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有狐 3

這簡直超出了謝如淵和微雲的認知，至少在他們眼裏，陳氏是一位優雅、能幹的賢惠夫人。任何人都沒想到，她會這般的不落俗套和……兇殘。

謝翰林又窘又氣，渾身都顫抖了，指着陳氏：“惡婦，我非休了你不可。”

謝翰林捂着臉，甩開寬大的袖子，大步踏出了屋子。陳氏又嗚嗚地哭了幾聲，抬起頭，嗚咽道：“微雲可千萬別學我，等你嫁入王家，要待公婆丈夫恭謹柔順啊。”

這話……由此時的陳氏說出來，怎麼都有些不可信。

陳氏抽噎道：“直到你丈夫拿你無可奈何。”

謝如淵懵了：“父親說要休了母親。”

陳氏冷笑，一拍桌子，聲音響得讓微雲一激靈：“他敢！他待我溫柔，我自然傾心回報他。如今他翻臉無情，也休想我會對他好。我有子有女，嫁妝優渥，我會怕？就憑他一個窮翰林的俸祿，還想一會想買書畫，一會買玉石。哼！”

“他敢為了一個不知名的外室女休我，我就敢去金鑾殿告狀。”陳氏道。

微雲道：“無論如何，我與阿兄都站在你這一邊。”她回頭，幽幽地看着謝如淵：“阿兄，你說是嗎？”

謝如淵正色道：“是。”

陳夫人又哭了一會，抹了把臉，對微雲道：“王家與你父親商議，他家想把婚期定在今年十月。我覺得太匆忙，死活不同意，所以推到了明年六月。”

微雲抓住她臂膀撒嬌，笑道：“還是母親疼我。”

離明年六月還有一整年，微雲並不慌。不過王家這般匆忙，莫不是王朗之出了什麼事？

謝翰林臉上有傷，羞於見人，怒氣勃勃地躲在書房，幾日都不肯出門。陳氏聽了，一直冷笑，不肯搭理他。

轉眼，帝都的“百花節”到了。

這日百官休沐，士庶會遍游帝都，賞花遊覽，作詩遊戲。年輕女子拈花而戴，爭芳鬥豔。

謝如淵一大早就備了車馬，着令丫環婆子擺上吃食、消暑的飲品、冰塊等物，等候母親與妹妹出城賞花。

微雲扶着陳氏出來，剛上了馬車，一旁謝翰林的聲音傳來：“什麼，怎麼會沒有馬車？去租一輛，就算今日繁忙，租不到馬車，轎子難不成也沒有？船呢，雇船也可？”

下人戰戰兢兢：“沒……沒銀子。”

謝翰林過來，指着陳氏道：“你……怎麼不撥銀子下來，難道我出門還要走路嗎？”

陳氏撒下帷幔，冷哼：“從今日起，你就別指着公中的銀子。我也不要你養家餬口，你的俸祿就養你一人吧，想想你同僚高翰林是怎麼過日子的，你也該學學了。”

馬車漸漸遠去，謝翰林一想到高翰林全家勉強餬口，窮酸的模樣，頓時垂頭喪氣，閉口不言了。

他的俸祿在這寸土寸金的帝都，有何用？何況前不久他還買了一方黃玉，現下囊中羞澀，身無分文。

謝翰林嘆了口氣，萎靡地轉身回府。

謝如淵在馬上，不時與妹妹和陳氏說話。

謝如淵道：“妹妹，母親，我今日帶你們到一個地方，保證你們覺得稀奇又好玩。”

陳氏也饒有興趣：“每年不就是那些，你今年還能翻出新花樣不成？”

謝如淵神秘地一笑，揚鞭打馬，朗聲笑道：“到了你們就就知道了。”

陳氏喝了一口水，嗔怪：“你哥哥真是越大越古怪了。”

微雲含笑不語。

估摸兩個時辰，到了一處山下。七八束泉水從山而下，落入了碧綠的河流中，水珠飛濺。

遠山望去，一片淡黃、鵝黃、深黃、淺黃交相夾錯，雲蒸霞蔚。清風相送，桂子的香氣盈盈而來，香氣怡人。

陳氏齊道：“這裏以前不過是一片荒山罷了，如今竟種滿了桂子樹。”

“喏，妹妹，這片水就是宣水了。”謝如淵指着清澈碧波，對微雲擠眉弄眼。

“宣水？”微雲蹙眉，頓時想起：不就是蒲生夜遇美鶯鶯的話本里，鶯鶯去做女神的地方嘛。原來真有這名字，她還以為是杜撰的地名呢。

走過石橋，只見一欄青牆阻去了去路，牆上嵌着刷了紅漆的木門。謝如淵敲了敲門，從裏面走出來幾位模樣漂亮，伶俐乖巧的丫鬟，訓練有素地朝他們行禮。

謝如淵遞上一張金燦燦的牌子，丫鬟又行了一禮，對着陳氏和謝微雲道：“夫人和小姐，請跟我來。”

陳氏和微雲都狐疑地看了謝如淵一眼，謝如淵道：“母親和妹妹自去，我一個男人，是不準入內的。”

微雲和陳氏跟着丫鬟，穿過曲曲折折的走廊，入了一間屋子。

屋內極為寬敞，有兩張拔步床並排陳列，中間放着案幾，擺着新鮮的果盤和幾樣小食，牆角都放着冰塊，清涼撲面，令人心曠神怡。

小丫鬟推開一道暗門，一架屏風后，可見細碎石頭堆積一圈淺池，裏面水流滾動，竟然是溫泉。

丫鬟道：“請夫人先泡泡溫泉，舒緩身心。小姐想和夫人一起，還是單獨要一池？”

微雲道：“另外要一池吧。”

陳氏奇道：“先泡溫泉，難道後面還有什麼古怪不成？”

丫鬟輕輕笑：“夫人一會就知曉了。”

“這般神秘。”陳氏心中好奇至極。微雲跟陳氏說了會話，被丫鬟帶入另一池小溫泉中。

二人泡完溫泉，丫鬟呈上了飲品。玉白的瓷盅里盛着牛乳，上面撒着切碎的西瓜和葡萄乾等物，西瓜被雕成小花的模樣，十分可愛。

陳氏皺眉：“我不愛牛乳。”

丫鬟笑嘻嘻道：“夫人嘗一嘗，這不是牛乳呢。這東西爽口養胃，吃了還能讓夫人愈發美貌。”

微雲嘗了一口，有些酸酸的滋味，又夾雜葡萄乾的甘甜，爽口至極，竟然是酸奶。陳氏吃了一口，竟沒有牛乳的腥氣，不知不覺地吃了整碗。

微雲與陳氏二人躺在拔步床上，二位丫鬟端着托盤進來。

托盤上端着着兩個黑盅，裏面裝着似泥非泥的東西，要為她們塗抹。陳氏驚道：“這是做什麼？”

丫鬟回答：“夫人，這叫面膜，有美貌容顏的作用。用過之後，皮膚光滑緊緻，白皙紅潤。”

微雲問：“面膜？好生稀奇，竟然從未聽過呢？”

想不到她竟然遇上了老鄉，穿越女！

丫鬟道：“這是我們小姐想的法子，這些面膜的方子都是我們小姐向名醫詢問，試過無數次才製成的。”

“你們小姐真是聰慧，不知道她姓什名誰？”微雲笑道。

若是男子問，定然會覺得輕浮。不過微雲是個官家小姐，問一位女子閨名，並無大礙。

丫鬟臉上帶着敬佩與嘆服：“我們家小姐姓花，閨名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