小葉沐立刻更加興奮，不斷叫着這個自己想出來的名字，拉着他繼續下山。沿途又詢問了葉無各種問題，只得到沉默或者搖頭也不氣餒，替他科普起他不知道的東西，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分明才第一次見面，從背後看着卻意外地和諧。

林沐默默地在後方望着前面那個熟悉中帶着陌生的人，心情難掩複雜。一方面是詫異於兩人第一次見面竟是這般場景，另一方面卻是心疼於愛人現在這種狀態。從小葉沐一個人的問話以及愛人的表現來看，他對於一切真的是一無所知，簡直比白紙還乾淨，竟給林沐一種初生嬰兒的感覺。再想想葉無出現時的場景，林沐的臉色漸漸古怪起來，當時的情形其實和破殼還是有點相似的，那些修仙小說里也有過天材地寶或者神獸什麼的會以這種類似的方式誕生。所以……他家愛人不會真的是才出生吧！難道竟是嫩牛啃了老草！

林沐為自己的這種猜測震驚了，震驚過後才發現自己又換了個地方。

經歷了幾次場景突變，林沐現在已經習慣了，觀察一下周圍環境，外面古色古香的建築、眼前熟悉的石室，應該是在小葉沐家裏。

稍大了點的小葉沐正在一邊煉藥，一邊向葉無說明煉藥過程，小臉上帶着些許自豪，“阿葉我跟你說哦，煉培元丹的時候要注意火候，從頭至尾丹火的溫度都要差不多才行，不然很容易煉廢。這就需要可以特別熟練地控制丹火，你要跟着我好好學哦。”

“嗯。”葉無淡淡地應了聲，瞥了眼更加神采飛揚的小葉沐再看一下由於某人走神而導致溫度明顯在升高的丹火，默默伸手將丹火控制在穩定範圍內，又默默把手收回，從頭到尾沒被對面的人發現。一旁的林沐卻看得清楚，不由失笑，眼中滿是柔情，原來愛人從那時就已經開始寵着他了，怪不得之後寵起人來這麼熟練。

之後變換的一幕幕全是兩人相處時的場景。小葉沐漸漸從一個孩童成長為絕代風華的肆意少年，而葉無數十年如一日般始終那副俊美的青年人模樣。兩人關係越發親密，葉無習慣性地寵着葉沐，葉沐也在知情的情況下享受着他的寵愛，只是每次煉出高級的丹藥，無意中得到什麼好東西，總是第一個拿給葉無。

葉父葉母時常拿這事打趣葉沐，說他這樣就和那些討好伴侶的沒什麼兩樣，當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不過這些也只是他們的玩笑之言，與葉無相處久了，葉無也為葉家做出過許多貢獻，葉父葉母早將他當成是自己兒子，自然樂意見兩人關係好，甚至由於修者向來肆意，伴侶種族性別不同的不在少數，葉父葉母還曾打過把自家兒子交給葉無的主意，對於兩人間的親密也是樂見其成。

林沐旁觀這段記憶時，從頭至尾都帶着愉悅愜意的笑容，一顆心早被暖化了，只覺得要是能一直這麼下去該有多好。

然而，世事往往不能如人願。

在葉沐十九歲時，葉無突然消失，次年，葉氏一族遭遇御獸一族襲擊，全族上下除葉沐外無一人生還，往日溫馨的家園如今只剩斷壁殘垣與遍地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