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唐門 11
微雲心中生出一絲懼怕,這廝惡毒變態,落入他手中,不知她會遭受何種折磨。她心中喚了幾聲系統,它卻毫無反應。
唐九面容離她極近,呼吸相接,他纖長的睫毛拂過她的眼皮,有絲麻麻的感覺。他冰涼的手捧住她的臉頰,手突然收緊,用力極大,讓她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微雲哽咽了一下,唐九額頭抵着她的額頭,唇覆上了她。這讓她有一瞬的失神,唐九捏住她下巴,舌頭靈巧地纏住她,幾乎把她吞噬下肚。
她一動不動,呼吸不暢,有種窒息的感覺。驀地,唐九放開了她,移開了嘴,輕輕地擦拭了自己的唇,“啪”地扇了她一記耳光。
他居高臨下,視她如螻蟻,輕蔑道:“你也不過如此。”
他笑道:“不過,你比其他的人好一些,不那麼令我厭惡。只是這段日子,累你照顧,我若是讓你輕易死了,豈不是便宜你了?我最喜歡慢慢折磨人,讓別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有趣呢。”
唐九探入她懷中,摸索了幾下,從微雲懷中掏出了油紙包,取出她藏好的孔雀翎。
微雲瞳孔驟然緊縮,這廝又要給她下毒么?這孔雀翎之毒那麼厲害,她恐怕這次真要栽在他手裏了。她後悔至極,早知今日,寧願自己疼死也絕不能留下唐九性命。
唐九摸到了孔雀翎尾,扭動機括,從里取出一支幽藍色的鐵釘。他竟然用尖銳的鐵釘劃開了他自己手腕,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
他嘴裏一直不停呢喃,臉頰浮現不正常的紅暈。微雲睜大眼,發現一隻金色和一隻藍色的細小飛蟲從他傷口裏破體而出。
他雙手按在她柔弱的肩上,沿着手臂往下,拿起了她的右手,放到唇畔。唐九低頭,一口咬上了微雲右手腕,血跡從她皓腕上滲透出來,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
他的血覆上了微雲的血,兩隻小蟲一直在二人身旁轉圈。唐九喃喃而語,過了一會,金色的小蟲朝着唐九飛去,藍色小蟲飛向了微雲。
就在此時,微雲動了,內力凝於她手上,一掌拍向了唐九。
掌風過後,兩隻蟲子翅膀顫抖幾下,轉了個圈,換了方向。
金色的蟲子倏地咬住微雲手腕,沿着她有血痕的傷口,鑽入她體內,再也不見。
而藍色的小蟲也震動雙翅,撲向唐九,鑽入他的傷口裏。唐九狹長的那道傷口,漸漸癒合,竟沒留下半點疤痕。
一隻蟲子在她體內,這讓微雲如鯁在喉,她目光凜凜地盯着唐九。
一向胸有成竹的唐九臉色變幻了幾次,似乎他也呆住了。
微雲道:“多謝你的純陽訣,即使這門功夫缺陷甚大,不過的確能讓我內力充沛。你所點的穴位,早在一刻鐘前,我就衝破了。”
唐九陰寒的笑意明朗起來,溫柔道:“所以你一直假意自己不能行動,等待時機,在關鍵時扭轉了局勢。你真是個好姑娘,我騙了你一次,你也騙了我一次,如今我們扯平了可好?”
他的語氣柔和的不像話,讓微雲疑竇叢生,卻不敢貿然行動。她只得暗含內勁,挺直脊背,一動不動地凝視唐九。
老樹枯藤,寒鴉凄厲地啼叫。
他眼波流轉,眉梢平和,柔聲:“你想知道體內的蟲是怎麼回事,對嗎?只要你想知曉,我必然會托盤而出。”
“它們並非是蟲,而是一對來自苗疆的蠱毒。總而言之,我曾從一位苗人身上得來,此蠱名為‘離憂’,一母一子。母蠱為金色,子蠱是藍色。以人血氣所養,可令飼養之人百毒不侵,邪氣不入。”
“這離憂蠱是苗疆一位女子所得,她早年來到中原,與一男人成婚。誰知沒過幾年,那男子竟要納他守寡的表妹。
苗女不堪受辱,便回了苗疆,潛心學習蠱毒之術。等十幾年後,她再回中原,她丈夫早已與他表妹雙宿雙棲,恩愛不已。苗女為自己種上母蠱,為丈夫種上了子蠱,以便折磨他。
想不到陰差陽錯,這罕見的母蠱竟然落到了你身上,子蠱又鑽入了我身體中。”
微雲訝然,顫聲:“種上母蠱之人怎樣,種上子蠱之人又會如何?”
唐九幽幽道:“所種母蠱之人為主,有子蠱之人為奴。從此以後,你歡愉,我便歡愉,你憂愁,我便憂愁。”
他蒼白俊秀的面容紅暈微酡,冷清清道:“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不……不……”微雲退了幾步,稍微鎮定了下,暗道:這廝十句中有九句是假話,剩下一句也是真假摻雜,不知他又想做什麼?
“你既然養了這對蠱蟲,定有辦法解了它們,對不對?”微雲疑問。
唐九容顏慘淡,他認命的嘆息:“沒有。”
微雲怔怔,花容失色。
她繼而一想,這唐九定是在說假話。
夜寒如水,月色斑駁落在唐九臉上,他微笑:“我知你厭惡我狠毒,你不如聽我說說我的事,可好?”
“自從我入了唐門,被賜名唐九,那便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唐老夫人日日都要打我幾頓出氣,那時我懦弱不堪,暗暗希冀只要忍耐,終有一日他們會當我是真正的家人,就如……唐如山一般。
後來,我眼瞎了,成為唐門恥辱,落入最卑賤的境地,人人可欺。一日,唐老賊大宴賓客,客人中有一位中年男人,江湖稱他‘霹靂子’雷橫,他最是喜好長得漂亮的少年。”
他默然一瞬,呼吸凝重,臉色浮現猙獰、難堪與難言的仇恨:“誠然,我只是個可憐的瞎子,即便被辱也無人可訴。只是好歹從名份上,我也要稱唐老賊一聲父親。他不僅不肯護我,相反,大手一揮,把我送到了雷橫床上。”
他笑道:“微雲,你說說,誰能救我?我該如何?”
微雲啞然,默然不語。
他淡淡道:“如今我已受到懲罰,再也離不得你。只要你心裏沒我,我會日日飽受錐心之苦,不得解脫。若是有一日,你心中悅我,我便能得歡愉。”
微雲又離他遠些,冷冷道:“唐九,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唐九臉頰的紅暈退了下去,他眼中霧氣朦朧,容顏灰白慘淡,有種認命般的破敗。
他咬了咬牙,倔強與驕傲破碎,哽咽:“你若是不喜歡我殺人,我便不殺人,可好?只求你能讓我跟着你。”