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如此
?若她此時正在京中,也尚未婚嫁,你可否想要見她一面?
崔舒鈺還以為景行一定會回答想見——就算是他想見她一面其實也無可厚非,畢竟那才是景行千里迢迢來此、搖身一變成為邢景秋的原因,只不過京城太大,想要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放棄也是不得已。`樂`文```lXs520`com
可她沒想到對方沉吟了片刻,最終卻是搖了搖頭。
“我既已心屬阿錦,又何必去打擾那撫琴的女子?她如今是不是在京中,有沒有婚嫁,同我也並沒有關係。”他不是優柔寡斷的人,想明白了事情,就不會猶豫不決。景行是哥相信緣分和宿命的人,可他想也許這緣分一早就是他同崔舒錦的,那三年前在十里長亭里撫琴的姑娘存在的意義,便是叫他三年後來到這裏,遇見崔舒錦吧。
崔舒鈺聽到這話算是鬆了一口氣。不見是最好的。畢竟是景家的少主,若是那女子見了他又聽了他不遠萬里來此的原因而愛上他,便要惹出許多事端,若是那女子見了他內心毫無波動,那他見與不見又有有什麼重要的。更別說不管是怎樣一種結果,她二姐多多少少都要吃味的。
這麼想着,崔舒鈺便探手去拉陸清晏,他往常才不會這樣賣關子。
負手站在一旁的祁王殿下忽然被小姑娘拉了一下袖子,立刻就會了意,見景行的態度如此堅定,也不再同他繞圈子,四兩撥千斤地說道:“只怕這同你倒是有莫大的關係。景公子,那撫琴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你如今的心上人。”
崔舒錦。
這崔舒鈺就想不明白了,揪着陸清晏手的袖子也沒鬆開,拖着長音“咦?”了一聲,大眼睛眨巴了兩下一臉的好奇,“可是三年前綠綺在我手上啊。”
這話說起來就長了,陸清晏沒說話,朝跟在他和崔舒鈺身後一齊進來卻一直沒說話像隱形人一樣站在身後的宛白示意了一下,宛白這才往前走了幾步將查到的東西同之前已經知道的一些事情串起來,一一說給院子裏的幾個人聽。
事情還要從四年前景家應召進京說起。
那時候景行確實是跟着景家的家主一道來了京城的,臨走的時候也確實在京郊外的十里長亭撞見了當時正在亭中彈琴的崔舒錦。只是崔舒錦出現在那裏不過是為了上巳節踏青,並沒有注意到被她的琴聲吸引過來的景行,彈完了琴很快就隨着崔家金子輩的其他幾個小輩離開了。景行只遙遙看了一眼崔舒錦的背影,沒能記住她的模樣,只記得了她的那把辨識度極高的綠綺琴。
後來就是像之前陸清晏知道的一樣,景家離京的半路上遭了劫,馬車翻了將景行甩出了車外,正磕在頭上傷了腦子,傷得又極重,便叫他陷入了昏迷。
這些都是景行知道的,可接下來的事情,處在昏迷中的景行就不知道了。
他以為自己只是昏迷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可是其實不是。掐着手指頭算一算,景行是一直昏迷了一年多,直到次年的端午才清醒過來,而這一年中又發生了許多大事。
他是景家小輩中最出類拔萃最被寄予了厚望的,早早就被定為了景家的少主、下一任的接班人來培養,誰都沒想到景行竟然會傷得這麼重,遍尋了青州最好的郎中也沒個把握叫他清醒過來,最後景家沒辦法,只得死馬當活馬醫,想出了一個下下策——沖喜。
景行當時雖然像是活死人一般只能靠每日奴僕喂的湯藥吊著一條命,可景家總歸是抱着個他能醒過來的態度,自然也會考慮到如果他醒了,那沖喜的姑娘可是要做景家的少夫人的這一點,人選也不是隨隨便便定下的,而是挑了當時正巧還未婚嫁、年紀也與景行相仿的邱家表親,景行的表姐邱二姑娘。
邱家在青州也算是名門望族,又是景行母親的娘家,雖然不是嫡出,可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又趕巧這邱二姑娘知書達理,本就對景行有那麼幾分好感,這親事定的也算爽快。
只是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這屋漏偏逢連夜雨,親事剛定下來,暗下準備着還沒放了定親的消息出去,邱二姑娘就病了。
一開始大家都沒大當回事,見邱二姑娘每日神色懨懨,只以為是她就要嫁那麼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的活死人,心裏說到底還是不舒坦,卻沒想到病來如山倒,沒過幾天,這邱二姑娘就完全病倒了,不但面如菜色,身子也軟得連起都起不來床了。
本來就是一樁沖喜的婚事,新郎還在昏迷,新娘又病倒了,這婚事也就根本沒對外公佈,悄沒聲息地被壓了下來,婚期也無限制地延遲了,只想着等邱二姑娘身體好些再正式將婚期定下來。誰知道這等着等着,將將過了年關,沒等到邱二姑娘好起來,倒是等到了噩耗。
這邱家二姑娘,說沒就沒了。
也虧的是兩家都沒有對外公佈婚事,不必鬧得滿城風雨,這邱二姑娘原本也就是個妾生的庶女,才叫兩家沒有傷了和氣。不過即便是如此,可到底還是有了忌諱,結親沖喜的事情再也沒提,兩方都選擇了保持緘默,就好像這件事從來沒發生過一樣。
景家經過了這麼一樁事,也斷了沖喜的心思,只能求佛問道將希望寄托在老天爺身上。沒想到這回才算是着了道,差不多到了端午的時候,景行終於醒了。
事情雖然經歷了這麼多,可昏迷不醒的景行卻是完全不知道的,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去年三月上巳節后離京時他被甩出馬車的那一刻,以為自己只是昏迷了兩個多月。
景家因為不大願意提起之前的這樁晦氣親事,便默認了景行的誤會,上上下下十分有默契地瞞下了這中間的一年時間,就當這些事都沒發生過了。是以景行一直以為到今天為止事情過去了三年,而實際卻是四年之久了。
崔舒鈺聽完宛白的這一長串話只能說對宛白佩服的五體投地,他這樣的人才不去做編劇實在是太可惜了,這顯然就是一個被侍衛工作耽誤了的文藝工作者啊!只不過她還有點不明白,“那邱二姑娘憑空就沒了,景公子就沒好奇過?”
若說這時間上的事情日常並不會刻意去看,稍加註意瞞下也是有可能的,可那麼大的一個活人忽然之間就不見了,總歸是要問一句的吧?
“邱二表妹並非我母親娘家的嫡出也不是妾室所生,本是一個不受寵的婢女所出,同我並不十分相熟。我倒確實問過一句,只聽說她病死了,並不知道之間發生過那麼多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曾經被許給我做妻子。”
坦率地講,景行一時間還不能從宛白的話里緩過勁來,醒來后一些說不出來的、細微的不對勁兒在這裏全部找到了答案,可他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竟然差一點就被消掉了生命里的一年。
這就是一個百年世家為求安穩做出的選擇,而他卻差點因此將意中人生生錯過。
幸而他在開倉濟民被流民捲走後來到了京城,幸而崔書欽將他撿回了太傅府,幸而他終於還是遇見了崔書錦。
緣分就是這樣的奇怪,即便他完全不知情,甚至一開始將崔舒鈺認做了那年長亭里撫琴的女子,他還是沒法騙自己的心,還是被崔書錦所吸引。
原來就算沒有那千里迢迢為她而來的噱頭,他們仍是相愛。
崔舒錦更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硃砂痣也好,白月光也罷,她甚至從來沒敢想過,竟有一個人會默默對她付予如此的深情。當她還在為岳明哲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而傷心難過的時候,就已經有一個人在深深的愛着她,默默地尋找她。然後,終於找到了。
“那就是說,未來姐夫無論如何這輩子都是躲不過要栽在二姐手裏的咯?”崔舒鈺笑眯眯地進行了總結。
栽在她手裏?站在一旁的祁王殿下很喜歡小姑娘的這個說法。他也是命中注定了要栽在小姑娘的手裏,幸運的是他一早就心甘情願,如今也如願以償。
“既然如此,那未來姐夫便快些啟程準備提親吧?我二姐這樣溫婉可人的大家閨秀,可是有許多人都愛慕的。”方才崔舒錦便說景行計劃着要啟程回青州,此時再提起,卻是不同了。
景行連連點頭,崔舒錦望着他,不知道他回去以後景家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是欣然接受還是表示反對,也不知道路途遙遠,會不會節外生枝,可她相信,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什麼樣的問題都一定會解決。
崔舒鈺是真心實意地為自家二姐高興,只是一想到往後和崔舒錦就不能像如今京城裏的各家主母一樣時常相互拜訪了,還是有點微微的難過。不過這一點點的不開心,很快就被沖淡了。
也不知道這樣的密辛宛白是怎麼打探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