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身份

93.身份

?崔舒鈺拉着陸清晏循着琴聲走了一會兒,果然遠遠地看見長亭中對坐的兩個熟悉人影兒。

穿紫綃翠紋裙、梳驚鵠髻的是她早上打過一個照面的二堂姐崔舒錦,此時正坐在撫琴之人的對面,歪着頭眸中含笑,看起來正樂在其中。她對面坐着的正是邢景秋,一身琉璃白,端坐在上古名琴之前,纖長白嫩的手指微動,時而低頭撫琴,時而抬眸和對面的姑娘相視而笑,周身竟有種說不出的風流氣度。

崔舒鈺遠遠地看着,心裏不禁發出了一聲感嘆。

自打邢景秋說了自己來京城是為了找幾年前十里長亭一見傾心的那個背影以後,就忽然之間變得沉穩許多,也矜貴許多,確確實實像是一個琴藝精湛的知音,也實實在在對得起他的那一副好皮囊了。崔舒鈺甚至想不起來初見邢景秋那天,抱着綠綺痛哭流涕的他是什麼模樣了。

可見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再奇葩的人,都有可能搖身一變成為男神呢。她之前還擔心自家二姐要孤家寡人了,沒想到崔舒錦自己更會安排,她也忘了還有邢景秋這個人。他要找的那個人四年前就是在京城上巳節時遇見的,今天又是上巳節,必然是會來的。

這麼一看,她們倆搭伴兒來還真是十分妥帖。

陸清晏是第一次見到邢景秋,只遙遙的一眼看不大清楚,卻聽得他彈得一手好琴十分熟悉,頓時微斂了長眉,拉着崔舒鈺走進了幾步,心裏稍稍有了底。

“這人是如何認得你二姐的?”

崔舒鈺回頭看了他一眼,也沒當回事,想着他還沒見過邢景秋呢,便仔細地解釋了一下,道:“是我們府上的琴師,來了有一段時間了,琴彈得確實不錯吧?上次在你府上撞見阿涵的時候,我還說著要介紹給她認識呢。”也省的邵妙涵將一手琴藝寄托在陸清晏身上了。畢竟後者對自家表妹的態度實在是堪稱惡劣。

“他是你府上的琴師?”陸清晏有點驚訝,又看了那人一眼,“怎麼到太傅府的?”

崔舒鈺還沒見陸清晏對誰這樣感興趣過,心裏雖然納悶兒,不過也順着解釋了,“是我大堂哥從外面撿回來的,撿到他是他身上一點盤纏都沒有了,我大堂哥見他生得一雙彈琴的巧手,便將他帶回府了。老爺子很喜歡聽他彈琴的。”

不知道是不是這件事本身實在太過奇葩了,崔舒鈺說完陸清晏直接笑了,搖了搖頭沒說話。

崔舒鈺本來是打算和盤托出,連着邢景秋傻兮兮地上京城尋心上人的事情一齊講給陸清晏聽的,不過陸清晏似乎並不是十分感興趣,這又涉及到人家的*,崔舒鈺尋思了一下,話到嘴邊又給咽了下去,只牽着他往長亭里走了。

長亭中的兩個人都十分專註,以至於崔舒鈺拉着陸清晏在亭邊站了有一段時間了,他們竟然也沒看見,直到一曲終了,琴停弦止,邢景秋放下手朝崔舒錦看去,這才看到崔舒錦身後亭外站着的笑眯眯的小姑娘。

“三姑娘。”邢景秋還是那般斯文地朝崔舒鈺簡單行了禮,目光轉向站在崔舒鈺身邊緊緊牽着她手的藍衫公子身上,頓時一愣,說話也有些沒有底氣起來,“祁王殿下?”

陸清晏只是朝他微微點了點頭。

崔舒鈺挺驚訝的,她家阿晏已經有名到這地步了嗎?按理說邢景秋應該還沒見過陸清晏的吧,“你們認識啊?”

邢景秋笑了笑,簡單地解釋道:“景秋在青州曾與殿下有過一面之緣。”

那就是陸清晏前年下江南時的事情了,他還真的是青州人?崔舒鈺立刻扭頭去看陸清晏。後者只是微微頜了頜首,似乎對邢景秋的話予以了肯定,若有所思地玩味道:“景秋?”

崔舒錦這時候也站了起來,同陸清晏施了禮,大大方方地將崔舒鈺和陸清晏讓進了亭子裏,便被崔舒鈺拉去一邊咬耳朵了。

“怎麼,他在這兒彈琴,是為了要找那姑娘么?”選在長亭,又是撫着綠綺琴,這個邢景秋為了找人實在也是真敬業,崔舒鈺有點可憐他,打心眼兒里希望邢景秋能早日找到心上人,“結果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說到這兒崔舒錦就蔫兒了,“他引來的姑娘倒是不少,可惜一個都不是。”

那是啊,就憑一把琴,連人家長什麼樣的不知道,邢景秋這不是理想主義,這簡直就是大海撈針啊。可崔舒鈺也不能說崔舒錦是陪着他瞎瘋,畢竟再不瘋狂就老了么。崔舒錦這種個性的人,往後若是嫁了婆家,一定是個好的當家主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穩穩噹噹過一生的那種。如果後半生都如此波瀾不驚的度過,那趁着年輕的時候異想天開一點也沒什麼不好。

崔舒錦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卻有點神情恍惚,嘟嘟囔囔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和崔舒鈺說話,“他今日彈得這曲子我總覺着耳熟,彷彿便是我五年前在長亭彈的那首。阿鈺,你說邢先生要找的那人該不會是我吧?”

“你希望那人是你嗎?”崔舒鈺立刻就抓住了重點。她就說自家二堂姐嘴邊老是掛着邢景秋的名字,有點不對勁兒吧,不管邢景秋要找的人是不是崔舒錦,她既然有了這樣的想法,就說明她心裏是這樣希望的呀。

“希望如何,不希望又如何。”崔舒錦被崔舒鈺一句話問到了,眼神登時一暗,先不說她同邢景秋的描述有着一年的時間差,就算是邢景秋要找的人真是她,她身為太傅府二房的嫡姑娘,也是不可能會嫁給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的。既然註定了沒有結果,那又何必對未來燃起期待?

兩個人正在說著話,冷不防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兒熟悉卻刺耳的聲音,“這不是二位表妹么?”

崔舒鈺一聽聲兒就有點生理厭惡,閉了閉眼睛和崔舒錦一起扭過頭去,果然看見還是如常打扮,只是臉上多了許多青胡茬、眼神也比尋常犀利瘋狂的岳明哲笑着朝她們走來。

大約是她們擋住了岳明哲的視線,不然崔舒鈺覺着要是讓他看見了陸清晏在這裏,應該會炸吧……

誠然岳家已經轟然倒塌,她們太傅府也和她姑姑崔詩湘斷絕了關係,可畢竟還有着血緣之親,如今岳明哲變成這樣,她們總不能翻來不認人,轉身就走吧?

雖然崔舒鈺一看見他就想起自己博文閣里碎掉的那些擺件,可坦率講岳明哲也算是陰差陽錯地做了助攻,況且岳明哲畢竟是崔舒錦第一個傾心愛過的男子,崔舒鈺覺着一個招呼還是打得的。

岳明哲方才就見到崔舒錦坐在亭子裏聽那個白衣公子彈琴了,那樣的眼神分明就是當年落在他身上的!如果那時候他選了崔舒錦的話,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樣了?不甘心,他不甘心。

父親被處死,大哥畏罪自殺,大嫂早就抱着孩子回了娘家,他們岳家就只剩下他和他那個早已歇斯底里的娘親了。對於岳明哲來說,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他的人生已經結束了。沒想到今日強撐着出門散心,竟然又碰見崔家的兩個姑娘。

這兩個人里,一個是當初對他愛慕到死去活來、一顰一笑都帶着濃濃愛意的崔舒錦,一個是他試圖追求,卻因此親手葬送了岳家的崔舒鈺,他已經家破人亡,而她們卻還好好的,這憑什麼?

長亭里,端坐在綠綺琴邊一白一藍的兩個人影卻絲毫沒有注意到長亭外的動靜。

“殿下喝茶。”邢景秋沏茶的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優雅自如,看得出不但琴彈得好,沏茶也是一把好手,此時正將一杯清茶恭恭敬敬地遞到陸清晏面前。

“客氣。”陸清晏垂眼看着邢景秋將青瓷茶杯輕輕放在自己面前,這才仿若漫不經心一般抬起眼眸,語氣也不甚閑淡,“令尊大約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景公子竟然會在此地為人沏茶吧?”

邢景秋原本流暢的動作猛地一僵。

“殿下可否高抬貴手,莫要在崔三姑娘和崔二姑娘面前揭穿景某?”

揭穿?陸清晏覺着這話實在說得有些好笑。

“青州景家的少主已經失蹤一年有餘,景家家主懸賞尋人也有大半年之久了,景公子待在青州,竟然委身於太傅府中甘心當一名小小的琴師?”

想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可以,可前提是他需要知道,堂堂青州景家的少主人景行,不好好在青州待着,反而隱姓埋名地躲在太傅府中究竟想要做什麼。若是不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陸清晏不保證自己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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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王寵妻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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